搶奪(1 / 2)

無數個“難道”傳到靈魂深處, 痛擊要害, 讓雲淵靈魂一震。

他想要她明澈的目光隻注視自己, 永遠隻對他說話,隻對他微笑……

屬於雲淵的白色魂魄緩緩褪去,縮在了魂府一角;紅色的魂魄趁隙覆蓋了上來。

上輩子,血脈覺醒之時的感覺曆曆在目,他由一個低級的灧魔一下子變得十分強大,這次擁有半魔的身體,他原本不報希望, 沒想到這化生池的水這般厲害。

竟然因禍得福了!殷無塵熟練的運行體內兩股差彆極大的氣息。

金色的真氣濃鬱到極致反而成了皎潔的白色,同奪目的紅色形成鮮明對比,兩股真氣看似兩種極端,就如同兩半魂魄的兩種性格, 一種嫻靜溫柔卻偏執, 另一種邪魅卻灑脫豁達,然而, 它們就如同鏡子的兩麵, 隻要主人用心打磨,卻能合成一個整體。

一麵向著光明,一麵背對黑暗。

在殷無塵耐心的引導下, 很快丹田裡麵生出了兩朵並蒂蓮,一朵為金白色,一朵為豔紅色。

變化由內而外,隨著真氣波動, 池子裡仿佛滿開了金紅兩色的蓮花。

佛魔並蒂,雙生共存。姬飛瑤坐在池子邊上,見到這樣的景象,先是詫異了一下,待目光凝視著池中之人的容顏,雙眸怔怔地出神,眼底浮現一絲苦色,眉目竟然溫婉了許多。

佛魔並蒂,在她見過的人之中,唯有一個,那就是灧魔殷無妄。

姬飛瑤凝視著池中那人與之九分相似的容顏,通過水光搖曳的碎影,再望著自己這副陌生的麵孔,心緒如狂瀾一般波動。

那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當時,她不叫姬飛瑤,也不是魔修,而是有名的丹門弟子,人稱皓月仙子薑婉婉。

少時出名,她才金丹便被許配給了蒼雲劍派掌門之獨子謝英卓,兩人感情不說有多濃烈,卻也相濡以沫,隻可惜在一次秘境之中,這個男子為了救她死於魔族之手,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謝英卓乃是萬人難以挑其一的天靈根,身負整個蒼雲劍派的厚望,她還沒從他的死亡中回過神來,便迎來了蒼雲上下一眾背地裡的指責。

“都怪她,師兄才會魂飛魄散。”

“就是呀,明明是她實力不濟,連累了大師兄,害得掌門痛失了唯一兒子,她還有臉哭。”

夜亮如水,寒風蕭瑟,那時,她被濃濃的傷心和自責包裹,神情麻木地跪坐在謝英卓的靈位前。

從前那個自信溫柔的人永遠離開了,留給她一片狂風暴雨,她伏在蒲團上嚶嚶哭泣,恨不得死的是自己,然而就在這時,有一個不速之客走了進來。

這個人是謝英卓的堂弟謝英偉,他無論靈根天賦還是人品都不如謝英卓。

平日,他表麵上對他恭敬無比,私底下卻嫉妒不已,謝英卓一死,他便趁機上來侮辱她。

“薑婉婉,你最好從了我,不然我就對外說我哥屍骨未寒,你便來勾引我,你說彆人會怎樣?你的門派還敢接納你麼?”

“嗬嗬,從前你看不上我,今日我就讓你瞧瞧,到底是我謝英偉的功夫厲害,還是謝英卓厲害。”

丹修有著一手好的煉丹天賦,修為實力遠遠不敵同級的劍修謝英韋。

衣衫儘毀之時,她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卻被一個突然而來的人救了。

那個人如同明夜裡的一盞明燈,臉上帶著舒朗的笑意,一身聖潔莊重的袈裟硬是被他穿出了風流灑脫之意。

“蒼雲二少竟然如此卑微可憐,隻能的依靠這等下作手段欺負一個弱女子,實在是……”

他一身傲然挺立在哪裡,風光月霽,令謝英偉自慚形穢,似狼狽而逃。

之後,他將一身潔淨的袈裟披在她的身上,聲音溫柔地安慰著,“這不是你的過錯,你無須自責。”

兩人話沒說幾句,外麵卻傳來急切的腳步聲。

無數來參加謝英卓牽魂大會的修真門派全都湧了上來,其中帶頭的便是謝英韋。

“早就說了這個蒼雲寺的殷無妄是劣根難除的魔頭,不配為蒼雲佛門弟子,我大哥屍骨未寒,靈魂未能安息,他們兩個竟然公然在他靈堂苟且成雙。”

殷無妄因為天資聰明,早早便看透了生死輪回,能消除業障,故而與餘少佐和流昭君一同被蒼雲劍宗請來為謝英卓聚魂,助他擁有轉世再生之力。

這一次,兩人被誣陷,卻沒能被洗白,最後殷無妄為了保全她,硬說是自己喝醉酒,非禮她,從此被逐出佛門。

想著昔日恩情,姬飛瑤盯著池水中的人,頻頻蹙眉。

這會是他麼?可是他明明被困在滅絕之域,怎麼會出現在此處?

就在這糾結的一瞬間,池中的人瞬間睜開了眼睛,眸子深邃而邪魅,泛著點點紅光。

那紅光一閃而過,然而姬飛瑤卻感覺身上某道堵塞之處被打開,所有的感官和情緒都仿佛被上調了一般,那些早已淡忘的恩怨情仇一下子鮮明了起來。

“殷無妄,你是不是殷無妄?是不是逃了出來?我是薑婉婉。”她苦笑道:“我如今這副模樣,隻怕你見了也認不出來,就是我自己,都覺得陌生。”

她從納虛戒中掏出一枚映魂鏡,將藏在軀體裡的魂魄顯露了出來,那是一位麵目白皙,氣質婉約的女子,她身上穿著一件大紅的嫁衣,鮮豔奪目。

見到映魂鏡裡的身影,殷無塵愕然不已。

人死後,魂魄的具象衣著便停留在氣息斷絕那一刻。

當初,他打敗魔君後梟,繼任魔君之位,正道修士修書求和,將薑婉婉許配給他,然而還沒接到人,她便在迎親的路上被人□□致死,魂魄也被抽走。

當他趕到的時候,正好又被那些正派修士抓了個正著,硬說他欺辱了薑婉婉,意在挑起戰爭。

他殷無妄生前從未因任何事生過怒氣,然而這次卻隻覺得整個正道之人都肮臟無比,竟然為了抹黑他,對一個女子行如此禽獸不如之事。

……

驀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殷無塵眼眸更加幽冷。

幾百年後,雙方再相見,絲毫不見任何歡喜,隻有無儘的沉重。殷無妄很想問問當年事情的真相,問問她這些年怎麼過來,然而這無疑是將人的傷口重新剝開。

因而,他沉默許久道:“是的,我就是殷無妄,幾十年前從滅絕之域逃了出來。如今我的名字叫殷無塵,法號雲淵。”

聽到他承認的瞬間,姬飛瑤無聲地流了一會兒眼淚,忽然就揚起眉目笑了開來,就好像壓抑在心口許久的大石頭被搬開了一般。

謝英卓為她而死,令她自責無比;殷無妄被逐出師門,後來又因為她的原因,害他被困絕域,她簡直無法饒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