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白喝了很多酒,他不知道自己算什麼,又該怎麼辦,靠著自己親手寫的墓碑,爛醉如泥,他愧對這些為他而死的人,還妄想過和謝棠遠走高飛。
謝棠騙了他兩次,從李堂主那裡回來,沈非白覺得他並不是完全的壞人。
但這些人的命也的確都是他親手所殺,不為武林正道,為了自己也應該去報仇,他之前怎麼還能妄想,逃避爾虞我詐的江湖,隱居世外。
仇沒有報,怎麼能什麼都不管就走?
沈非白在墓碑前呆呆坐了很久,直到天明,又從白天等到深夜,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胡茬子也冒了出來,頭發上結著晨霜,不複冰雪為神的仙人風采。
他倒是一夜之間滄桑了很多,看起來反而多了幾分落拓的氣概。
以前粉潤誘人的薄唇乾澀開裂,淡漠的眼睛多了一層穩重,不再管身上的衣服有沒有沾到酒漬和汙泥,直接坐在了地上,麵對著血寫成的墓碑。
更像是一個縱橫江湖的大俠了。
“謝棠,我還是要找你報仇。”
落玉山莊的勢力與青雲閣合並,謝棠創立了一個新的門派,天一門。
謝棠擔任天一門主,葉慎和季辰為左右護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李堂主也升任成了天一門長老之一,在找到前朝寶藏後,天一門擴張得很穩定。
以前青雲閣的長老們都得到了大筆好處,他們的地位雖然比葉慎略低,但權力卻比以前更大,得到的東西自然更多。
每吞並一個小門派,武功和財富都會被謝棠優先分配給長老們。
如今天一門在武林當中隻手遮天,無人敢不從,正在肆無忌憚擴張勢力,吞並無力反抗的小門派,同時與大門派拉攏關係。
即便仍舊還有幾個大門派有聯合抵擋的意思,但落玉山莊和青雲閣兩個曾經第一第二的勢力合並,誰能抵擋得住?
謝棠當年進落玉山莊的時候表明過自己的身世,所以他的出身很多人都知道。
好像是一夜之間,村子裡窮秀才的兒子,一躍成了萬眾臣服的武林尊主。
私下裡說說便罷。
但總有一些小門派的人物不怕死抵抗他,那他就免不了被罵上幾句,什麼難聽的話都受過,因為他貫徹死者為大的原則,很少會反駁。
就比如現在,南海劍派不願歸順謝棠的天一門。
本來就人丁凋零得隻有十來個弟子,死了一半以後,南海劍派掌門讓其他人逃跑,自己還硬撐著,刀架在脖子上,他指著謝棠罵。
“你一個窮秀才的兒子,在江湖上興風作浪,背信棄義,心狠手辣!你殺了我一個,還有無數個人敢站出來,你休想統一武林,你個魔頭,我呸!”
唾沫星子濺到了謝棠的衣服上。
這身量身定做的尊主服飾並不繁複,淡淡的湖藍色廣袖深衣,銀線繡著花葉紋,仿佛是澄澈水麵裡晴空和花枝的倒影,現在濕潤了幾個小點。
謝棠不說話,慢慢抽出了長劍,放到了他五歲女兒的眼前:“武林秘籍拿出來,我放人,你的武功很適合我的左右護法,我這次是特意來取的。”
“你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拿小女孩威脅算什麼本事。”南海劍派的掌門胡須顫抖,還在嘴硬,心裡已經怕了。
小姑娘長在劍客世家,看慣了劍,用小手去拽謝棠的大袖子,露出燦爛的笑臉,彆提多粉嫩可愛。
“這小姑娘多好啊,你真舍得?”
“謝棠,你卑鄙!”老掌門咬著牙瞪他一眼,然後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兒,乾脆地服軟了,“秘籍在這兒,都給你。”
然後主動把秘籍從自己的衣服內側翻出來,秘籍寫在絹布上,被他縫在了貼身衣服裡。
“葉慎。”謝棠出言示意。
“是,主人。”葉慎過去把老掌門的衣服脫下來,又走過去給季辰展示。
主人的意思是把秘籍給他們兩個人,他心裡再不喜歡季辰,還是要把秘籍給季辰看一眼:“這是主人恩賜的,吃過魔教藥物的人,適合這種劍法。”
“不用你來提醒我。”季辰和葉慎兩個護法的關係不怎麼樣,天一門裡人人都看得出來。
他拿過秘籍對謝棠道,“尊主,我這就派人去抄錄。”
天一門創立後,謝棠命人把所有武林秘籍整合,抄錄多份,存放在天一門,也就是以前青雲閣的書樓裡,任由所有弟子隨便借閱,沒有身份限製。
門內長老師父們教武功還是按照尋常的進程,借閱的秘籍他們可以自學,或者請教師長指導。
謝棠在前世就是這麼做的。
不像其他的大門派,小弟子進去之後苦苦熬著,一輩子都看不到真正的武功秘籍,隻有高級弟子能得到師父的親自教習,地位差彆很大,傾軋嚴重。
天一門有了這樣一視同仁的規則,立刻吸引來很多新弟子拜入,更重要的事,其他門派投過來的比新弟子還多。
此消彼長,謝棠還沒有做什麼,小門派就先沒有了新弟子加入。
如今想加入天一門的太多,選弟子的標準也越來越嚴苛,依然有數不清的人趨之若鶩,武林世家特地把人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