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 演講台上站著的不再是大腹便便的王教授和膀大腰圓的壯漢,而是幾個年輕的帥哥,他們各有各的帥氣, 引來台下女生不小的騷動。
不過,當那位負責向黎希蒂賣課的男生也走上講台時, 旁邊的幾位帥哥頓時顯得有幾分黯然失色。
給人一種前麵那幾位帥哥其實長得就那樣的感覺,他們的臉不醜, 但算不上英俊,主要是打扮得帥、審美好。
而旁邊幾個帥哥似乎也知道這一點,都和賣課的帥哥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彼此之間門沒有站得很近。
在帥哥們的安排下, 所有女生必須換上統一的運動服、卸妝並把頭發綁在耳後, 然後麵對麵兩人一組站在一起, 輪流走到幾位自稱老師的帥哥麵前,互相指責對方身材和樣貌上的缺點,直到老師們滿意才可以叫停。
這樣的做法被稱作“破冰訓練”中的“耐受訓練”,說是許多大型企業都有這樣的活動, 目的是為了鍛煉女生們的抗壓能力和自我認識能力。
站在黎希蒂對麵的原本是一個元氣可愛的小甜妹, 兩人並排而站時對方還友善地幫黎希蒂把卷在衣服裡麵的領子整了出來, 宛若一個開朗的小太陽。
結果,卸妝更衣之後“小太陽”的樣貌瞬間門變得非常普通, 連帶著性格也變得不再陽光,甚至不敢抬頭與黎希蒂對視, 說起話來也變得有幾分結巴。
黎希蒂一眼便知這個女生的性格底色是極度自卑, 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裡沒人認識你,走出去你還是曾經的你。”
“嗯……”黎希蒂的話並沒有安慰道小甜妹,反而讓她變得更加沮喪和局促不安。
前麵的女生一組一組地走到幾位男老師麵前接受審判, 有的人善於發現彆人的缺點,三兩句就將對手罵得淚如雨下,而有的則因為彼此指責得不夠激烈反倒是挨了男老師們的罵,如果她們實在嘴笨,男老師還會親自上陣在一旁煽風點火,搞得不少女生當場就哭了出來。
也有些女生脾氣大,想發火卻又害怕挨揍,最終隻能忍了下來,在男老師攻擊性極強的發言中委屈地落下了眼淚。
而這時,一旁就會有其他男老師出麵安慰內心受傷的女生,又是遞餐巾紙又是說好話,內心本就焦慮不安的女生們很快就被男老師們鞭子與糖的配合迷得找不到北。
唯有那位引導黎希蒂買課的老師,從始至終都垮著一張帥臉,幾乎完全不參與對話,甚至不曾抬眼看向眼前的女生們,與整個教師組積極一唱一和的氛圍格格不入。
很快,就輪到黎希蒂和小甜妹來到幾位男老師麵前表演相互指責。
小甜妹低著頭,結結巴巴地先開口道:“你……你……頭大……明明不止一米六五……看……看起來卻感覺最多一米六五……”
“哦,那倒是。”黎希蒂想了一下,彆說還真是,這副身體雖然漂亮,但並非完美無瑕,她最大的缺點確實是頭大,或者說是肩膀太窄,反正就是頭肩比不夠優越,需要穿肩胛寬鬆的衣服來調整視覺比例。
“你的話……”黎希蒂想了一下,儘量用沒什麼攻擊性的言語道,“你應該沒有一米五五吧?有點低了。”
“哦……哦……”可誰知小甜妹還是受了傷,她把頭埋得更深了,巴巴地應著。
“你們乾嘛呢?小姐妹做遊戲呢?”旁邊的一位男老師看不下去了,先看了眼目光坦然的黎希蒂,又看向神色躲閃的小甜妹,最終選擇了從比較弱勢的小甜妹先下手。
他起身上前,一把抓住小甜妹的下巴迫使她和他對視,在看清小甜妹的臉後,男老師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恍然大悟又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道:“難怪。”
這輕飄飄的“難怪”兩個字好似什麼都沒說,可聽在容易自我內耗和極度自卑的人耳朵裡,卻像是什麼都已經說儘了。
尤其是說出這兩個字的人是她在內心深處最羨慕的帥哥美女們,被這樣諷刺,甚至比被直接說她醜還要讓她們難受。
小甜妹的耳根子瞬間門變得通紅,不爭氣的眼淚也湧了上來。
“快點說吧,後麵的人還等著呢。”男老師撒開小甜妹的下巴,轉頭看向黎希蒂道,“需要我替你開口嗎?”
黎希蒂則看向對麵已經哭成淚人的小甜妹道:“她知道她自己的劣勢是什麼,她已經很自卑了,沒必要再把傷口撕開了。”
“這可不一定。”男老師反駁黎希蒂,“越自卑的人越容易傲慢,‘醜人多作怪’這句話可不是空穴來風,說不定等她還清了負債扭頭上了網,一邊繼續當著網絡白富美,一邊抨擊你這種類型是服美役、討好男人的結果,站在政/治/正確的高地狠狠地踩你一腳,不管你信不信,這種人我們見多了。”
“……”黎希蒂說不出話,因為人性確實很複雜,小甜妹或許不是這樣的人,但總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所以,彆想著幫她,說不定她轉頭就會反咬你一口。”男老師冷漠道。
“我不是幫她。”黎希蒂很平靜道,“我隻是覺得能說的她都知道,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那好,既然你不想說,那讓她來說。”男老師也不強求黎希蒂非要說點什麼,他轉頭看向小甜妹,聲音冷了些道,“該你了,說她。”
“我……我……”小甜妹也做不到開口指責黎希蒂。
“你也跟我玩這套,是吧?”見小甜妹也跟自己對著乾,男老師並不著急,他掏出手機查了一下小甜妹的資料道,“陳哈尼,2003年12月2日出生,今年是20歲,欠了愛我貸31萬,其餘貸款軟件負債未知,每個月光是要償還愛我貸的利息差不多就是3000元……”
“……”小甜妹一聽,眼淚頓時如同豆大的珍珠一般砸落在地上,可即使被男老師上了“強度”,她還是不肯開口指責黎希蒂。
“你不開口無所謂,就你這卸了妝的長相,你也就隻能修修圖活在小紅書和微博裡麵了,見光就死,做帶貨主播都沒戲。”男老師瞥了眼黎希蒂道,“你和她不一樣,她卸了妝依舊能打,個子也高,你護著她那你就等死吧!被爆通訊錄,被告訴你全家老小你欠錢不還也沒事,是吧?”
說到這裡,男老師看向旁邊幾位男生笑著道:“我倒是好奇了,如果讓你過去的老同學——尤其是那些大美女們知道她們班上曾經這位不起眼的醜/逼為了營造美女人設,去貸款、去裝白富美、去在微博小紅書上營造完美人設受人追捧,她們嘲笑的聲音能有多大聲?”
此言一出,一直不肯開口的小甜妹仿佛受到了刺激似的,身體不自控地抖了起來。
一旁的黎希蒂頓時眯眼看向麵前的男生,眼底多了幾分打量。
通過人物的行為分析成長環境和原生創傷——是傳/銷一類組織洗腦和馴服他人必備的技能之一,顯然,這些男生應該都接受過類似的培訓。
而且,或許是眼前的這幾位男生接觸過太多女生的關係,他們已經不止能通過細微的動作分析出小甜妹的原生創傷,甚至能具象化到某一個令女生們痛苦的情節,真可怕。
可即便難受得無法自控,小甜妹也始終沒有指責黎希蒂一句,她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角,低著頭,咬著嘴巴,任憑眼淚如何流淌,也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眼見著小甜妹實在吐不出什麼有用的內容,再上“強度”隻會令她崩潰,一旁另一個男生不得不主動出麵安慰,而負責挑撥離間門的那名男生也不得不轉頭看向黎希蒂,試圖在她這裡尋找破綻。
然而,成為“人”還不足半年的黎希蒂哪來的原生家庭和原生創傷?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心態更是從始至終保持著:活著也行,死了剛好。
這下,倒輪到這位老師有些迷茫了,他不得不再一次掏出手機調看黎希蒂的資料,在發現她沒有欠款後,內心更迷茫了。
於是他也在微信上搖了幾波人,終於理清了黎希蒂的來龍去脈,扭頭看向身後從始至終都不在狀態內的綠毛男生道:“小甄,是你接待的她?”
被人喚了名字,綠毛男生才緩緩回神,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望向這邊的黎希蒂,頓時蹙眉道:“嗯,是,她不是篩選過來的,是朱姐那邊直接送過來的。”
“朱姐直接送來的?”其他幾個男生頓時露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表情。
“對,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不清楚,那邊也沒給出很細的指令。”綠毛男生道,“那邊隻是指定了她的工作地點,因為也需要培訓,就一起送來了。”
“朱姐為什麼會單獨送人過來?”這時,一個錫紙燙男生開口問,“朱姐是愛我貸那邊的人,不負責我們這邊的項目,也跟這邊沒關係吧?”
“誰知道。”綠毛男生麵無表情地回應著,他似乎對這一切都沒什麼興趣,“反正培訓完了送過去就是了。”
“嘖,真可惜,我還以為你能多待一陣兒呢。”錫紙燙男生看向黎希蒂的臉,表情曖昧道,“知道嗎?你是我喜歡的類型。”
黎希蒂沒說話,隻是禮貌地勾唇,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而綠毛聞聲,側眸淡淡地掃了眼錫紙燙男生,隨後看向黎希蒂道:“彆在這裡站著了,走吧。”
“走?去哪?”黎希蒂懵。
“你的考核結束了,怎麼,還想接著考嗎?”綠毛稍微正了正一直漫不經心的神色,似乎在有意催促著黎希蒂離開。
“知道了。”意識到了綠毛的用意,黎希蒂立刻轉身,等她再去看剛剛的小甜妹時,對方已經停止了哭泣,且被一旁另一個男生哄得小臉紅撲撲的,似是害羞極了。
黎希蒂:“……”好家夥。
她忽然能夠理解為什麼日本牛郎能把女大學生騙得傾家蕩產“下/海”賣/身了。
有的人正經才華沒有,但歪門邪道的才華還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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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考核已經過了晚上十點,女生們被安排住進了宿舍。
宿舍位於地下-2層,平時隻有晚上九點半之後才予開放。
黎希蒂的臥室被安排在電梯附近,是一個迷你單間門,但與其說這是房間門倒不如說是棺材房,長寬隻有單人床大小,裡麵既沒有窗戶也沒有家具,就一張木板,上麵擺著一套薄薄的被辱。
不過好在裡麵沒有什麼異味,因為排風扇一直以最大功率旋轉著,走進去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84消毒液味,這時候再往木板上一躺,整個人就仿佛躺在了太平間門的床板上,看著隻有一盞燈的天花板和狹隘的白牆,一瞬間門會覺得活著的人生其實和死了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彆。
不過,黎希蒂沒工夫在這裡傷春悲秋,因為忙碌了一天,她閉上眼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宿舍沒有獨立的燈具開關,黎希蒂也沒有注意到頂燈是何時熄滅了,直到睡了一覺被尿憋醒,她摸黑從床板上爬起,迷迷糊糊地伸手拉開門把手,順著走廊向不遠處的公共衛生間門走去。
走廊上隻有一盞燈,燈光不算亮,但能照清前方的路,黎希蒂因為尿急走得也急,全然沒有注意到一個身影此時正好從另一間門宿舍裡出來,看向了她的身影。
火速奔向衛生間門解決了尿急,黎希蒂這才舒了口氣,她推門正打算回去接著睡,一開門,迎頭撞到一個人,還聞到一股強烈的酒氣。
“怎麼?睡不著?”麵前是晚上給女生們上課的那位錫紙燙發型男生。
“哦,不是。”黎希蒂擺擺手,主動給對方讓路,“我上完了,你上吧。”
“彆急著走啊。”錫紙燙忽然伸手抓住黎希蒂的手腕,將她桎梏在自己麵前道,“我睡不著,聊聊唄?”
黎希蒂稍微推了一下對方道:“聊是可以,但這裡是廁所。”
她的意思是有話出去說。
可男生卻像是沒聽到黎希蒂的發言似的,曖昧地湊向她的臉頰問:“你為什麼會被朱姐專門送來?來這裡的都是想撈一筆的,說是用智慧和美色賺有錢人的錢,其實不過是給這些上過學的人麵子,到最後基本都禁不住誘惑會去下海,畢竟誰又會跟錢過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