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時, 黎希蒂發現自己躺在地板上。
她渾身上下酸痛不已,因為著涼,腦袋裡霧蒙蒙的, 頭也抽抽得疼。
她隻得先去衛生間洗了個燙水澡, 用熱水猛澆腦袋,直到舒服了些才關掉水, 換了身乾淨的衣服,來到客廳找楊春花。
此時楊春花正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織毛衣, 見黎希蒂出來,抬起下巴指了指餐廳方向:“早飯給你放著呢, 培根雞蛋, 快吃, 專門給你用山茶花油做的少油版。”
“嗯, 好。”黎希蒂自然而然地來到餐桌前坐下,她用筷子夾起一塊煎蛋問, “昨天晚上你聽到我喊叫了嗎?”
“聽到了。”楊春花應。
“你不好奇發生了什麼?”黎希蒂又問, “我那一嗓子應該嚇到你了吧?”
“哎, 你是不記事了,但我還記得呢。”楊春花習以為常地回答道, “肯定是又看到了什麼幻覺唄?你以前就這樣,彆說我習慣了,這個家裡所有人早都習慣了。”
“幻覺……”黎希蒂聞聲,低頭看著眼前盤子裡的食物呢喃道, “原來昨天晚上的是幻覺……”
明明聽起來和看起來都是那樣真切,居然都是幻覺嗎?
“好了,快點吃飯吧。”楊春花掃了眼黎希蒂道,“今天你要是想出門就出門, 不想出門就在家裡待著,中午你媽說想吃鹽酥雞,她一大清早就跑出去買雞了,等會兒中午的時候我給咱們做。
你要是在家裡的話,不管你媽同不同意,我保準能把雞身上最嫩的地方都給你藏起來,讓你吃個夠。”
“你能給我留一點那是最好的,不過我可能下午要出趟門。”黎希蒂說著嘗了一口煎蛋,發現味道特彆好,忍不住驚呼出聲,“你廚藝真厲害。”
培根煎蛋雖然是一道簡單的家常菜,但有時候越是簡單的東西越能展現出一個廚師的基本功。
楊春花做的培根煎蛋,不但形狀和色澤一流,連口感和味道都非常高級。
“那當然了,我沒來北川之前,可是在我們鎮上最厲害的飯店裡工作。”楊春花一臉驕傲,“我手下管了七八個那什麼新東方烹飪學校出身的男人呢!”
“那你為什麼要來楊春雪身邊候著?”黎希蒂順口問,“楊春雪脾氣不好,你還要哄著她,但其實以你的資曆能有更好的發展。”
“發展?我都要六十歲的人了,我要什麼發展?”楊春花一聽,笑了,“彆看我談起年輕的時候好像還挺驕傲的,但其實我隻是撿讓人高興的地方說罷了。有的人她愛工作,可能覺得七老八十的還能在外麵大展拳腳是好事,這種人就閒不下來。可有的人就不愛工作,年輕的時候拚命工作說到底隻是因為要養家糊口。但凡沒有你盛盛哥,我真不願意那麼辛苦。都是社會逼的,沒辦法。”
“也是。”黎希蒂大口吃著碗裡的飯。
其實培根油大、肥肉多,並不適合多吃,但不知楊春花怎麼處理的,竟然在口感不減的情況下讓培根吃起來格外清爽,屬實是為了健康飲食下了不少功夫。
黎希蒂在這邊認真分析著楊春花的料理,而楊春花的嘴也沒閒著,她接著念叨:“如今你盛盛哥也不在我身邊了,我也就不需要那麼辛苦了。我這人其實壓根就不喜歡管事,不喜歡同人打交道,也不喜歡操那麼多心。年輕那會兒煩都煩死了,但要賺錢養家屬實是沒辦法。現在好了,每天就這麼過著,看著你,等著你出嫁找個好人家,如果有機會再幫你帶帶孩子,就是我全部的心願了……”
“你這話說的,語氣倒是比我親媽還像我親媽。”黎希蒂扯了下嘴角,隨後三兩下就吃完了盤中的飯,她正打算收拾,立刻楊春花製止——
“忙你的吧。”楊春花放下手中的毛線來到餐廳,主動伸手幫忙收拾碗碟道,“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我收拾,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好吧,謝了。”黎希蒂沒多想,道了謝便去衛生間刷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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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畢後,黎希蒂並不急於去找黎萊娣,而是先在自己的臥室裡翻看了一圈,想對這副身體之前的主人有更多的了解。
不過,顯然原主和478那頭豬是一路人,都是個愛給東西上鎖的主。
黎希蒂陸陸續續從床底下翻出來七八個皮箱子,上麵全都掛著複雜的密碼鎖,哪怕是黎希蒂找來錫紙模擬開鎖,也都打不開。
黎希蒂一時間沒了辦法,也不打算□□,於是又將箱子推了回去,打開衣櫃尋找其他有用的線索。
原主似乎沒什麼值錢的家當,雖然她人長得漂亮,但性格不討喜,再加上身體有病,這如花似玉的十幾年時光,應該沒有交往過一個能幫襯點她的人。
她整個衣櫃裡都是些雜牌子衣服,鞋子也都是拚多多幾十塊的爆款,最貴的東西就是一瓶放在角落裡的安娜蘇香水,單價不超過200元。
不過,原主的審美品味似乎還挺寬泛,她的衣櫃雖小,但擺放格局卻錯落有致,而且著裝風格之間相去甚遠,黎希蒂仔細看下來,大致有四種風格:老錢風、黑暗亞比風、童趣風和混搭風。
黎希蒂對前三種個性鮮明的著裝風格都不感興趣,於是在混搭風裡麵挑挑揀揀了好一會兒,總算搭配出了三四套衣服可以最近將就著穿。
之後,黎希蒂又在原主床旁的小書桌中搜羅一番,抽屜裡除了一堆雜牌子化妝品外,還有三個精致的小木盒。
黎希娣好奇地將木盒依次打開,第一個盒子裡是一副做工精美的項鏈和戒指,黎希蒂拿起來看了看,沒看出什麼名堂,於是又將項鏈放了回去;第二個盒子裡是幾把模樣精致的匕首,黎希蒂拔開鞘看了眼,發現全都開過刃,為了避免誤傷自己,又小心翼翼地將刀放了回去;而第三個盒子裡麵是一個做工精美的水晶徽章,上麵印的是……小豬佩奇。
黎希蒂皺眉:“……”就一個佩奇而已,用得著專門拿這麼精致的盒子放著嗎?
雖然不懂原主為什麼要把這三樣東西單獨用如此精美的盒子分裝,但黎希蒂還是選擇將東西物歸原位,避免以後找尋記憶的時候萬一要用卻對不上。
之後,黎希蒂又翻箱倒櫃了近兩個小時也再無任何收獲,正愁著接下來該做什麼時,床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黎希蒂撈起一看,是黎馥東發來的微信:【希希,你聯係陳北了嗎?他怎麼說?】
“嗬。”黎希蒂冷笑一聲。
黎馥東嘴上說著不想把自己卷進黎萊娣的破事中,但其實比誰都著急找到黎萊娣。
也對,如果黎珩飛黃騰達了,誰不高興呢?
彆說黎馥東了,說不定就連自己這麼個外人也能沾沾黎珩的喜氣,以後指不定未來的村長大人黎珩心情一好,給各位兒女人手搞到一套公租房,她也就不用再住廁所裡麵受楊春雪的氣了。
想到這裡,黎希蒂將與黎馥東的聊天記錄向上滑,直到找到陳北的電話,她長摁這串號碼複製到添加好友一欄,並寫下備注:【我是黎萊娣的姐姐黎希蒂,想和你聊聊。】
申請剛一發出,很快對方就通過了好友申請,並彈來一條消息:【我今天晚上在亞特蘭蒂斯嘉爾,有事找我的話就晚上見。】
陳北很顯然非常清楚來人的意圖,倒也省了黎希蒂廢嘴皮子套近乎,於是她回複道:【知道了,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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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時候,黎希蒂在楊春花的額外關照下,飽飽地吃了一頓鹽酥雞。
吃完飯她睡了個午覺,醒來後就躺在地上做拉伸運動,一邊做一邊想晚上去見陳北該做什麼樣的準備。
陳北雖然是個富二代,在風月場所早就見過各式各樣的女人,但求人辦事就像是做銷售業,麵對異性客戶,還是儘量收拾得漂亮點更讓招人喜歡。
於是黎希娣扭頭照著門後的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發呆。
她倒是想收拾一下自己,可是她的意識是“他”,除了會塗防曬和修眉,她連上妝步驟都不清楚,看來等一下需要出門找個美妝店打點一下自己。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楊春花的敲門聲:“老四,我記得你下午是要出去對嗎?”
“進來吧。”黎希蒂抬頭,等楊春花進門後用眼神示意對方關門,然後道,“我晚上九點以後去見陳北。”
“九點以後?這麼晚?”楊春花頓時露出有些警惕的表情問,“是你約的晚上,還是他約的?”
“當然是他。”
“我就知道肯定是他。”楊春花一聽,臉上的表情如臨大敵,“老四,你可是知道陳北是什麼樣的人的,要不然……”
“他什麼都沒說就讓我晚上去見他,顯然他知道我的意圖,大概率也是知道黎萊娣在哪裡的。”黎希蒂換了個姿勢做拉伸道,“再說了,我不認為黎萊娣有能力一個人從真章書院跑出去,如果一個小女生就能成功‘越獄’,那書院裡麵的學生早都跑光了,所以我懷疑這些都和陳北有關。”
“可是,非要是晚上嗎?”
“我要是不去見他,指不定他明天就不願意見我了。”
“可……可……”楊春花幾次欲言又止,她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到最後隻憋出一句,“萬一陳北想對你做點什麼,到時候你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你放心吧。”黎希蒂知道楊春花想說什麼,笑了下安慰對方道,“哪怕他是孫小果二代,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我也得把黎萊娣找回來不是嗎?”
“他要是個孫小果二代反倒是好了!”楊春花一聽,氣急敗壞地脫口而出道,“就黎萊娣那個動不動耍小性子的脾氣,對麵要是孫小果,早把她打殘賣窯子裡去了!她死窯子裡了倒省了楊春雪天天在我耳邊念叨!”
此言一出,黎希蒂有一瞬的詫異。
楊春花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忙端起笑臉找補道:“哎你看我這張嘴,真是的,我也就是被楊春雪念叨煩了,所以一時間氣急了才說出這些話,我不是不心疼老十這孩子,隻是有時候這孩子真是把人氣得牙癢癢。”
“我理解。”黎希娣雖然心有餘悸,但麵子上已經恢複了往常的平淡,還主動替楊春花找台階下道,“我有時候生氣也會詛咒楊春雪去死,但她畢竟是我媽,我並不是真心希望她死掉,就是一時氣憤。”
“對嘛,對嘛,就是這個意思……”楊春花趕忙應著,並不等黎希蒂反應,轉身開門出去回自己房間裡鼓搗了一番,隨後又衝了回來,將一個小瓶子塞在黎希蒂手中,神神秘秘道,“你拿著這個,晚上去見陳北一定要帶著它。”
“這是什麼?”黎希蒂看著手中的迷你小瓶子問。
“這是我用辣椒精兌水配的。”楊春花解釋,“他要是敢對你做什麼,你就噴他,對著他眼睛噴!”
“哈……”黎希蒂一聽頓時無奈地笑了,“噴完之後,他的馬仔會立刻把我摁在地上一頓暴走,你也要讓我的腦袋像我黎珩那樣縫個十幾針嗎?而且到時候黎萊娣可就真的找不到了。”
“這……”楊春花麵露難色。
“放心吧,我年紀也不小了,雖然我沒什麼大的本事,但是四兩撥千斤的情商還是在線的。”黎希蒂晃了晃手中的噴壺道,“這個東西我下次再用,這次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不過還是先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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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黎希蒂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選了件寬鬆的白T配高腰A子裙出門。
這套搭配簡約自然又凸顯她如今修長纖細的身材,不會表現得太過於刻意,而且有一個天大的好處:萬一遇到危險,短裙不擋腿,跑得快。
搭配問題解決了,但妝容問題黎希蒂實在拿不下。
她原本想找個化妝品店花50元讓營業員替她化個簡妝,結果坐地鐵的時候偶遇兩個中學生coser,黎希蒂看對方包中塞著大大小小的化妝道具,出於試一試的心態問了句:“你們能化普通人的妝嗎?”
對麵兩個中學生立刻應著:“那豈不是隨隨便便就來?”
於是,兩位中學生給了黎希娣30元友情價,就讓她收獲了一套得體的淡妝。
中學生A一邊替黎希蒂化妝還不忘一邊讚美道:“小姐姐你的骨相很立體,其實特彆適合出一些濃顏角色,你是少數民族嗎?”
黎希蒂應著:“哦,不是,我祖籍是福建人。”
“福建人呀。”中學生A沒去過福建,隻能順口應著道,“難怪呢,總覺得你長得不像本地人。不過小姐姐你這種比較立體的骨相容易掛不住肉,你應該去做一做熱瑪吉,這樣才能更長時間保持皮膚緊致。”
“說什麼呢你!”中學生B一聽,趕忙戳了一下自己的同伴,示意她不要得意忘形對著彆人的長相多嘴。
“沒事,謝謝你的建議。”黎希娣心想現在的小孩懂得可真多,連她應該做什麼美容整形項目都能隨口就來。
想到這裡,黎希蒂拿起鏡子,看著鏡像中的自己。
這張臉確實原生條件確實非常厲害,而中學生所說的優勢和劣勢也的確如此,但她需要的僅僅是保持肌膚緊致嗎?
在沒有美顏相機加持的情況下,任誰都能一眼看到她眼中的疲態,一個人青春的流逝不光來自於長相,更來自於生活的刁難和對人生的無力,如今就算去做一堆美容也隻是杯水車薪罷了。
不過,這樣的狀態其實也有這樣的美。
原主的長相本是嬌媚一掛的,年輕的時候搭配一雙懵懂無知的少女眼,必然是標準的傻白甜型甜妹。
如今膠原蛋白流失後突出了骨相的鋒利,眼神的疲憊讓她的氣質多了一絲冷漠和麻木,強凹少女感隻會暴露疲態,但坦誠將這兩樣反向利用,反而顯出了幾分清冷的高級感,倒變成了模特界極受歡迎的厭世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