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1(1 / 2)

天下無雙 陳十年 57881 字 5個月前

21. 巧克力味 “希希,我很愛你。”……

奚希睡了一覺起來, 腦子清醒很多,蕭芸的手術還沒結束,旁邊除了他們, 還有好幾個在煎熬等待的家屬。在生死邊緣麵前, 每個人是平等的。

她想起蕭芸出事時候的場景,她和蕭芸說起男朋友,蕭芸問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奚希想起沈劭南的臉, 如果要用一個詞概括, 一定是優秀。

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她說。

蕭芸愣了愣,笑容慈祥:那挺好的。

奚希忍不住又補充:他長得很好看, 高高瘦瘦的, 待人也很好。

差一點就要說,你也見過。好在及時刹了車。

蕭芸的病是心臟方麵的, 在奚希記憶中,媽媽其實一直溫柔而堅定,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越來越虛弱,直到那天忽然倒下。

她還記得蕭芸暈倒那天, 下很大的雨,租的房子一個勁兒漏水,鍋碗瓢盆都用來接水, 手忙腳亂的。砰的一聲,她第一反應是打雷, 然後才反應過來,是蕭芸摔倒在地。

然後就開始了長達多年的住院生活,蕭芸病情一直反複,幾乎沒離開過醫院。為了蕭芸,奚希隻好更努力地工作。

……

奚希恍惚走神, 聽見蕭芸叫她:“希希?”

她回神:“啊?沒事。”她想著,如果媽媽知道她嫁給了沈劭南,一定會覺得很驚訝吧。她忍不住想象那場麵,但無論蕭芸是什麼反應,沈劭南一定都能自如應付。

一切就發生在那個瞬間,前一秒還在笑著說話的人,忽然就捂著心口痛苦不已。

奚希慌張中還打翻了櫃子上的水杯,緊張地呼叫醫生,醫生和護士都來得很快,一切有條不紊。

袖子上的水漬已經乾掉,其實一點痕跡也沒有,可她總隱約覺得還有。大概是心理作用。

奚希收回視線,揉了揉眼。沈劭南把盒飯遞給她,奚昭已經吃過,這會兒正靠著牆閉目養神。奚希接過盒飯,從透明的蓋子裡看見了菜色,魚、番茄炒蛋……

都是她不愛吃的。

她挑食很嚴重,從前就被他們教育,不可以這樣,但一直沒改掉這壞毛病,哪怕中途生活窘迫到如斯境地,也沒能扭轉。

年少時養成的習慣,和愛的人一樣頑固。

她遲疑著,還是打算坦誠,麵對上沈劭南的眼睛:“沈劭南。”她叫他的名字。

“我不愛吃魚,也不愛吃番茄。”

沈劭南愣了愣,很快轉為笑意,點頭:“好,我記住了。”

他伸手去拿那盒飯,盒飯是讓小顧就近在醫院食堂打的,當時他還沒考慮到她的喜好。沈劭南反省自己,他做得還不夠。

下一次最好讓她列個清單,他記一記,補補課。

“我讓……”忽然想起已經讓小顧回去,改了口,“我再定一份新的給你。”

奚希被他逗笑,從袋子裡找到角落的一個麵包,晃了晃:“不用麻煩了,我吃這個吧。”

她在有些方麵挑食到可怕的程度,有些方麵卻又隨意到底。

沈劭南把盒飯放在手邊,說:“要喝水嗎?”

奚希已經撕開了包裝紙,咬了一口麵包,搖頭。沒想到麵包還有夾心,是藍莓味的,而她也不太喜歡藍莓口味的東西。

不過藍莓比起前兩個,還算能接受的東西。沈劭南注視著她的神情,大概猜到了什麼。

“藍莓你也不太喜歡是嗎?”

“嗯……”奚希已經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麻煩了?”她嚼著麵包,腮幫子鼓鼓的,像隻倉鼠。

沈劭南搖頭:“不會。”

又說:“我也記下了。”

一板一眼。

好僵硬的戀愛。

奚希品味著嘴裡的藍莓味,後知後覺地冒出這個一個念頭,便嘴角微勾。

但有一種可愛感。

沈劭南,可愛,這兩個毫不沾邊的詞居然也能放在一起。

手術室的燈忽然熄滅,門從裡麵打開,奚希掐斷所有念頭,甚至被嘴裡還未咽下的麵包嗆到。她掩嘴咳嗽著,卻把東西嗆進喉管,劇烈的刺激感湧上來,她弓著腰,一麵起身奔向門口。

奚昭本想替她拍背,看見沈劭南快一步,便收回了手。

沈劭南托著她的胳膊,手掌輕拍著她的後背,又給她遞水。水是擰開了瓶蓋的,甚至於沈劭南喝過一口。

奚希顧不上這麼多,仰頭喝下大半,又克了聲,水壓下那股不適感。她勉強打起精神,迎接醫生的到來。

醫生說,手術很成功。

這話簡直像刑台上的釋放宣言。奚希整個人鬆懈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在感到欣慰和喜悅的時候,她會下意識地看向身邊人,相視一笑。從前那人是奚昭,但今天是沈劭南。

奚希輕易一激動,眼淚又奪眶而出,她哽咽起來:“沈劭南……你聽見了嗎?醫生說……說……”上氣不接下氣。

沈劭南摸著她的後腦勺,點頭:“我聽見了。我說過的,會沒事的,希希。”

“是,你說得對……”她越說越哭得凶,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即便手術室門口見慣了生死,哭成她這樣的,還是惹人注目。奚希趴在沈劭南懷裡,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自覺有些丟臉。她拉沈劭南的衣袖,想說,他們去休息室。

蕭芸轉去普通病房,但現在還沒醒。她一哭得凶了,也受不住,索性哭完了再去看蕭芸。

奚昭很上道,自覺地跟去病房,把空間留給他們倆。“姐姐,姐夫,我先去看媽媽。”

奚希嗯了聲,又忍不住地抽噎。

她哭得整個人都在顫抖,走起路來也有些許尷尬,沈劭南猶豫了兩秒,索性將她打橫抱起在懷裡,去往休息室。

休息室沒人在,沈劭南的電腦還在一旁的桌上放著,此刻已經熄屏。他反手抱著奚希,另一隻手騰出來將門鎖上。

奚希不好意思哭得太大聲,隻好忍著聲音,放肆地哭。眼淚全落在他的高定西裝上,沈劭南仿若不覺,什麼也沒動。

他坐在方木圈椅上,抱著懷裡的人,看著她哭得一聳一聳的。奚希摟著沈劭南的脖子,有些克製不住聲音,溫熱的眼淚掉進他脖頸裡,還有她一抽一抽時候噴灑而出的氣息。

按照他的經驗,他此刻應該對她進行安慰。可沈劭南又想,愛人和朋友、親人之間,應該還是不同的,他該怎麼安慰她呢?

他茫然無措。

這是完全未知的領域,一片茫茫荒原,認出她照片的那一刻,荒原裡才擁有了一盞永恒不滅的燈。而永恒不滅的燈的話,像太陽。所以希希是他在這個荒原裡的太陽。

可除了這個太陽,還是荒蕪一片。

沈劭南原本手搭在她背上,他猶豫著,徐徐往下,摟住她後腰,用了些力氣,將她整個人帶向自己。

“好了,沒事了。希希,沒事了。”

在他說完之後,奚希慢慢地停下了哭泣的動作,隻是仍舊有些抽噎。她坐在沈劭南腿上這姿勢稍有些不雅,可奚希此刻的情緒卻像噴薄而出的井水,理智此刻占據下風。

她衝動地說:“沈劭南,再親親我好嗎?”

說完又有些羞恥,以要求的句式說起來,實在難以麵對。

沈劭南眼神流轉,與她對視好幾秒,還很端正地應好。他慢慢地湊近,近到貼上她的紅唇。她今天也塗了口紅,豆沙色,那個牌子的口紅是巧克力味道的。

巧克力的香味撲進她的鼻腔,輾轉從另一個的唇舌進入她的味蕾,並不好吃。

上一個吻還讓她回憶起來心潮澎湃,這一個更加……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

“愛是需要表達的,沈劭南。除了言語,還有肢體。譬如說,你看見我,你會想和我靠近,會想粘著我,想擁抱我,想和我牽手,想和我膩在一起。”她假模假樣地給他上理論課。

他現學現用,抱她更緊,氣息交纏著,纏出一句:“好。希希,我很愛你。”

22. 後知後覺 想讓她變熱。

他越發肯定。

沈劭南就是愛奚希。

奚希下巴擱在他肩膀上, 嗯了聲:“我知道了。”

奚希哭得一臉狼狽,她找出手機,從屏幕裡看自己此刻的臉, 眼眶有些紅, 口紅被蹭得所剩無幾,露出接近蒼白的唇色。頭發在剛才的廝磨裡被蹭得有些毛躁炸毛,她伸手將頭發撫順, 又抽出一張紙巾擤鼻涕, 這才看起來人模人樣了。

忽然想起自己還在沈劭南腿上,奚希緩過神來, 輕輕一跳, 腳尖便夠著了地。她看向沈劭南,沈劭南也被她搞得略顯狼狽, 不過他隻需要整理衣襟,便又是那個矜貴少爺。

奚希又要道謝,並說:“再好的感情也需要珍惜,所以也得表達謝意。劭南, 謝謝你。”她餘光瞥向他未完成的工作,又心生歉意。

沈劭南聽完話,若有所思, 抬頭也說:“希希,今天能陪你, 我也很高興。”

很高興能讓她依賴,能成為她的支撐。因為在這過程裡,他似乎學會了一些新的東西。雖然仍舊是很朦朧的,但一樣令人高興。就好像小的時候,牙牙學語, 學會了一句新的話,認得了一個新的物品那樣高興。

她讓他的那片荒原裡又多了一棵植物。

昨天種的是檸檬,今天呢,也許是一棵香樟樹?

高大的,可以依靠的,種在路邊或者操場旁邊,或者家樓下的。

兩人收拾好自己,去病房裡看蕭芸。蕭芸還沒醒,奚昭在一旁守著,見他們倆來,自覺地讓開位置:“姐,姐夫。”

奚希嗯了聲,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看向病床上的蕭芸,蕭芸戴著氧氣罩,安然地睡著。奚昭也看著她,有種欣慰的滿足感,不由得輕聲感慨:“真好。”

是呀,真好。媽媽的手術成功了,她會好起來,會像以前一樣,溫柔地生活著。奚希心裡感慨著,微微彎下腰來,抓著自己的手。

愣了半秒,回頭去看沈劭南。

她朝沈劭南伸出手去。

沈劭南握住她的手,被她帶著拉到臉頰旁邊,她用柔軟的臉頰輕蹭他的手掌。他的手掌寬大而溫厚,觸感很不錯,有些地方有輕微的繭。

富家少爺一般分兩種,一類是浪蕩人間,正經事不乾,隻會吃喝享樂;另一類則是自律,學很多的興趣愛好。

沈劭南顯然是後者。

奚希記得,他會的技能很多,包括但不限於彈鋼琴、騎馬、小提琴……她還記得有一年,學校的演出上,他穿西服彈鋼琴,帥慘了一片少女心。

奚希閉著眼睛,將臉頰安放在他手心裡。

沈劭南給蕭芸請了特護,奚希和奚昭都很累,便留給特護照顧,幾個人一道回了家。

熱水衝刷去些許疲憊,奚希仰頭躺在浴缸裡,聽著舒緩的音樂。

大概是一口氣鬆懈下來,這麼多年困擾在心頭的一件事終於解決,奚希竟睡過去。

沈劭南意識到不對,她從進去浴室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即便女人洗澡比較精致,也不至於這麼久。

浴室的門看不清裡麵情況,沈劭南有一瞬間的緊張。也許是因為今天在手術室門口等待的那幾個小時裡,關於生死的情緒被渲染得太多,沈劭南竟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他怕奚希出事。

沈劭南抬手敲門,磨砂的玻璃門上印著竹子圖案,他輕聲叫她的名字:“希希,你好了嗎?”

沒人回應他,隻有沉默,與空氣中無聲的潮濕水汽。

沈劭南擰眉,沉下臉色,猶豫了片刻,將那扇門打開。她沒有鎖門,因而輕易能打開,繞進裡間的浴缸房,便看見她安然地躺在裡麵。

沈劭南鬆了一口氣。

他輕手輕腳走近,伸手探水溫,已經冷掉,這樣會生病。他想起希希本就蒼白的唇色,她不能再生病了。

她一雙柔白的肩露出在水麵之上,水是清澈的,泡泡早就消融,所以水麵上與水麵下並沒有任何分彆。唯一的一點,隻有水從胸口處做了個分割,恰好暈開她飽滿的雪白。

沈劭南彆過臉,眉頭當即沉下來,卻不由地吞咽滾動喉結。

再怎麼說,他也是個身體功能健康的男人。

有些事情不由意誌控製,他扶著自己額頭,開口叫她名字:“希希,醒醒。”

奚希似乎睡得很沉,對他的呼喚毫無反應。想起她今天很累了,沈劭南收了聲,沉默兩秒,將她從水裡抱出來。

其實有更優解,譬如說,先將浴缸的水放掉,再給她擦乾,然後抱她回臥室。

但是沈劭南忘了。

隻是單純地忘了。

他是個被迫充滿冷靜的人,但在彎腰伸手的那一刻,腦子裡仿佛空白了。

學生時代從沒感受過考試鈴聲響時卻還不知如何下手的經驗,這一刻卻有異曲同工之妙。

腦子裡的鈴聲響了,提示他該交卷了,於是他匆忙地亂寫一通。

她渾身上下都在滴水,冷水浸濕他的睡衣,小腹處皮膚立刻感覺到冷意。房間的空調溫度原本恰好,這會兒一吹,卻有些寒意。

沈劭南下意識看向懷中的人,她果真皺眉,往他懷裡縮去,尋找熱意。他抱著人,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她身上水還沒擦乾,能放哪兒?他也騰不出手來替她找個毛巾,更不可能找彆人求助。

沈劭南一時有些懊惱,剛才應該先找浴巾來的。

他轉過身,替她擋住風,猶豫了幾秒,還是走向了衣櫃。

想來奚希是真累了,被他這麼折騰竟也沒醒。

沈劭南有些狼狽地費勁從衣櫃裡找出自己的浴袍,簡單擦拭了一遍,又找了件新的睡衣出來替她套上。

她胳膊都透著涼,攥在手裡細細瘦瘦一把,沈劭南不太敢直視她,有種莫名的侵犯的感覺。隻好看一眼又移開,好在隻需要套睡衣,睡衣是係帶款式,還算輕鬆。

待放她放下,沈劭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被微冷的空調一吹,更是脊背發涼。

他莫名想咳嗽,背過手掩嘴,又發覺隻是喉嚨有癢意。起身要走的時候,被奚希抓住可指尖。

她好像做了個噩夢,眉頭皺得更深,嘴唇微微張著,似乎在念叨著什麼。

沈劭南俯身,卻隻能含糊聽見些軟糯腔調,字不成字,句不成句。她微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耳垂,惹得後頸一片發紅。

她指尖還是冷的,尚未回溫。沈劭南伸手,探她額頭溫度,也有些冷。

她好冷啊。沈劭南心想。

與此同時,張開了臂膀,抱住了人。

想讓她變熱。這句話是在動作之後才冒出來的。

沈劭南攬著人,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在不久之前感覺到了十分的緊張。

他對緊張的感受閾值稍稍有點,並不是全然感受不到。不過上一次感受到,還是第一次接手沈氏集團的時候。

那時候也沒這麼緊張,緊張到好像做錯了事。

懷裡的女人感受到熱意,朝他更近,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纏上來,頭貼在他胸口位置,不知她是否在睡夢裡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為她而變快的心跳-

奚希的確做了一個夢,不過也不算噩夢,相反,還有些美夢的意味。她夢見自己在跳舞,沈劭南在台下看,隻有一束燈光照在她身上,掌聲也隻有他一個人的掌聲。

全世界都靜默著,沈劭南走上台來,長腿款款,走向她。

然後燈亮了。

有些刺眼,她下意識地蹙眉彆過頭。眼睛睜開一條縫兒,聽見家庭醫生的聲音:“沒什麼大問題,可能是太累了。”

奚希睜開眼,看見沈劭南坐在床邊,近乎溫柔地看她。

23. 甜的植物 他都會主動親她了。

認識沈劭南的十八年裡, 他從未露出過這樣的神色。那時候他隻有一種神色,即便連笑也是帶著疏離的。

而現在,溫柔這個詞開始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奚希一晃神, 聽見沈劭南的聲音。

“希希?”他開口, 伸手握住她的手。

奚希這才覺得自己嗓子發乾發疼,眼皮也沉沉的,她意識到自己病了。

昨晚的記憶停留在泡澡, 熱水太舒服了, 媽媽也好起來了,她甚至擁有了愛情, 大概是太幸福了, 所以鬆懈。她身上的擔子太重了,壓著她隻能喘一口氣, 一口氣過了這麼些年。

終於有一天,她能放下這些擔子了。她覺得很輕鬆,很愉快,於是一口氣鬆過了頭, 便睡著了。

她體質不算很好,連每年換季都要感冒,泡在冷水裡這麼久, 生病是難免的。奚希偏過頭,被沈劭南扶起來。

她手上吊著生理鹽水, 醫生已經準備要走,臨走前叮囑沈劭南:“沈先生,您太太身體不是很好,看來得多鍛煉鍛煉了。”

沈劭南應了聲,給奚希墊了個枕頭之後, 送醫生出門。

醫生是一直為沈劭南服務的,他信得過,在門口,沈劭南還是問:“除了鍛煉,需不需要買點補品什麼的?”

他神色正經,像在對待一樁五百億的生意。醫生認識他多年,頗為驚訝,在得知生病對象是沈太太時,他已經驚訝過一次。

但轉念想到豪門婚姻,大多是利益交換,又說服了自己。可剛才看他在床邊的反應,眼珠子幾乎黏在女人身上,又有些遲疑。現在真是十足的驚訝了。

“補品也可以,不過不宜太多。沈先生,你好像變了點?”醫生笑說。

沈劭南哦了聲,“哪裡變了?”他自己也好奇,其實自己隱約察覺到有所變化,但尚且不明白變化在何處。

醫生又笑,回頭看了眼半掩的門,沉吟道:“嗯……溫情?你知道嗎?或者說,更直白一點,你有煙火氣了。你以前看起來,真的很沒有生機,高高在上的天山雪蓮,連根也沒有的那種。現在有根了。”

沈劭南驚訝於他的形容,又有些猶豫:“有這麼明顯?”他還以為是潛移默化的,何況才沒多久。

醫生點頭,轉身:“是,很明顯。我相信你是墜入愛河了。”

除了愛情,好像沒什麼東西能讓人“麵目全非”。

“好了,沈先生,不用送了,你回去照顧太太吧。對了,沈太太很漂亮,可惜我沒帶紅包,下次再補給你吧。”

“沒事,還沒辦婚禮。”沈劭南其實還沉浸在上一個話題裡,但自然而然地接了這麼一句。

他好像並沒考慮過說這麼一句話,可是它會自己冒出來。

也許,這就是改變吧。

如果換了以前,他隻會言簡意賅地客套。

沈劭南扶著門框愣了幾秒,合上門,正打算回頭去看奚希,偏頭看見旁邊的飲水機。

她應該要喝熱水。於是給她倒了杯熱水,捎帶進去。

奚希靠著軟枕,見他進來,笑了笑,開口,嗓子啞得不成樣子。“抱歉,好像又浪費你的時間了。”

沈劭南搖頭,把手裡的熱水遞過去,又問她要不要喝點粥,今天阿姨來時他已經讓人備了白粥,熱在鍋裡。

奚希抿了口熱水,衝淡了些苦味,但更寡淡了。她一聽見白粥就皺眉,捧著杯子,吹跑熱氣。“我……能不能吃點彆的?有味道的東西?”

小小的撒嬌的意味。是以前會和媽媽打商量的話。

沈劭南:“應該可以,想吃什麼?”

奚希沉吟著,腦子裡冒出好多的街邊小食,炸雞、燒烤之類,如果是媽媽,這些東西是絕不會被允許在生病的時候吃的。

她抬眸,偷瞄沈劭南,眼睛裡有些細碎的光亮:“我可以吃炸雞嗎?”其實也很久沒吃炸雞了,因為很貴,她和奚昭都挺愛吃的,不過一個月也吃不上一回。

當炸雞這兩個字從腦子裡冒出來的時候,就開始一發不可收拾,越來越想吃。

沈劭南果然皺眉,奚希以為他要拒絕,可他問的卻是:“你確定嗎?”

奚希看著他的臉,身上簡單的白襯衫也價值不菲,忽然意識到,對沈劭南而言,那些東西都是上不了台麵的。正如她從前也不會多看一眼一般。

可是她的城堡已經陷落,他們之間的距離無可跨越。

門當戶對這個詞,小的時候嗤之以鼻,越長大越會覺得,有一定道理。因為生長環境不同之下所帶來的三觀影響,一定是不可避免的碰撞和摩擦。

她摩挲著玻璃杯,這麼一個基礎而簡單的玻璃杯子,也是專櫃裡四位數的商品。手掌有些發燙,她放下杯子。

沈劭南說的愛她,是不是真的愛如今這個她呢?也許他愛的是那個戴公主皇冠的奚希,她無憂無慮,不必擔憂生計,也不必擔憂未來,隻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跳舞,以及為沈劭南的疏離而沮喪,又同時為見到他而開心。

畢竟,已經過去十年了。

十年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甚至不敢保證,她是不是變壞了。

有時候她也會很討厭現在的自己,那麼更何況沈劭南呢?

奚希吸了吸鼻子,好在生病可以作為掩飾,不至於被看出來。沈劭南正認真地看著外賣軟件,奚希開口推翻自己的話:“算了,要不……還是不吃了,就喝粥吧。”

她眼神瞬間低落,沈劭南皺眉,他看得出來,以為是她生病不舒服。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點滴才吊到第二瓶,手背上的針孔隱隱作痛,她以此為借口,點頭。

“有一點。”

沈劭南湊近,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燒退了。是哪裡不舒服?頭痛?還是頭暈?還是惡心?”

他靠得很近,手心寬厚溫暖,奚希忍不住哭了。

她把頭靠在沈劭南肩上,忽然問:“沈劭南,你說……會不會你愛的是從前的那個閃閃發光的我,而不是現在的我?”

她帶著哭腔,說話本就有濃重的鼻音,現在更是楚楚可憐。

沈劭南又感覺到了那種慌忙失措,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麼有此一問,但她顯然為此傷心,他應該安慰她。

怎麼安慰她呢?

沈劭南猶豫了幾秒,柔軟指腹擦去她的眼淚,但她哭得停不下來,一抽一抽的,聳著肩膀,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他頓了頓,含住了她的軟唇。

奚希睜著模糊的淚眼,果然不再哭了。但眼淚進到口腔裡,混在津液之中,增添了一絲鹹鹹的味道。

她淚眼模糊地看著他,還有些抽噎。

“希希,是我哪裡做得不對嗎?”他有些疑惑,又有些無奈,選擇直接問是最好的辦法。

奚希搖頭:“沒有。”鼻音夾雜著哭腔。

“我隻是突然想到了這種可能。畢竟……我們很多年沒見了,不是嗎?”也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是浪漫童話故事,雞飛狗跳散場的更多。

也許是病了,讓她更加傷感。

“十年前的你,和十年後的你,都是你。難道你變得全然不同了嗎?”

她沉默著。

“十年前的我,和十年後的我,也都是我。人的確會變,這是無可避免的,希希,可是我們才剛開始,你不能就這麼傷感地定論。”

她委屈地嗯了聲,解釋起來:“我隻是……從炸雞想到的,你好像從來不吃這些東西,我以前也不吃,可是現在……”

“可是吃什麼於我而言,沒有不同。”他是一個沒有快樂的人,不會因為東西好吃或者難吃,就有什麼不同,自然也不會因為吃的東西廉價或者昂貴,而變得不一樣。

“炸雞好吃嗎?”他替她擦眼淚,看著她瑩潤的眼眸。

奚希破涕為笑:“好吃,但很貴。”

“那就吃,我也吃。”

奚希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沈劭南又笑,“你看,你也沒有變,我記得你以前就很愛哭。”

奚希撇嘴,躲進他懷裡。

兩個人安靜地依偎著,房間裡隻有鐘聲滴滴答答,奚昭今天已經出門去了。今天的太陽也很好,灑進房間裡,映出影子。

奚希後知後覺:“你要被我傳染了。”因為他剛才親了她。

他都會主動親她了。

沈劭南盯著她嘴唇看,親吻的感覺,好像還挺不錯的。他碰著她的嘴唇,詢問:“我可以再親一次嗎?”

“……”

他俯身,再次覆上來,吻住她。

也許,有什麼植物是甜的?

她又想起一件事來,她好像還沒刷牙。

24. 彆的論證 沈劭南骨子裡不是個溫柔的人……

吊瓶還有兩瓶, 奚希不方便動身,沈劭南給她托著架子,也隻有一隻手能用。刷牙還行, 洗臉就不太方便。

奚希拿空出的手鞠了一捧水, 低頭打濕臉頰,潦草地胡亂一抹,便閉著眼去找洗臉巾。摸索之間, 碰到一抹柔軟, 她一愣,睜開一條縫兒, 看見自己摸到了沈劭南的手。

迅速鬆開, 道了聲抱歉。

她嗓子還啞著,說完後又咳嗽一聲, 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的意味。

臉上水也沒擦,順著眼睫毛滴滴答答,不敢太睜眼,怕滴到眼睛裡;嗓子忙著咳嗽, 好像一發不可收拾,勾出了癢意;而另一隻手呢,又不得空, 唯一得空的手,也忙不過來。

沈劭南伸出援手, 扯過一旁的洗臉巾,替她仔細擦去臉上的水珠。他的指腹和手掌捧著她的臉,近到能看清楚她皮膚上的細小絨毛。

大概是天生,二十七歲的奚希皮膚依然很好,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 不過是長開的輪廓和五官。

沈劭南做事情認真,就連替她擦臉也認真到把額頭碎發上的水珠一並擦去,這才作罷。

“好了。”他放開手,反手將廢紙巾扔進垃圾桶裡。

奚希笑了笑,從鏡子裡看見自己的臉,頭發有些淩亂。小時候喜歡披著頭發,矜貴又優雅,後來發現披頭散發影響工作,便習慣了紮馬尾。

但今天一隻手不方便,隻簡單梳了梳,不知不覺,頭發又長這麼長了。

衛生間很寬敞,站兩個人綽綽有餘,但加上一個吊瓶架子,就有些許擁擠。二人轉出衛生間,回到沙發上。

奚希躺下,“你今天還要去公司吧?”

沈劭南搖頭:“沒事,在家也一樣。”可以線上處理公事。

奚希哦了聲,不再說話了。

她感冒發燒,體感冷,所以取過手邊的薄羊毛毯子蓋著。茶幾上還放了幾本雜誌,她順手拿過,發現是財經類的期刊,超出了她的知識範疇。

說起來,她現在不過是高中學曆,就算不是財經,很多彆的事情也都在她的知識盲區裡。即便沈劭南說,他不介意這些。

可她自己,還是有些遺憾的。

那時候的夢想是念C大舞蹈係,她從小學古典舞,從C大畢業之後,就可以進舞蹈團,人生好像順風順水地安排好了。一朝水漲船翻,那就成了遙遠的奢望。

翻開雜誌,隨意看了幾頁,的確有些枯燥。不過再往後翻,她就發現了有意思的東西。

有沈劭南的采訪。

照片拍得正襟危坐,回答也都中規中矩,她忽然就來了興趣,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即便是財經雜誌的記者,也偏愛八卦內容,采訪最後問起他的感情生活,以及理想型。

——感情生活?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可能看緣分。至於理想型,其實我也沒有什麼理想型,如果一定要說,我覺得跳古典舞的女孩子挺好看的。

沈劭南的回答。

奚希抬頭,看向一旁正聚精會神工作的沈劭南。這是針對她嗎?他身邊跳古典舞的女孩子很多嗎?

她默默合上雜誌,看了眼時間,就是最新的一期。采訪估計是更早一點做的,那時候……也不會太遠吧?

奚希返回那一頁,看著彩色書頁上的沈劭南。他照片和真人幾本沒差,是那種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好看。即便不繼承沈家,也能靠臉吃飯吧。

奚希看一眼雜誌,又看一眼沈劭南,終於在第不知道幾次被他抓住。

他以為奚希有什麼需求,停下動作問:“怎麼了?”

奚希搖頭,先說沒什麼,想了想,又忍不住拿高那本雜誌,翻開那一頁給他看。“我剛在看這個。”她忍不住帶了些笑意。

沈劭南認出那本雜誌,“前些日子受邀做的采訪,他們邀請了快兩年,所以答應了接受采訪。”

本來說好隻提問沈氏相關,結果記者還是問到了他個人的一些事情。

那天他剛從棠城飛回來,算是抽空做的采訪,飛機上又開始重複做夢,夢見奚希給自己跳舞。所以最後那個回答,就有了這麼一句。

他說什麼其實無所謂,縱然想找沈家聯姻的人很多,明裡暗裡表達過意圖,想給他介紹對象。但沈劭南向來都是拒絕,態度很堅決。

他那時候想的是,自己這輩子好像也就這樣,做一個籠子裡的怪物算了。婚姻不是必需品,哪怕隻是聯姻,他也不想要。

如果是弱者,才會不得不屈服。但沈劭南對自己有這種自知之明,他還沒到一定要婚姻才可以保全的地步。

哪怕是沈東那時候和他說,找個協議結婚的對象,他麵上沒拒絕是因為不想進行無謂的爭吵。但他不想做的事情,沒人可以逼他。

如果沒有奚希的話,他這輩子不會考慮結婚。

可她是個徹頭徹尾的意外。

不對,也許說,是一根從天而降的救命稻草。打開了他關自己的那個籠子。

爺爺病重是個說辭,如果她不願意,他大概還有很多種說辭,或者更可怕一點,叫手段。

沈劭南骨子裡不是個溫柔的人,在商海這些年,在沈家的磨煉,都讓他更加殺伐決斷。該狠的時候,絕不會手軟。

旁人或許還有同理心,可他沒有。他不會同情彆人,也沒有慈悲。所以接手沈氏之後,大刀闊斧改革一番,很快建立威信。

但在奚希眼裡,他是個……嗯,好人。

即便他提示過她,她好像還是這麼覺得。

但在奚希麵前,他的確顯得很沒攻擊性。因為他示弱了,他向她展示了自己的弱點,而奚希,也果然很受用。

即便,示弱也是一種手段。或許也不是,沈劭南自己也不太分得清,在她麵前的沈劭南,到底是什麼樣的沈劭南。

而當他自己也無法把握的時候,恰恰證明了他最開始的論調:愛。

他認為這是愛。

絕對。

此外之外,其實還有彆的論證。

他對奚希有反應。

昨晚從浴缸裡抱她出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他的生理需求一般隻用手解決,每個男生少年時期的必經階段他也有過,沒什麼太大感覺,可有可無。

以及,親吻的感覺也不錯。

沈劭南把電腦放到一邊,工作說急也急,說句急也不急,緩一緩也行。茶幾上除了幾本雜誌外沒有彆的東西,她蓋著毯子,腳卻從一腳伸出來,搭在沙發邊緣,微微地晃蕩。

她小腿肚白皙,腳背上可見青紫的血管,隨著看雜誌的動作,腳也微微地晃動。

沈劭南盯著看了半分鐘,才移開視線,起身去冰箱裡洗了些水果。西瓜是早上阿姨剛買的,切成小塊,他一起拿出來。

“吃點水果。”

點的外賣還要一會兒才來,她醒過來都已經快九點,估計肚子餓了。

奚希把雜誌擱在自己腿上,伸手去拿水果。西瓜是冰鎮的,其他水果裡,除了有幾樣是早上新鮮的,也是冰箱裡的。

奚希拿了塊西瓜,冰冰涼涼的,在夏天很涼爽。

“你能吃冰西瓜嗎?”沈劭南忽然開口。

奚希動作一頓:“能、吧。”

感冒而已,她向來是不太注意這些的,以前會被爸媽訓,後來沒人管了,更加放肆。沈劭南皺著眉頭把冰的那些挪遠,猶豫著給醫生發微信詢問。

奚希咬唇,又忍不住想笑。

醫生的回複是不能,於是奚希被迫隻能吃那些常溫的新鮮水果。好在不久之後,炸雞到了。

她忘掉水果,奔向炸雞。垃圾食品充滿的是快樂。

但手不方便的時候,快樂少了一半。

“醫生也說,炸雞隻能吃一點。”

好吧,嘗一口也是快樂。

25. 黃昏暮色 像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點滴吊完已經過了中午, 中午時候,阿姨過來,把早上的粥熱了熱, 又做了個三明治。奚希吃完飯後服藥, 藥其實帶點甜味兒,但甜混著苦,隻會讓人更難受。她苦著眉頭一口吞下, 吃過藥後, 她犯起困來,直打哈欠。

她在沙發上睡了個午覺, 睡了四十分鐘, 醒後和沈劭南一起去醫院看望蕭芸。

奚昭在醫院照顧蕭芸,蕭芸氣色很好, 見到奚希的時候眉開眼笑,一句希希卻戛然而止在見到沈劭南的刹那。

她難以隱藏自己的驚詫,看見奚希和沈劭南牽著的手,無名指上的對戒, 以及無可掩藏的從眼角眉梢溢出來的愛意。

蕭芸一瞬間明白過來,將沈劭南和奚希所說的男朋友對上號來,也一瞬間明白了手術和轉院這一切的一切是從何而來。隻有有地位的人, 才能這樣輕易地做到這些。

可……奚希和沈劭南?這兩個人怎麼……

她不知道奚希和沈劭南是怎麼又會有牽扯,又怎麼會在一起, 大概故事很曲折。畢竟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總是很曲折的。

蕭芸重新揚唇笑,招呼奚希:“寶貝,來,坐媽媽身邊來。”她以前就喜歡喊奚希寶貝,後來即便潦倒, 也還是保持著習慣。

沈劭南將帶來的禮物擱在櫃台上,又轉身倒了兩杯水,站到奚希旁邊,自覺地做好女婿的姿態,等待丈母娘的審核。

奚希撒嬌,可惜帶著濃重的鼻音,一下暴露了自己感冒的事實。她隔著口罩蹭了蹭蕭芸手心,給沈劭南名分:“媽媽,這是我……老公。”她遲疑了一下,叫出這個稱呼,不由回頭看沈劭南。

目光對視,沈劭南抬眸看向蕭芸,恭敬的姿態:“媽。”

蕭芸還沒反應過來,她還以為隻是談戀愛,手上戒指再不濟是訂婚的憑證,沒想到是直接結婚。

女兒結婚,當媽的竟然一點都沒消息。蕭芸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嘴唇翕動著,卻隻能扯出個笑容:“坐吧。”

當年奚家雖比不上沈家,但也算名門,因此奚希倒追沈劭南一事,也還勉強算門當戶對。蕭芸對這個孩子向來很欣賞,也見證過女兒多次沮喪傷懷,如今這局麵,真是怎麼也沒人想到。

沈劭南太難讓人忽視,他就坐在那兒什麼也不說,也會讓人忍不住看向他。

蕭芸歎了聲,還是妥協,直白開口:“沈先生,我想問問,你和希希是怎麼認識?怎麼發展的嗎?”

希希是她女兒,性格有多單純,蕭芸心裡清楚。沈家什麼情況,她也清楚。沈家之所以最有名氣,因為百年大家,基業夯實,但也正因如此,內裡的水渾濁得很。

以沈劭南的能力,必然是沈家這一輩當家人。但奚希……蕭芸不覺得她能很好地適應做沈劭南的太太。

也許他們感情很好。蕭芸隻能這麼想。

奚希看出了她的擔憂,輕碰了碰她的手,試圖撒嬌緩解。沈劭南倒是回答得滴水不漏,說起那些說辭,又臨了補了一句:“您不用擔心,我愛她,自然會保護好她。”

顯然是看出了蕭芸的擔憂。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蕭芸也不好再說什麼,順著奚希的撒嬌下台階,轉話題向些家常小事。

得知奚希如今和沈劭南結婚同居,奚昭竟然也跟著,這像什麼樣子?

蕭芸皺眉,看了眼奚昭,奚昭倒是自覺,舉手提議:“姐,姐夫,既然媽媽病也好了,等媽出院,我就搬出去和媽住,也能照顧媽,怎麼樣?”

這是蕭芸的意思。

奚希一直和他們相依為命,聽這話當然不舍:“媽,昭昭……不能一起嗎?”

哪有一大家子巴著住在家裡的,感情好的時候,這還不算什麼,可這樣時間長了,以後就會消磨感情。

何況他們如今的家境差這麼多,她不想再給希希添麻煩。

奚希拗不過他們,隻好答應:“那好吧,那我隔幾天就來看你們。”她本來聲音就偏軟糯,很有吳儂軟語的情調,嗓子一啞,帶著鼻音,更是顯得黏糊,說什麼都像在撒嬌。

陪蕭芸說了很久的話,中途沈劭南接電話回公司處理急事,臨走前囑咐:“有事給我打電話,回來找司機,或者找小顧和秘書也可以。”

“嗯。”她點頭,送他進電梯。

電梯在往上走,奚希看了眼,踮腳,在沈劭南臉頰上親了一下,隔著口罩,也感覺到柔軟似的。

“談戀愛一定要這樣黏糊糊的。”她為自己找借口。

叮,電梯抵達。

沈劭南點頭,似乎是讚同她的說法,“記住了。”

說是黏糊,其實她也沒太黏糊,比起設想中來說。在少女時代的夢裡,戀愛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和粉紅氣泡。大概是因為,畢竟真的有十年的空白,風在變水在變,總得一點點來。

何況她當年也沒能離沈劭南很近,如今一下子到了他身邊,自然有些無所適從的慌亂。

偏偏沈劭南還是個一竅不通的,隻能全憑她自己摸索。

看著電梯下去的數字,奚希摸了摸自己臉頰,口罩擋住笑容,隻有一雙笑眼泄露心情。她回到病房裡,奚昭正給蕭芸削蘋果吃。

蘋果已經削到尾聲,蕭芸把人指使出去:“昭昭,你去幫媽媽拿一下檢查報告好不好?”

奚昭點頭,把蘋果遞給蕭芸後出門,反手將門也帶上。奚希知道她有話要說,下意識地低下頭,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從小就這樣,一感覺不對勁,就會露出低頭挨訓的表情。蕭芸有些無奈,拍了拍女兒手背,斟酌著開口:“希希,人生是你自己的。父母和子女的緣分,隻有半輩子。剩下半輩子,是屬於你和你的伴侶。媽媽也不是想說什麼不好聽的話,你選擇結婚,媽媽當然尊重你。媽媽看得出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很喜歡他。”

剛開始那兩年,蕭芸還沒生病,大多事都是蕭芸扛著,當然也知道那個時候奚希沒放下沈劭南。隻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喜歡沈劭南。

並且命運兜兜轉轉,他們還在一起了。

蕭芸歎了聲長氣:“媽媽隻是怕你過得不開心。我也知道沈家的情況,很複雜,不是你能應付得來的,如今我也給不了你後盾,甚至隻能拖累你。”

她說到這兒,不由神色哀傷。

奚希搖頭:“沒有啦,媽媽,你彆這麼說。”

蕭芸講下去:“其實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就一句,彆委屈自己。”

“好。”奚希被她說得又要哭鼻子,又覺得丟人,轉過頭去快速眨了眨眼,試圖把眼淚憋回去。

沒成功,最後還是黏黏糊糊靠在蕭芸身邊哭了一頓。

蕭芸哭笑不得,又有些感慨,女兒的終生大事,竟然這麼不知不覺就解決了。本來害怕自己會成為她的拖累,一直拖累她很多年。

“你們什麼時候領的證呀?”她猜想肯定還沒辦婚禮,沈劭南結婚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奚希如實回答:“不久之前,那時候沈爺爺病重,所以我們就領證了。”

蕭芸點了點頭:“那婚禮呢?有什麼打算?”

奚希搖頭:“暫時還沒有。”

蕭芸說:“你也真是的,竟也這麼瞞著我。”按照他們定好的說辭,他們認識已經很久。

奚希歪頭:“這不是怕沒有結果嗎?”

蕭芸還得觀察幾天,心臟是大手術,馬虎不得。奚希和奚昭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黃昏,但太陽依舊很大,司機過來接他們。

奚希原本沒抱能見著沈劭南的希望,所以拉開後座車門的時候,看見沈劭南,不由驚喜萬分。

“你怎麼來啦?你事情都忙完啦?”

沈劭南嗯了聲,麵上有些疲倦。事情出得很急,是一個項目有些漏洞。大概另一些虎視眈眈的人早有發現,帶著人上門來故意找事兒,為此開了個緊急會議,商量出對策,應付他們費了不少工夫。

奚希坐進後座,關上車門,看出他臉上的疲態,有些心疼:“很累嗎?要不然……休息會兒?”

她看了眼自己肩膀,比了比:“要不然,我把肩膀借給你靠靠。”

沈劭南嗯了聲,竟真歪頭靠在她臉上。他個子高,這麼靠著看著就難受。她咬唇,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頭往下挪,試圖挪到自己腿上。

直到靠在她腿上,奚希才鬆了口氣。

沈劭南睜開眼,以這個角度看她,也沒說話,又閉上眼睛,呼吸平穩。

今天天氣也很好,陽光明媚,車子開過熱鬨繁華的街道,落進車裡的光線也很好。光影在車窗和周遭的建築與樹影的改變裡轉換,明媚的陽光和陰影形成鮮明的對比,從沈劭南的胸口與臉上晃過去,襯得他皮膚越發好。

她猶豫了幾秒,忍不住地碰觸上他的頭發。沈劭南的發型中規中矩,配上西裝迎麵而來一股精英矜貴的氣質。短頭發刺撓著手心,頗有些彆樣的趣味。

頭發玩膩了,她又盯上他的耳垂。他耳垂觸感很舒服,捏在指腹,有種欲罷不能的感覺。她輕捏了捏,觀察沈劭南的反應。他沒有反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奚希打量閉目養神的沈劭南,見他沒有反應,停了動作。

可之後又忍不住,她低頭觀察他的側臉。本來是想摸他鼻子,可他恰好轉過頭來,就碰到了他的嘴唇。

沈劭南睜開眼,嘴唇稍稍地動了一下,貼著她食指的指腹,像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26. 夏天的風 “我要把感冒傳染給你了。”……

指腹上溫軟的觸覺讓奚希一時忘了動作, 對視裡,時間仿佛都停滯住。她定定看著沈劭南,他的眼睛尤其好看, 但因為時常沒什麼表情, 瞧著眼神也是冷的。

車穩穩停住,沈劭南坐起身來,揉了揉眼。奚昭已經快一步下了車, 早早地等著。奚希側身拉開車門, 和沈劭南一起走進大門。

太陽已經落下大半,此刻灼熱的日光變得溫柔而繾綣, 紅霞染紅了半邊天。奚希不過是隨意抬頭, 便被這美不勝收的一幕驚歎到。

“哇,好漂亮。”她駐足感慨。

奚昭也跟著應和:“是啊, 好美。”

她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柔和而充滿向往,沈劭南默默記下,看她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照片不久之後出現在她的朋友圈裡,沈劭南給她點了個讚。

奚希早換過號碼, 如今的微信裡早沒有當年那些上流圈的人,甚至於連好友也沒幾個。因此朋友圈可以說是自娛自樂的東西,可是在得到沈劭南的點讚之後, 好像就不同了。

孤零零的動態,點亮一顆心, 像長夜裡兀自照亮船隻的燈塔。

其實這都是她主觀附加想法,總而言之,就是高興。

她捧著手機,癱在床上,小腿順勢垂在床沿, 微微地晃蕩。

沈劭南洗了個臉回來,便注意到她的小腿。

沈劭南靠著門邊看了許久,奚希一直沒發現,直到忽然翻了個身。他什麼時候出現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