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 / 2)

弛州隱隱地不太平,不隻是眾多平頭老百姓害怕好不容易得來的太平日子又沒了,就是身在石牆高樓內的達官顯貴,也一樣有此擔憂。

戴舒彤拿著剪刀,兀自在小陽台前修剪自己種的花,聽到下人們偷偷議論,眉心禁不住皺起來淡淡的褶痕。

她這精心養的茉莉花,才剛剛打上了花苞,眼瞅著就要開了,這弛州真要亂起來,豈不是可惜了。

戴舒彤想得前後不著調,也沒有半點該有的恓惶。

她照料完了自己那一陽台的花,就折回了樓上,然後看見她媽在房間裡收拾著兩個大箱子。

“媽你乾什麼?”

風韻猶存的十九姨太抬頭看見她,趕緊把她拉了進來,關門的時候還謹慎地看了看走廊前後。

戴舒彤看她做賊似的,也沒開口問,等著她自己說。

十九姨太指著自己精心打包的兩個大皮箱,問:“值錢的我都裝進來了,你還有沒有什麼要帶的?”

戴舒彤雖還未明她媽這麼做的原因,不過還是認真地搖了搖頭。

十九姨太見狀,這才把皮箱鎖好,隨後又推回了床底下,看閨女那副還不知道天要塌下來的無謂樣子,道:“弛州要亂了,不得提前準備準備。”

“風言風語的,真假還不知道呢。”戴舒彤坐到床上,卷著自己保養得油光水滑的頭發,麵上風輕雲淡的。

十九姨太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生了戴舒彤這麼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不由咬牙戳了她一指頭,“未雨綢繆懂不懂?難不成等槍口抵到你腦袋上了,你才想著跑?”

這話倒也沒錯,戴舒彤想著戴公館這些年的情況,早也想帶著母親找處安靜地方另謀生路,也許這是個機會。

戴舒彤摩挲著手上打造得纖細精致的銀手鐲,道:“該多買點金銀玉器。”

十九姨太跟女兒一條心,轉瞬就明白了她言下之意,一拍手道:“是該多買點!”誰知道這形勢一變,現在流通的紙片子還能不能用,她可是吃過教訓的,“趕明兒我就找處地方,先埋一些起來,也省得都帶著累贅,等形勢穩定了,還能挖出來。”

戴舒彤時不時地出謀劃策

一下,半點不覺得她媽身為戴公館的姨太太,形勢不對優先想著棄家跑路有什麼不對。

畢竟在這戴公館,最不缺的就是姨太太。要不是因著她,她媽這十九姨太或許都排不上號。

可換言之,她這個戴公館的九小姐,也並非天生就金貴。

說起來,還是托了時固的福。

想到這個年齡上算自己弟弟,身份背景卻均不詳的人,戴舒彤的思緒由不得又飄回了以前,左思右想起來。

除了時固這個名字,戴舒彤可以說對時固一無所知。當年她也才十三,在一個雷雨夜,她父親帶著時固回來,個頭不大的少年,不知怎的渾身是血,眼神就像磨掉光輝的玻璃珠子,空洞洞的。

這事在戴公館裡丁點波浪都沒掀起來,她父親戴應天也隻是無意看見了下樓喝水的她,所以才開了尊口,說要和弟弟和睦相處,好好照顧他。

家裡的姨太太一向多到數不清,她媽也告訴她,以後沒準還有十九、二十九小姐,所以戴舒彤對這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弟弟”並沒有多好奇,父親說什麼便是什麼唄,反正這戴公館她是無足輕重的。

說來也奇怪,戴公館出生的女孩本來不少,卻沒有多少活到成年。到後來,也隻有五姨太生的大姐,剛滿十八就遠嫁他鄉了,家裡就隻剩下戴舒彤。

戴舒彤形單影隻的,一來二去倒跟時固越處越像親姐弟。也連帶著,有時固的存在,她才能被父親記在眼裡。

戴舒彤一早就知道父親重男輕女,時固雖不跟他姓,也不叫他爹,可每每見著了,她父親臉上都是不多見的欣喜。

尤其時固越來越出息,父親逢人都帶著與有榮焉的自豪。

戴舒彤是無所謂,反正她畢生的心願就是當一條鹹魚,在花園裡翻來覆去地曬太陽。

可能因為這輩子投胎的時候忘記喝孟婆湯了,在戴舒彤這短短二十二載生命中,時有許多不該有的記憶翻出來,便是足不出戶,也比旁人多了重眼界,加上生就天塌下來高個頂的性格,越活越像尊佛了。

時固好像也不在意。

戴舒彤從沒聽到過時固如何親密地稱呼她父親,人前用的最多的就是“您”和“戴叔”,在她跟前則是直呼其名,

要麼就叫“老頭”。

戴舒彤猜想她父親大概是不知道時固的兩麵派,不然豈會這麼多年都其樂融融的。

思緒不經意地從久遠又飄了回來,戴舒彤從她媽嘴裡聽到時固的名字,眼底的恍惚之色才褪去。

“你跟時固關係還好,回頭能不能問問他現在的情形?”十九姨太左想右想,覺得時固還算根能抓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