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 北川以南下起了大雨。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人們不喜歡秋雨,因為青墨色的天空和濕冷的味道容易使人傷感。
但黎希蒂很喜歡這場雨, 因為大雨的嘈雜能掩蓋住各式各樣的聲音:笑聲、鬨聲、哭聲……亦或者一些不想被人聽到的聲音。
她準備分批對付這三個人,首先從兩個女生開始。
·
傍晚吃完飯, 黎希蒂就到二人所在的小區裡找了處能避雨的地方等著。
夜裡, 見二人回來,黎希蒂尾隨在她們身後, 等雙方都進了樓道,露出窘迫的表情跟上,哆哆嗦嗦道:“小雪, 小美,好久不見……”
黑夜裡樓道突然無聲無息多了個人, 兩人都被嚇了一跳,等仔細一看發現是黎希蒂後, 兩個人頓時露出頗為意外的表情, 她們對看一眼, 不動聲色地佯裝沒事道:“呀, 希娣, 你、你怎麼在這裡?”
“嗚嗚嗚……你們還說……你們帶我去的那個公司可是傳銷公司啊……”黎希蒂雖然沒有眼淚,但不妨礙她哭得很大聲,“幸好我跑出來……不然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呢……”
二人做賊心虛, 怕黎希蒂的哭聲驚擾了鄰居, 忙捂住她的嘴打馬虎眼:“啊?傳銷公司?你開玩笑呢?等一下,進門說!”
李雪匆匆忙忙在包裡掏鑰匙,蘇美穩住哭聲,兩人前後夾著黎希娣進門回家。
防盜門關上的那一刹那, 兩人這才鬆了口氣,李雪對蘇美使了個眼色,然後哄著黎希蒂在沙發上坐下,蘇美趁機去廚房拿武器,選來選去,她提了把菜刀出來。
蘇美大腦倒也簡單,她覺得黎希蒂既然活著回來了,就不能讓人活著離開,否則一旦黎希蒂找警察報案,她的人生就完蛋了。
見蘇美拿著把刀出來,李雪有些慌了。
她雖然害怕拐賣人口的事情東窗事發,但腦容量能比蘇美大一些,她心想蘇美要是真把人殺了,就她們倆的心理素質和智力水平,能躲過警察的偵查嗎?故意殺人可比拐賣人口判得重多了!
可李雪轉念一想,要是蘇美真殺了黎希蒂,她就可以趁機把殺人和拐賣的罪名全推到蘇美頭上,自己也裝作是個受害者。
反正當初把黎希娣賣掉時,收“人頭費”的是蘇美的支付寶賬戶,沒有人能證明她李雪主動參與了拐賣。
要是蘇美沒有殺黎希蒂,就想個辦法造成意外,反正無論如何都要讓蘇美背上所有的鍋。
李雪覺得自己這出想法很好,於是故意對蘇美點點頭,給她一個錯誤的信號,然後自己借著檢查手機的名義轉身離開。
蘇美也是憨,收到朋友的眼神指令後,還真就拿著菜刀大喇喇地朝著黎希蒂走來。
黎希蒂早就在前麵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蘇美的動作,等她揮刀的那一刹那,黎希蒂忽然抬手,一把擰過蘇美握刀的手腕,將她的手肘擰成一個人類極難擺出的角度,然後一抬腿,精確地踹斷了蘇美前臂的橈骨。
黎希蒂雖然沒學過解剖,但身為中年人的“他”開了四五年的民宿,身兼老板和廚師兩重角色,天天在廚房裡奔波,會料理各式各樣的動物,對斷多粗的骨該用幾分力還是蠻拿手的。
蘇美疼得還來不及慘叫,黎希蒂又一把扯住李雪的長發,趁她無法控製平衡時將她一腳踹翻在地,然後迅速將落地的菜刀踢開,走上前將李雪的雙臂扭曲交疊於身後,大喇喇地騎在李雪的背上坐下。
這一連串動作雖然複雜,但從發生到結束隻用了三秒。
客廳的白熾燈隨著窗外的風搖晃著,光影在房間裡蕩漾,時不時還發出微弱的電流聲閃一下,像極了倒地的兩個人此刻惴惴不安又驚魂未定的心情。
李雪被坐在身下不得動彈,斷了一根骨頭的蘇美躺在地上嗷嗷打滾,黎希蒂看著她們,這才撐起下巴,麵無表情地問:“看過《電鋸驚魂》嗎?”
兩個女生又驚又怕,不敢出聲。
“豎鋸會把每個犯了錯的人抓起來,然後給他們製定殘酷血腥的救贖方案,隻要通過了考驗,他們就自由了。”黎希蒂平靜地說著,“我給你們一個贖罪的機會,你們兩個誰先用刀子捅穿對方的氣管,我就向警察揭發輸了的那個人,讓輸了的人去坐監獄。”
兩個女生頓時驚恐地看著黎希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這不是什麼難事吧?”黎希蒂從一旁的桌子上順了隻鋼筆,一邊轉著,一邊說著,“隻要割開對方的氣管,就不用坐牢,多好的買賣,是不是?”
兩個女生拚命地搖著頭,哭著求饒:“我錯了……希娣我錯了……都是我不好……放了我好不好……我把所有從你那裡騙來的錢還給你……全都還給你……”
黎希蒂隻是低著頭,不作回答。
蘇美趁著黎希娣低頭看鋼筆看得出神,哆哆嗦嗦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跑,但下一秒就被人摁在了門框上。
黎希蒂用牙齒咬掉鋼筆的筆蓋,摁住蘇美肩膀的同時猛地一抬手,鋒利的筆尖戳向她眼球的同時,就在距離她的美瞳隻有最多一兩毫米的位置停下。
“啊——!!!”蘇美頓時被嚇得六神無主。
黎希蒂麵無表情看著她道:“跪下,抱頭,我不想和你們發生多餘的衝突,所以都聽話點。”
這下,兩個女生是徹底被嚇軟了。
蘇美和李雪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抱頭道了整整一夜的歉,黎希蒂將她們都綁了起來,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聽她們反反複複的道歉。
直到第二天清晨,窗邊漸漸泛起魚肚白,黎希蒂心想就這兩個女生的窩囊樣子,進了監獄也是受欺負的料,這才撥通了110報警電話:“喂,警察你好,我被綁架了,請你們速到我說的這個地方來……”
警察來得很快,將三個人一同帶回局子裡調查。
黎希蒂交了手上的全部證據,稱自己是被拐後剛回到北川,昨晚找她們是顧念友情想問個清楚,誰知道二人竟然合起來把她騙進家門,蘇美甚至去廚房拿刀要殺她。
黎希蒂說自己是正當防衛導致了蘇美的骨折,後來蘇美還要襲擊她,她才迫不得已對蘇美動了粗,目的是防止蘇美繼續發狂攻擊自己。
當然,警察對黎希蒂自稱柔弱小姑娘是心存懷疑的,就她這骨瘦如柴還能一挑二的能耐,沒兩把刷子還真做不到,所以警察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著黎希蒂說:“一個人控製兩個人,不簡單啊!”
黎希蒂也不怵,迎著警察的視線篤定回答:“如果我沒有兩把刷子,就不可能從邊境死裡逃生,而這個案子也就是一樁命案了。”
李雪見警察和黎希蒂討論的重點在蘇美身上,怕殺人的事扯上自己,立刻添油加醋地對警察道:“警察,警察昨晚拿刀的蘇美,不是我啊……”
蘇美見李雪這時候內訌,氣不過,又抖出李雪曾經盜竊彆人鑽石項鏈的往事。
兩人一來二去都翻了臉,開始互相揭底,倒省了黎希蒂廢嘴皮子。
·
從公安局出來的時候,天色漸晚,暴雨衝刷著整個世界,眼前水霧朦朧,什麼都看不清。
黎希蒂看表,已經傍晚六點了。
考慮到李雪和蘇美被抓的事明天就會傳到幼教中心,如果陳宇馳警惕心強,說不定會提前跑路,所以她決定今晚直接去找陳宇馳。
於是黎希蒂掏出手機,打開和陳宇馳的微信聊天框,輸入以下內容:[我們能見一麵嗎?你能把我的照片刪了嗎?我發誓我可以原諒你們對我做的一切,但求求你把那些照片刪了。]
手機那頭的陳宇馳顯然沒有料到黎希蒂還能有機會以自由之身給自己發微信,不可置信地回複道:[你是誰?]
黎希蒂回複:[我當然是黎希娣了,拜托了,見一麵吧,拜托你刪了那些照片吧。]
然而,這段話之後,手機那頭的陳宇馳就沒有了回複。
黎希蒂見狀,又補了一條道:[拜托你刪了那些照片吧,我可以給你錢。]
說著,她一狠心,從原主僅剩不多的存款中轉了500元給陳宇馳,並道:[見一麵吧,求求你了。]
麵對金錢,原本有些警惕的陳宇馳頓時心動了,他秒收了黎希蒂的轉賬,並道:[行,可以見麵,你現在到東方路的如家酒店門前,我馬上到。]
黎希蒂沒有再回複陳宇馳,她立刻打車前往那家酒店。
酒店在繁華的商業街上,到處都是監控攝像頭,黎希蒂從下車就開始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然後到隔壁的超市裡挑了件單薄的連衣裙和硬頭高跟鞋買下換上,並將自己正在穿的衣服存在了儲物箱裡。
走出超市的時候,她還故意假摔,地上的雨水弄濕了她身上的衣服,絲質料子緊緊貼著她的皮膚,勾勒出性感的弧度,將她白皙的皮膚襯得若隱若現。
陳宇馳一下網約車,抬眼就看到站在酒店門口瑟瑟發抖的黎希蒂,湊近些時又看到她薄透的外衣下細嫩的皮膚。
陳宇馳的視線頓時變得猥瑣了起來,但相比生/理/欲/望,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隻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黎希娣,然後趾高氣昂地問:“你為什麼要刪照片?沒有正當理由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黎希蒂心想“我刪我的裸/照需要給你什麼理由”,但她還是顫顫巍巍地回答道:“我……我要結婚了。”
“結婚?”陳宇馳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個被賣到非法組織的女人能夠全身而退,大概率是攀上了組織內的什麼男人,所以如今火急火燎來找自己刪照片,圖的是在男方眼裡顯得冰清玉潔。
想到這裡,陳宇馳再一次惡向膽邊生,他道:“刪照片可以,但你要給我十萬。”
“十萬?”黎希蒂露出驚恐的表情,“我哪裡給你湊夠十萬?”
“那我不管。”陳宇馳冷笑著道,“如果你一個月內給不了我十萬,我不知道你的照片會不會出現在網上,又會不會被你老公看見。”
“彆,彆啊……”黎希蒂一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陳宇馳的腿大哭著求饒:“求求你……我真的沒有錢了……求求你……”
黎希蒂的這一番動作,頓時引來了周圍路人的圍觀。
陳宇馳畢竟不是街邊的混混,他需要體麵,於是立刻蹲下身抓住黎希蒂的胳膊將她提起來,怒罵道:“你瘋了吧你?這是馬路上!你不要臉我還要臉!我是體麵人!”
黎希蒂低頭,雨水潤濕了她的雙眼,剛好可以偽裝成她的淚珠,她說:“我……我已經沒有了……要不然……要不然你看我還有什麼能給你的……我都可以……”
陳宇馳剛被壓製下去的邪念瞬間再次湧了上來,他心想眼前這個女人的身材雖然要什麼沒什麼,年紀也大了,但好在臉蛋還沒垮,算是漂亮,睡了不虧。
而且,睡完之後他就有了這個女人的更多把柄,彆說問她要十萬了,以後就是三十萬、五十萬、一百萬……隻要他想要,這個女人就要給。
短暫地思想掙紮了三秒,陳宇馳昂了昂頭,命令道:“那也行,錢我先不要了,你去開個鐘點房。”
·
黎希蒂心知肚明眼前的男人想做什麼,卻依舊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淚”,走進大廳辦房卡。
酒店前台兩名服務員從黎希蒂下跪開始就在圍觀二人的情況,這會兒見黎希蒂哭著走進來開房,不由得對視一眼,卻沒問什麼。
等黎希蒂拿了房卡後,陳宇馳才跟進來,他在前,黎希蒂在後,二人一前一後向房間走去。
走到一半,黎希蒂的哭聲大了些,陳宇馳頓時暴躁地轉過頭,指著她的腦袋威脅:“你再哭,信不信我把你的照片現在就發到網上去?”
黎希蒂忙搖了搖頭,拚命地彎腰鞠躬說“我錯了”,然後小跑著跟在陳宇馳身後進了房間。
一進門,陳宇馳順手反鎖了房門。
黎希蒂怯怯地瞥了眼他:“我去洗澡。”
說著,走到床邊開始扭扭捏捏地脫衣服。
而陳宇馳已經有些忍不住了,走過來伸手摸黎希蒂。
黎希蒂立刻在心中問478道:“我的新手放電金手指還能用嗎?”
478秒答:【大姐,新手期早就過了,你還指望金手指呢?再說了,你不是說我是人格嗎?人格可不會給你發什麼金手指,你就自求多福吧。】
“很好。”見478幫不上什麼忙還嘲諷自己,黎希蒂也沒有過多指望,她在陳宇馳靠近後,故意將腳向前一伸,絆了對方一下。
而陳宇馳因為有些猴急,再加上平時不怎麼運動,還有腰病,他被這麼一絆,竟然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跪在地上齜牙咧嘴了好半天沒有站起來。
黎希蒂也沒有乘勝追擊,她雙手環胸站立,用淡淡的聲音道:“我記得,你之前和一個有錢的女客戶交往,是想通過找一個本地女人翻身來著,對吧?
結果被分手了,聽同事說,是你不行,女客戶早就忍你很久了,結果還發現你是用貸款裝出來的富二代,實際上你們家一貧如洗……”
陳宇馳瞬間清醒了過來,眉間青筋暴起道:“你說什麼?”
黎希蒂不動聲色道:“我在嘲諷你,沒聽出來嗎?”
話音剛落,陳宇馳從地上一彈而起,憤怒地抓住黎希蒂的腦袋,用力磕在電視上。
黎希蒂被撞得頭暈眼花,嘴上的話卻沒有中斷:“你以為所有人都會以為出生在大城市的人都家財萬貫嗎?你真可憐,可憐得讓人想笑,你知道現在外人怎麼形容你這種人嗎?貧窮無能還地域歧視外來者的原住民就是大城市的蛀蟲……”
黎希蒂淨撿些陳宇馳受不了的話說,一句接這一句,刺激著對方的神經。
陳宇馳頓時更惱火了,他抓著黎希蒂的腦袋在電視上連磕三下,液晶電視屏幕碎成了渣。
黎希蒂的腦袋被撞得鮮血直流,她的雙眼都被血染花了,頭疼得仿佛要裂開,但她非但不急,反倒是安了心。
既然自己是受害人,就要讓受害者的身份完美一些,她就是要挨打,還要被打得非常狠,如果死了也無所謂,反正她的求生欲也不強。
但是,隻要她還活著,陳宇馳接下來的人生就要在地獄中生活。
掛了彩的黎希蒂不再有所忌憚,她回憶著記憶中做為一個中年人的自己為了開店所學的那幾招對付流氓的格鬥技巧,然後定定地看向陳宇馳的小腹,尋找他最脆弱的地方。
隨後抬腿,朝著對方的命根子狠狠踢去。
她是幸運的,這一腳穩穩地落在了陳宇馳的關鍵部位,她甚至能感覺到腳尖的皮鞋嵌入柔軟的皮肉中所帶來的觸感。
陳宇馳頓時慘叫一聲跪在地上,弓著身子緊緊地護住襠部,雙眼狠狠地瞪著黎希蒂怒罵:“你個狗娘養的死女人,偷襲我……”
黎希蒂這才擦去臉上的血,麵無表情反問:“那不然呢?正麵我又打不過你。”
黎希蒂心裡很清楚,自己一個女人想在格鬥中戰勝陳宇馳這種比自己高大的男人,需要足夠的實力和天賦。
然而,這些東西對於普通人的她來說都沒有,所以這個時候,下三濫的招式是最好用的。
但黎希蒂的計劃不僅僅是送陳宇馳進監獄和踢傷他的兩顆蛋這麼簡單,她必須廢掉陳宇馳這個人才能夠安心。
因為男人在拳頭上的力量是遠遠強於女人的,所以,男人被女人欺負後一旦懷恨在心,更傾向於用更為簡單有效的暴力手段報複女人。
當男人一旦決定通過武力折磨女人的時候,女人很難應對這突如其來的災難,甚至之後的人生都會被迫生活在恐怖之中。
所以,對付陳宇馳,不能像對付前兩個女生那麼簡單。
一定要不違法地讓這個禍害徹底殘廢甚至死亡,才是最安全的選擇。
於是,麵對倒下的陳宇馳,黎希蒂仍不做反抗。
直到陳宇馳用儘全力站起來,伸出手抓住黎希蒂的大腿時,黎希蒂順勢摔倒在地上,一邊掙脫開陳宇馳的雙手,一邊故意給身上製造足夠的擦傷,然後以最快的速度爬起來,再次抬腿,用儘全身力氣瞄準陳宇馳的腰椎,狠狠地踢了上去。
這一腳又是無比精準地命中了打擊目標,陳宇馳當即慘叫一聲,直接昏死了過去。
而這一次,黎希蒂看著地上已經失去了意識的陳宇馳,又看了眼腳上的皮鞋,感受著腳趾間反作用力傳來的劇烈刺痛,陷入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