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來揮了揮手下山去了。
紫院——
綠蓉聽到山中野獸傷人的消息將回到府中的林檀檢查了個底朝天,林檀無奈:“你小姐我沒事。”
“下回決不能將奴婢留在府中了,”綠蓉臉上難掩擔憂,“小姐你本來身子骨就弱,若真碰上了大蟲逃都逃不掉,您是不知道奴婢聽到消息人都要嚇死了。”
林檀喝了口溫熱的牛乳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撫,到底還是沒能救林嘉玉的雙腿,她此刻也不由得為自己的命運而感到憂心。
綠蓉替她揉著太陽穴:“小姐可要去看看二公子?”
她可聽說了二公子斷了一雙腿,那場麵可不是一般的嚇人。
“暫時不去了。”林檀估摸著現在他也不想看到任何人探望,本應擁有大好的前程卻淪為廢人,論誰經曆此事都不好受。
“家主正在尋人為二公子根治,話本子裡的仙人可生死人肉白骨,想必應該是治得好吧。”
林檀沒回話,上輩子林崇源應當也找過很多人,不過最後還是沒治好。
“三小姐也受了傷,雖然不似二公子傷得這般重,但聽說是傷了臉……”綠蓉這句話將林檀從思緒中拉回,她似是沒聽清支起上半身回頭問侍女,“……什麼?”
“三小姐傷了臉呢,”綠蓉也不知道自己是該解氣還是同情,但到底是女孩子傷了臉,她又能感同身受起來,“右側臉被虎爪抓過,挺深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上輩子林雯香傷了臉嗎?林檀一時間也混亂了起來,她依稀記得自己身體有恙躺了幾日,再出來時便聽聞林嘉玉斷了腿無法醫治的消息,再見林雯香時間也過去了一陣,她似乎臉上沒傷。
可能治好了?
林檀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她提起筆思考著是否要將未來之事都記在紙上防止遺忘,但直至綠蓉磨好了墨她也沒能下筆。
終究有被旁人發現的風險,罷了。
三日眨眼便過去——
瀾院裡不斷傳出砸東西的聲響,湯藥送入內室也一並被丟出。
少年隻著中衣,倚靠在床頭嘶啞著嗓子怒吼:“都給我滾!”
昏迷了三日,醒來的那一刻看到缺失的雙腿林嘉玉幾近奔潰,即使是請來的金丹醫修也無法恢複他的腿。
清醒的每一刻,膝蓋處的疼痛無時無刻都在提醒他那一日他到底有多狼狽,他甚至都沒看清那是什麼東西就痛到昏死過去。
他的腿沒了,他是個廢人了。
淚水從指縫中滲出,三日前自傲得意的少年郎如今頭發披散著,泛紅的眼眶裡儘是警惕與癲狂,沒有血色的臉龐失去了原先的朝氣。
離瀾院最近的芸院此刻確實無比安靜。
林雯香的貼身侍女偷瞄了一眼坐在梳妝台前的主子,伴隨著林嘉玉的怒罵聲,她小聲詢問對鏡遮臉的林雯香:“小姐,您可要去瞧瞧二公子?”
這可是親兄妹,平日裡關係好得她們都看在眼裡。
銅鏡裡的少女頓住了動作,她放下了手,望著銅鏡中那張臉上一塊清晰明顯的爪痕猛吸了一口氣。
二公子三個字就像是一簇點燃內心怒火的火苗,她壓製了三天,痛苦了三天,每每看到臉上無法掩蓋的、被野獸利爪刮出的傷痕都在提醒她當時她是如何被自己的親兄長拋棄的。
她都要以為自己沒命了,誰知道隻劃傷了她的臉呢?
林嘉玉斷了腿,那是他活該!
銅鏡中的少女笑了起來,指尖撫摸著毀掉的臉龐眼裡卻沒有半點笑意:“我為什麼要去看他?”
侍女被這詭異的一幕驚得跪了下去,毫不猶豫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是奴婢說錯話,主子莫怪。”
她落下一縷發擋住麵頰,昏暗的內室令她憋悶到要發瘋,她徑直打開了門,正好瞧見跟隨家主旁的母親垂著淚走向了瀾院,女子泣不成聲:“玉兒沒了雙腿可如何是好,家主救救他吧。”
指尖幾乎要抓入門內,林雯香遠遠瞧著兩人進入了內室,心卻如墜穀底,她突然笑了一聲隨後又將門給合上。
她又走回梳妝台前將那縷頭發勾在耳後,左右也無人在意,乾脆將猙獰的傷口暴露在外。
……
林嘉玉失魂地躺在床上,直至他聽到了母親的哭聲才睜開了眼。
是父親。
少年的眼眸裡爆發出驚人的光芒,他猛地撐起身體,膝蓋處的疼痛密密麻麻地沿著皮膚傳至全身,眉頭壓下痛意,林嘉玉低下了頭,雙眼泛紅地喚了一聲父親。
林崇源坐在床邊的圓凳上,目光從被子上劃過,他培養的孩子還未讓他摘取到果實就被毀了,心底一陣鬱躁:“說說當日發生了何事。”
林嘉玉回想著當日的經過,他省略自己將林厭行推向野獸的行徑,抬起的眼眸裡湧出澎湃的恨意,乾燥起皮的嘴唇一張一合著吐出顛倒是非的話:“是林厭行,父親,是林厭行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