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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愛你 陳十年 88209 字 4個月前

🔒chapter 18

她是這樣猝不及防, 邵逾青看見她放大的臉,纖長的睫毛,以及鼻尖撞在一塊的時候產生的輕微痛覺, 和她逐漸湊近的唇,天生的紅。

一秒鐘應該很短,卻又好像很長。

梁汀看著邵逾青彆開臉,那雙看似柔軟的唇就這樣退她兩步。他眉目都冷下來,好像這冬日室外的凜冽長風。

在煙花之下, 他們之間流轉著一種溫暖的氣息。但這一刻,那種氣息消失殆儘, 隻剩下滿目的冷。

他的眉算不上皺, 隻是那樣冷硬地橫著, 站在他深邃的輪廓和五官裡,劃出一道萬丈深淵的鴻溝,一麵是梁汀,一麵是他自己。

梁汀腳跟落穩,在昏暗的光線裡看不清她眼神, 但能聽見她話裡裹挾的歎息。

“我以為你應該有點喜歡我。”她說著, 聲音因為夾雜著歎息而顯得落寞,聽來很失望難過。

她漂亮得很直觀,卻並不屬於一眼能望到頭的那種。第一眼是驚豔,第二眼卻能發現一些彆的東西。漂亮玻璃杯裡的玫瑰花, 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更為漂亮奪目,但伸出手, 你會發現撈不到。

邵逾青把剛才的一切都當成梁汀的花招, 並不想讓她得逞。梁汀看明白了。

好吧, 她承認, 的確如此。

梁汀朝他做了個鬼臉,吐著舌頭,微皺著鼻梁,“不解風情。”

邵逾青漫不經心地打量她,從頭到腳,反問:“風情?你?”

他一麵說著,一麵從上衣的兜裡拿出煙盒,從中撿出一根,熟練點上。梁汀從他手邊躲開,繞到他前麵,抱怨了句:“煙槍。”

邵逾青看著她往前走的背影,吐出個煙圈。

他步子快,追上梁汀不需要兩分鐘。兩個人從門口進來,正好遇上吳媽端著菜從廚房出來。梁汀嘴甜地喊人,自覺要搭把手。

可她畢竟是客人,吳媽求助地看向邵逾青,看見邵逾青點頭這才同意。梁汀跟著吳媽到廚房,老宅人手不多,但足夠用,多一個梁汀也是好事。

梁汀不會做飯,當然也不會切菜,吳媽給她派了個擇菜的任務,偶爾也讓她幫忙跑跑腿,就這麼到了十一點。

中間邵逾青來過一次,看見梁汀認真地幫忙,又悄悄走了。

原本預計十二點才能吃上的年夜飯,提前了一個小時。滿滿一桌子大菜,看得人眼花繚亂。邵老爺子很滿意,臉上掛著隱約的笑意,招呼著小輩們落座。

邵逾青掃了眼,沒看見梁汀,往廚房去找,果然在冰箱旁找到人。梁汀正在收拾殘局,洗過手,一轉身看見邵逾青。

“新年快樂,邵逾青。”她綻開一個笑容。

十一點已經進入新年的氣氛,以一聲煙花為序曲,此起彼伏地拉開新年新篇章。梁汀被邵逾青安排在自己身邊坐下,飯桌是大人們的主場,梁汀自覺地閉嘴,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維,或者吹噓。

隻不過,邵逾青卻沒怎麼開口。

梁汀偷偷地瞟他一眼,咬著筷子,想起不久前,他臉色變冷的那一幕。她清楚地感覺到了他的憤怒。

她對這種憤怒感到不甚理解,為什麼是憤怒呢?

他可以是嫌棄,可以是驚訝,也可以是好笑,可偏偏是生氣。有什麼好生氣的?反正他們之間無法更改的權勢地位擺在那兒,她自認為也無法撼動他什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投懷送抱,他可以隨便接受,並且不負責,也不會吃虧。

……

梁汀出神,忽然發現眼前的轉盤很久沒動過,這很不可思議。她正疑惑,抬眸看見了不遠處推動轉盤的那隻好看的手。

沿著修長指節,看見邵逾青流暢好看的下頜線。

他視線落在彆處,嘴裡和他們應付著話,好像隻是漫不經心的動作。梁汀看著麵前那道大肘子,伸手夾了一筷子,轉盤終於重新動起來。

吳媽的手藝很不錯,梁汀在廚房已經從邊角料裡嘗過。她對這種熱鬨到喧囂的場合也並不習慣,一頓飯吃得不算好,也不算壞,等結束時剛過十一點五十。

接下來還有守歲的流程,不過不用守一整夜,兩三點就可以各自去睡。在這過程中,眾人又將牌桌安排起來。梁汀對此沒興趣,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就黏著邵逾青。

邵逾青今天也沒有打牌的興趣,和梁汀坐在角落裡,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

掐著十二點,梁汀又和邵逾青說了一次新年快樂。

邵逾青說:“你已經說過一遍。”

梁汀挑眉,一副道理很足的樣子:“不一樣的,在零點說新年快樂,這是儀式感。”

邵逾青不知道哪裡不一樣,看向電視屏幕,興致缺缺,回她一句:“新年快樂。”

梁汀笑意漸深,壓低聲音說:“我有一個秘密告訴你,邵逾青。”

邵逾青直接了當:“不想聽。”

梁汀隻當沒聽見:“可是我想告訴你。我剛許了個新年願望,是成功追到邵逾青。”

她略揚著下巴,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

邵逾青慢條斯理地反問:“你在追我嗎?”

梁汀皺起眉,“不然呢?”

邵逾青不緊不慢吐出一句:“不是在釣我嗎?”

🔒chapter 19

他果然聽見了那天晚上的話。梁汀想。

“不是一個意思嗎?”她不急不緩地反問。

邵逾青看著她的細微表情, 試圖從中找到一絲慌亂,以失敗告終。她好坦蕩地把二者混為一談,掩飾自己的虛情假意。

但釣和追, 怎麼會是一個意思呢?

劣質香煙和高檔香煙抽起來也不會是一個味道。

電視裡剛好演到舞蹈節目,梁汀托著下巴,瞄向電視,被過分豐富的色彩閃瞎眼,趕緊轉頭看邵逾青洗洗眼。邵逾青的視線沒有落在電視上, 也沒看她,循著他的視線看去, 是窗戶, 或者是牆上的畫。

梁汀從兩隻手托住下巴, 壓著聲音,“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你想聽嗎?”

他轉過頭來,仍舊興致缺缺的模樣。

梁汀笑起來,“早上的時候, 我聽見他們有人敲我的門, 也聽見他們說預備不帶我。就像那天晚上,我也聽見了梁越說打算把我扔下。”就是搭訕邵逾青的那天晚上。

邵逾青表情並不意外,梁汀歎氣,略帶失望:“好吧, 我承認那天晚上是故意的。但今天可不是。今天是緣分,是天作之合哦。”她捧著臉笑的時候, 天真爛漫。

邵逾青輕嗤了聲, 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睡在陌生床上的一整晚, 梁汀一夜無夢。她以為自己會有一點睡不著, 卻是這樣好的睡眠狀態,自己都有點吃驚。

甚至,她起晚了點。

敲門聲連響三下,隔著門聽見邵逾青的聲音:“梁汀,醒了嗎?”

“醒了。”梁汀應了句,打開門,邵逾青倚在門口,似笑非笑的。

“睡得挺好,樓下這麼吵也沒把你吵醒。”它語氣裡難掩揶揄。

梁汀終於從懵逼裡緩過來點,後知後覺地捋了捋自己頭發,好像有點炸,“是嗎?”

她往回走,從鏡子裡看自己的頭發,還好。

“早上太忙,很多瑣事,所以沒讓吳媽喊你。”他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袋早餐,放在門邊的架子上,“等會兒我們要出門去,你如果無聊,可以下樓找吳媽祥叔他們。”

在梁汀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邵逾青已經將她安排好。

梁汀雖然不至於在這裡感覺如坐針氈,但也明白人家的家事,她不好總摻和進去。簡單洗漱過後,老宅裡已經空出來,她下樓去找吳媽,吳媽就坐在堂屋的搖椅上,見她下來,笑著和她打招呼。

“梁小姐,你吃早餐了沒有?”吳媽聲音也很溫柔,說著要起來。

梁汀趕緊搖頭:“我吃過了,不用麻煩。”

她在吳媽身邊坐下,一時無話。即便到現在,這一切還是太過虛幻。她好像跨進了一大步,又好像離邵逾青更遠。

吳媽看她不說話,主動和她講起話來,她們之間隔著年紀和閱曆的差距,也談不上什麼,唯一的共同點隻有邵逾青。吳媽便給梁汀講邵逾青。

邵逾青小時候跟著老爺子長大,脾氣也隨老爺子,吳媽的評價是:臭得很。

“彆看他看著隨和,他不計較的時候倒還好,他要是計較起來,那真是沒完沒了,喲。”吳媽唏噓。

梁汀對此點頭,她相信這是絕對的真話。

“他和老爺子也經常吵架,誰也不會讓著誰,嗐。”吳媽想起以前的事,微笑搖頭。

梁汀就這麼聽吳媽講了一上午邵逾青的事,吳媽心裡有分寸,也沒和她透露太多,隻挑了一些有意思的事說。

邵逾青回來時,梁汀在客房裡無所事事坐著,正和夏曉韻措辭交代這一趟奇妙旅行。她捧著手機,字打到一半,聽見敲門聲。

邵逾青站在門口,眉目比離開時添了幾分冷,“收拾一下,等會兒吃了飯我送你回去。”

梁汀一愣,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邵逾青,“為什麼?”

邵逾青眸色閃過一絲不耐煩,無非是大家族裡那些醃臢事,解釋起來太麻煩,對梁汀來說,也太過複雜。邵逾青選擇了不解釋,“有點事,我勸你最好彆繼續待在這兒,沒誰顧得上你。”

語氣冷硬到聽著讓人不舒服,誇張一點,甚至可以翻譯成:勸你快滾。

梁汀咬唇,哦了聲,沒有多問。

邵逾青原本說親自開車送她,也沒能坐到,最後還是讓司機送的。臨走前,梁汀回頭望了眼那座豪華壯觀的庭院,看見天上晦暗的雲層,似乎預示著有大事發生。

車子掉頭的時候,她看見邵逾青站在門口抽煙,和身後的灰暗天氣幾乎融為一體-

回到城區時天色尚早,梁汀和司機道過謝,獨自進門。梁家安靜得不得了,她徑直回了自己房間,拿出手機,看見對話框裡打了半截的話,原本要告訴夏曉韻她的壯舉,但現在卻沒了興致。

梁汀心裡悶悶的,無從說起緣由。

她往窗外望了一眼,天氣更壞,陰沉悶鬱,讓人的心情也不好。

梁汀拿起手機,將那半截話刪掉,最後隻和夏曉韻說了句新年快樂。

夏曉韻回了她很多,向她吐槽自己的新年遭遇,梁汀半走神地回複著,心不在焉極了。退出和夏曉韻的對話框,卻意外地發現,邵逾青竟然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梁汀點進去,看著那句通過好友驗證的係統消息,忍不住揚了揚唇角。她想發點什麼,又不知道該發點什麼,從離開時的一切判斷,邵逾青這會兒估計心情很差。心情很差的話,當然顧不上她。

她的問候打了又刪,最後選擇了一片空白。

先按兵不動吧。

她沒動,邵逾青卻動了。

🔒chapter 20

邵家總是這樣, 一年到頭不得安寧。邵逾青其實也習慣了,隻不過這件事偏偏觸了他黴頭。邵家除了鎮上這裡,還有些彆的親戚, 都是邵老爺子看重的,哪怕邵家地位這麼高,也得老老實實上門拜訪。

又被留下來吃中飯,等待的間隙,發生了些不好的事。

原本是對方家中有孩子正準備高考, 有意向未來做大律師,談起這事來, 不知道邵家三叔是不是腦子不清醒, 竟說起邵逾青的父母。

——律師不錯的, 不過要是做了律師哦,一定要明白自己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要是惹到什麼人,像我大哥那樣可就慘咯。

話音才落,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彼此對視一眼,有些緊張地尋找邵逾青身影。這話可不能被他聽見,要不然少不得一場腥風血雨。

原以為他不在,想蒙混過關, 沒想到一轉身,正對上邵逾青的視線。他臉色冷到嚇人, 看著三叔反問, 律師哪裡不好?

三叔向來怕他, 或者說, 整個邵家沒有人不怕邵逾青,除了老爺子。他自覺失言,試圖找補,尷尬地擠出個笑容,挺好,挺好,我胡說八道呢。

他想下台階,邵逾青卻不肯,徑直將他腳下的梯子抽掉,語氣輕蔑地說,三叔有空還是管好自己,不要管些閒事。

這話引得三叔不滿,他早些年在公司也有不小話語權,後來邵逾青得權,他漸漸再說不上話,早就心有怨懟。這會兒在這麼多人麵前被下了麵子,臉上掛不住,梗著脖子和邵逾青反駁。

“什麼叫我多管閒事?我什麼時候沒有管好我自己了?”眼看著劍拔弩張,其餘人趕緊勸架。

邵逾青冷笑了聲,想著還在客人家裡,沒有發作,直到回來老宅,馬上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說要仔細算算賬。

很多事他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老爺子的話平時都裝作不知道。但今天非要翻出舊賬,算個痛快。

誰讓他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這大好的日子裡翻天覆地,老爺子頂不喜歡這種戲碼,本想勸一勸,也被邵逾青駁回來。他被一個小輩訓斥至此,臉色難看至極,甩手走了,也不再管。

邵逾青和他們一樁樁一件件地數清楚,一點麵子沒給留。起初還有人和他吵,到後來,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低著頭。邵逾青目光掃視一圈,扔下一句:好自為之。

他上樓回到自己房間,天氣很差,連帶著房間裡的采光也差。他開了頭頂的吊燈,白晃晃的光照亮整個房間,但心情還是差。

這種時候會有一種毀滅欲滋生在心底,但理智終究占據上風,因此更為煩躁。他踹了一腳身旁的茶幾,茶幾上的玻璃杯晃動幾下,發出刺耳又危險的聲音。

邵逾青喉結滾動著,從上衣兜裡找出煙盒,點燃後,深吸一口。

煙草味讓煩躁的心情得到片刻的鎮定。父母對他來說,一直是禁忌。

明明是親兄弟,但他爸爸的死在那些所謂兄弟的眼裡,卻一點也不像一件悲傷的事,而是一個能拿來刺傷他的武器。

這就是外人看來金尊玉貴的大家族,冷血如此。

溫暖?熱鬨?一應都不存在。

那些假象是人性醜惡的遮羞布。

是梁汀太天真。

想起梁汀,邵逾青難免想起讓她走的時候的眼神,顯然被他嚇到。他當時的語氣……的確很差,臉色大概更差,像凶惡猛獸。

不過他本來就是凶惡猛獸。邵逾青對自己有清醒認知。

香煙被他夾在指間,煙灰輕撣,落進透明煙灰缸裡。

他心裡有個念頭掐芽,慢條斯理從另一個兜裡找出手機,指紋解鎖。微信的紅點一個接一個,從公司到狐朋狗友,邵逾青一個沒看,徑直往左劃到聯係人那一欄。

往下劃拉,找到梁汀的消息。

他手指停留在半空好幾秒,終是點了通過。

通過之後,邵逾青對著空蕩的對話框出神。

應該說點什麼呢?

——剛才沒有針對你。

刪掉。

邵逾青吸了口煙,可他解釋這麼多乾嘛?反正那個小丫頭也不見得真把他放在心上。

最後隻發了簡單的一句,到家沒?-

梁汀看著這句話彈出來,差點沒拿住手機。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主動找自己說話?

梁汀碰著手機,手指很快地敲擊著屏幕,到家了。

想了想,又覺得隻有這麼一句太單調:你呢?心情好點了嗎?

她可真是溫柔解語花吧。哪怕他當時態度這麼差,她也更在乎他是否心情好。梁汀挑眉。

消息發送過去,並沒有得到及時回複。

邵逾青看著這句話,對著空氣無聲地笑了聲。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隻是有種感覺,讓他發笑。

花言巧語。

腦子裡閃過很多東西,想起第一次見麵,想起她在他家說,既然是前女友的,那送給我吧,又想起她踮腳湊近。

真狡猾。

他輕嘖了聲,決定不再給這個小家夥機會。

梁汀自認為的溫柔解語並沒有得到任何回複,甚至於後麵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邵逾青都像人間蒸發似的。隻不過,單獨在她的世界裡人間蒸發。

他沒有再回複過任何梁汀的消息,倒是抽空上了個采訪。鏡頭裡斯文儒雅的男人,大方得體地侃侃而談,說起工作的時候很有魅力。梁汀攏了攏衣襟,看著大屏幕上的邵逾青歎氣,就是……心比海底針變得還快。

她拿出手機,看見對話框仍舊沒有停留在她發出去的消息上,她都快刷屏了。

這段時間,梁汀回憶了一番自己的所作所為,仍舊不明白,他怎麼這麼若即若離。

在推開她的時候,臉色難看到她以為他們之間馬上要失去一切聯係,可是之後他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和她閒談。第二天,又突然凶巴巴趕她走,趕完了,還給了一顆甜棗,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

真搞不懂老男人的心思。梁汀努努嘴,收起手機,攔下一輛出租車。

已經過去十幾天了,梁汀打算趁著開學之前去找一找他,向他表達一下自己的追求之心。為此,她在途經的花店裡買了一大束紅玫瑰,抱著那捧花去了邵逾青的公司。

邵氏集團是邵城最氣派的公司,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繁華路段寫字樓,彆人是租在這裡,而邵氏集團擁有這一棟樓的所屬。

梁汀叫停司機,付了錢下車,抱著那一大束玫瑰花大搖大擺地走進大堂,吸引了不少道視線。她仿若未聞,走近樓下前台。

前台皺著眉,維持著麵上的禮貌笑意問:“你好,請問你找誰?”

梁汀說:“我找邵逾青。”

前台有些驚訝,“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我們邵總他比較忙,不能隨意見生人。”

梁汀理直氣壯:“沒有。”

前台麵露難色:“您好,是這樣的,沒有預約的話,隻能請您離開。”

梁汀抱著玫瑰花,“可是他認識我,不信你給他打電話。”她說這話時候的神色太過篤定且自信,前台反倒顯得不夠自信,竟真拿起電話詢問。

前台的電話隻能撥到邵逾青助理處,助理再轉達給邵逾青。

邵逾青聽完,隻說:不認識。

前台如實轉達給梁汀,臉上掛著一絲不苟的笑容,心裡卻已經對梁汀失去所有信任,隻覺得她像個蓄意攀附的小人。

梁汀對這個答案一時哽住。

她現在能確定了,邵逾青就是故意在疏遠她,不是忙或者彆的借口。

她抿唇,思忖片刻,自己給他打電話。電話當然沒有接通,甚至直接被人掐斷。

梁汀無語,歎氣一聲,將玫瑰花擱在桌上,“那請你把這個送給他好嗎?我姓梁,單名一個汀字。”她著重在自我介紹上。

前台看著那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花愣住,沒想到眼前這位看似文弱的小姑娘還有更語出驚人的操作:“勞煩你轉告他,我是來追求他的。”

“……好的。”前台尷尬地點頭,看著梁汀氣鼓鼓的背影離去,心裡嘀咕不停,隻覺得那束玫瑰花像個燙手山芋。

但還是將東西送去了邵總的辦公室。

助理沒把東西拿進來,隻是請示邵逾青,簡單敘述情況,“邵總,東西要直接扔了嗎?”

這種事也不是第一回,以前也有邵總的追求者做過同樣的事,送些東西過來公司。邵總的處理向來是看都不看,直接扔掉。

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扔了。”

邵逾青黑著臉,腦子裡還在回放“追求”一句。

助理應了聲好,正要出門,又被叫住,“等等,花呢?”

🔒chapter 21

助理一怔, 指了指外頭自己的辦公桌,說花在他桌上放著。邵逾青沉默兩秒,讓他把花拿過來。助理當然照做, 隻是心裡難免犯嘀咕,剛才前台的小劉把東西送過來的時候,他心裡還覺得好笑,邵總的魅力真是橫掃各個年齡段。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兒……

助理一走神, 停在原地沒走,邵逾青瞥他一眼, 他如夢初醒, “那邵總, 我先去忙了。”

“嗯。”

邵逾青拿著那捧花,又覺得無處安放,這麼顯眼招搖的顏色,和他一點也不搭。他低頭,盯著那束花好幾秒, 眼尖發現花瓣之間還藏著一張賀卡。

他把賀卡撿出來, 上麵有一行手寫的字跡:感情有理智所根本不能理解的理由。邵逾青,你應該試著相信我所說的感情,而不是百般懷疑。祝好。

字跡清秀而飄逸,很漂亮, 就像它的主人。

但這句話裡充滿了欺騙性,字裡行間全是。有時候她堅定到讓邵逾青產生錯覺, 但他知道, 那是錯覺。她是那樣的漫不經心, 充滿著功利和企圖, 在靠近。

可是她好像一點也不心虛,反而很坦蕩,坦蕩地把虛情假意藏進所謂的真心實意裡。

邵逾青垂眸,打開抽屜,把賀卡收進去。

但仍舊沒有回複梁汀。

之後一段時間,隔三差五會有花店送花過來。邵總也沒說拒收,搞得傳聞漸起,邵總也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

當然,也沒人敢隨便揣測他的意思,除非是不想乾了。

梁汀連續給邵逾青送了兩個月的花,從二月送到四月,可這人還是一點消息沒有。至於送去的花,花店的人說,沒有被拒收。

她為自己花出去的錢肉疼。

以梁汀的處境,在梁家得到的零花錢當然不多,她大多都攢著,怕有什麼意外沒辦法應對。儘管她不喜歡梁家那些人,卻也不會清高到說什麼不用他們的錢,能用為什麼不用?何況這本來也是梁家該給她的。

梁汀轉著手裡的筆,已經卡在那道並不難的題快十分鐘。原本李月芸和梁誌遠提議,在她高考完後就讓她搬出去住,從此與梁家斷絕關係,不再往來。但昨天晚上,她意外聽見梁誌遠的話,梁誌遠似乎是覺得她如今攀上了高枝,是個還沒長毛的鳳凰,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和李月芸為此爭吵。

李月芸說:“你以為她發達了,還能讓你撈到什麼好嗎?”

梁誌遠卻很沒有自知之明,“我是她爸……”

梁汀當時隻想冷笑。

她有些心煩意亂,題做不下去,擱下筆。

梁汀恨他們,他們包括梁家所有人。隻有聖人才能以德報怨,她不是聖人,隻是聖人口中難養的女子與小人。她也沒有什麼遠大的誌向,譬如說,把梁家搞垮,從此翻身不得之類,那是她做不到的事情,也許可以做到,隻是要耗費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她美好的人生不願意這樣浪費在這些人身上。比起那個,小小地讓他們難堪,讓他們如鯁在喉,來得更為簡單,也更為有趣。

奪走一個人最在乎的東西,這是最簡單粗暴的報複。梁家人就在乎他們引以為豪的門第與財富,可偏偏又高不成低不就,在邵城上流圈裡排不上號。

他們看不起梁汀,覺得她上不了台麵,對她不屑。梁汀就偏要讓他們都笑臉恭維。

可她的對象,顯然十分不配合。

梁汀三百六十度旋轉椅子,回頭從桌角拿手機,微信裡全是她的獨角戲。那個叫邵逾青的人,備注已經被她改成豬頭。

豬頭今天也沒有回複她的消息。

沒辦法,梁汀隻好去找章庭之旁敲側擊。

麵對章庭之要輕鬆得多,因為章庭之喜歡和她插科打諢,也不會過問太多。

“章哥哥,邵逾青最近在乾嘛呢?他怎麼都不理我了。”她自己做了個yue的動作,好做作。

章庭之倒是配合她:他?沒乾什麼吧,就和平常一樣工作啊。至於為什麼不理你,可能是……不想理你?”

梁汀:……

章庭之直接發語音,先是一串笑聲,然後才是不太正經的聲音,“哎,我說,梁妹妹,從你找我這些話就可以看出來,你們沒什麼進展。你不行啊,梁妹妹。”

梁汀挑眉,打字告訴他:誰說的,我過年跟他見家長了。

章庭之果然很詫異,聲音都大了些,“什麼?你不會在誆我吧?怎麼可能?!”

梁汀發了個哼的表情包過去:我可沒有,不信你自己問他咯。可是他邀請我去的。

章庭之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去問邵逾青了,反正過了幾分鐘才回複梁汀:嘖嘖嘖,聽起來你很高興哦。

看來他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過,他最近可是在忙著相親哦。”章庭之又笑,一副看戲的表情。

梁汀臉色沉下來,相親?他竟然去相親?

章庭之:“對啊,你也知道,他老大不小了,終生大事該考慮了。”

“不是有現成的對象嗎?他乾嘛要去相親。”

“誰啊?你?”

梁汀敲了幾個字出來,又刪掉,問:“在哪兒?時間?”

章庭之爽快地給她發了地址和時間,梁汀直接打車過去,按著章庭之說的地址,還真看見了邵逾青,他身邊確實站著一個明豔動人的女人,二人相談甚歡,女人臂彎裡還摟著一捧大紅玫瑰花。

梁汀一口氣哽在心口,想起自己送的那些花,又想起自己每天絞儘腦汁地給他發消息,卻一條回應也得不到。

結果……

她抿唇,想跟進餐廳,卻在門口被攔下。工作人員詢問她是否有預約,假如沒有預約,她不能進去。

梁汀當然沒有預約,欲言又止,看向裡麵坐著的邵逾青,對工作人員說:“我打個電話。”

她背過身,踱步著,撥通邵逾青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掛斷。

梁汀心裡壓著火,他還掛電話?

她堅持不懈地再打回去,還是同樣的結果。

放下手機,工作人員還眼神炯炯地看著梁汀,梁汀輕笑了聲,說:“我不進去了。”

她往後退了兩步,遠遠地,看見邵逾青和人談笑風生。

如果她真有她所說的那麼愛邵逾青,那麼此刻,她一定這裡很痛苦,很難受。可是邵逾青想的從來沒錯,她對他隻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喜歡,還是因為他長得帥。

此刻的梁汀,並沒有多麼難過。

可是她還需要他,所以還不能這麼輕易地放棄。

🔒chapter 22

梁汀看了眼時間, 心想半個小時,足夠他們吃完飯了吧?她進不去,但可以在外麵等他們出來嘛。

春四月的天氣時好時壞, 近來正逢倒春寒,一場大降溫席卷全城。上午才下過雨,地麵上半濕半乾,街邊的綠植上還掛著些露水。梁汀穿了件紫色短款衛衣,視線沿周邊逡巡一圈, 風呼呼地往她脖子上吹,涼嗖嗖的, 又帶了些吹風的舒適。

吹一分鐘冷風是浪漫, 十分鐘就是受罪, 至於三十分鐘,純純是大傻子。

梁汀抱住胳膊,將帽子帶上,看一眼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幾分鐘。從透明櫥窗往裡望, 他們的歡聲笑宴似乎已經接近尾聲。

她猛吸了口氣, 在心裡打草稿,應該以什麼做開場白。太過唐突的話,也許會適得其反,可是太過婉約, 又似乎毫無意義……

還有他身邊的那個女人……

梁汀思緒運轉,一抬頭, 望見邵逾青起身。她也騰地站起來, 準備迎接他們。

下一刻, 邵逾青抬起頭來, 和梁汀在空氣中視線相接一秒鐘。

梁汀可以確定,他就是看見了自己。

所以,他和那個女人走向了另一邊的門。

梁汀咬牙,真絕呀。

她明明就覺得邵逾青對她有點那意思了,現在他又這樣決絕。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她看倒不是,邵逾青的心,才是海底的針,又像邵城四月的天氣,剛才還隱約有太陽透過雲層,現在卻已經黑雲壓城。

梁汀不知道後門在哪裡,費了些功夫,等跑過來,已經不見人影。

這是一次失敗的行動。

梁汀站在三不五時有人路過的門口,抱著自己胳膊歎氣。她渾身上下透著冷,決定不再為他讓自己受罪,乾淨利落地離開。

不遠處的車裡,邵逾青還沒離開,目睹梁汀毫不留戀的背影,連一次回頭也不曾。

他臉色更黑。

這個小丫頭,又虛偽,又沒有毅力。

哪怕她回頭看一眼,都能看見他在車裡坐著。但偏偏一眼也沒有。

他應該要走,卻把車開了上去,跟在梁汀身後。熟悉的曆史重演,她從以前到現在,毫無長進。輕佻,又頭腦空空。

邵逾青看著梁汀上公交車,公交車鑽入車流,他才不急不緩點上根煙。

呼啦啦的雨在點燃煙後從天潑下,邵逾青有些自嘲地想,她應該沒有帶傘,走得早也好-

清明祭祖,梁汀身份尷尬,識趣地說不想跟他們同去。就這,梁誌遠還不樂趣,嘀咕她說,自己的祖宗都不肯去。

真是好笑,自己從不把她當一家人,卻要她老老實實認祖宗。

梁汀不認,她清明想去的地方隻有一個,南郊墓園。

她的媽媽,楊帆女士,兩年前被她托人遷到這裡,算是圓了她媽媽的一個夢。楊帆女士一直念叨的邵城,在她死後終於可以長眠於此。不過她一直愛著的男人,就不必來看她。

讓她永遠留著自己那美好的記憶吧,總好過破滅。

她這一輩子過得有點苦,梁汀不想讓她再吃這一點苦了。

清明時節,微雨紛紛。

一向冷清寂靜的墓園在這幾天變得熱鬨,梁汀撐著傘,一步步邁上台階。梁汀給她帶了她生前最愛的百合花,擱在墓碑前,梁汀把傘往外傾了傾,不讓花被雨打濕。

“我應該跟你講過了,以後你就住在這兒,不過我不喜歡這兒,所以,要是以後走了,也不會常來看你。”聽起來有點叛逆。

梁汀伸手碰了碰墓碑,沒說更多話。

離開的時候人更多,梁汀撐著傘隱沒在人群中,離去悄無聲息。

清明節三天假期,梁家沒人,隻剩下阿姨和梁汀。這個家在這種時候卻有種難得的寧靜,阿姨每天做好飯,叫梁汀起床吃飯,梁汀吃過飯,會和她說一聲謝謝,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多的溝通。

她除了吃飯,就是寫卷子,三輪複習接近尾聲,隻剩下寫不完的卷子。

在大腦放鬆的間隙,偶爾會想起邵逾青。

梁汀放下筆,拿手機拍下眼前,滿滿一桌子的卷子,一張疊著一張。她發送過去,字都懶得配,像完成一道程序。

因為邵逾青一直沒理她,梁汀分得清主次和輕重,已經做好等高考結束再去騷擾他的準備。

以前的體育課總是會被各種老師以各種理由占據,而高三,卻被班主任趕出教室,強迫他們去操場上走動走動。

梁汀捂嘴打哈欠,聽夏曉韻這樣調侃。

“重重,你昨晚沒睡好啊?”夏曉韻關切地詢問。

梁汀嗯了聲,昨晚梁白薇不知道為什麼,和李月芸吵架吵得不可開交,梁誌遠被波及,他們仿佛樂在其中,梁汀卻不得安寧。

吵架的緣由梁汀沒注意聽,好像是梁白薇不滿意找的關係辦的事。梁汀想著,又打了個哈欠。

梁白薇念的學校和她不同,謝天謝地不用在學校裡也見到她。

今天天氣不錯,風和日麗,惠風和暢,冷熱適中。夏曉韻挽著梁汀胳膊,抬頭望了眼天空,忽然歎氣,“重重,你說,等上了大學我們還能像現在這麼要好嗎?”

梁汀沒有立刻答複,她對友情也好,愛情也罷,態度一直是悲觀的。世上沒有絕對的永恒,隻有終究要散的宴席。

但這麼說出來,總顯得她叛逆又格格不入。

“會吧,為什麼不會呢?”梁汀笑了聲。

夏曉韻點頭,忽然間活力滿滿地說:“隻有最後兩個月了!!!我們馬上就要解放了!!!”

話音剛落,從足球場裡飛出來一個足球,從她們麵前掠過,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夏曉韻拍著心口,心有餘悸:“還好沒砸到我頭上,不然這得腦震蕩吧……我們也走了這麼久了,回教室吧。”

梁汀沒有異議,和夏曉韻折返。

也許今天的黃曆上寫著血光之災四個字,因此躲過了一遭,躲不過第二遭。三十多級台階,梁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來的,隻記得耳邊一片嘈雜,驚叫聲不斷,有人撞到她,再然後,她已經在醫務室。

校醫慶幸地說:“還好隻是崴到腳,沒什麼大礙,不耽誤你學習。”

梁汀:“……”

但痛楚卻是真實存在的。

因為她出了事,班主任嚇得不輕,匆匆趕來,又鬆了口氣。梁汀想起那個從天而降的足球,和這件事放在一起,她決定迷信一天:今天一定不適合待在學校。

“老師,我頭也有點痛,會不會腦震蕩啊?”她一臉驚慌害怕的表情,又人畜無害,“我想去醫院看看,不想影響之後的學習進度。”

老師顯然被說服,帶著對好學生本能的偏愛與信任,點了點頭:“梁汀同學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吧,你腿受了傷不方便,我給你家裡人打個電話,讓他們來接你去醫院看看。”

梁汀從入學開始,就一直是品學兼優的代表人物,從沒出過什麼岔子,當然也從來沒被請過家長。一時之間,班主任竟找不到她家裡人的電話。

梁汀在一旁體貼地提醒,報出一串號碼,邵逾青的。

班主任不疑有他,撥通電話,客氣地開口:“你好,請問是梁汀的家長嗎?我是她的班主任,是這樣的啊,梁汀同學她在學校出了一點意外,受了一點傷。不過您可以放心,不是什麼大問題,不過在這麼關鍵的時候,誰也不敢出差錯,梁汀同學的意願是想去醫院檢查一下,確認沒有問題,您看……”

梁汀聽著,忍不住地發笑,卻又隻能克製。

看老師的長篇大論,顯然是那邊並沒有掛斷電話,還耐心地聽了下去,你一句我一句,有來有回。

所以,邵逾青會來嗎?

🔒chapter 23

老師掛斷了電話, 梁汀忐忑地吞咽。

“嗯好,梁汀同學,你叔叔說他等會兒會過來。那你就在這兒暫時休息, 好吧。”

梁汀的心放下,嘴角又忍不住地上揚。

看來也不是很堅定嘛。

醫務室裡隻有梁汀,在那場意外的混亂裡,隻有梁汀一個倒黴蛋。其他人一番推搡,卻沒有人摔倒。校醫讓她坐著休息, 自己有些事處理,先離開一會兒。

梁汀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總覺得頭有點隱隱作痛, 在摔下來的那段路裡, 撞到過一次。雖然沒有流血,但也許會青紫。

有些傷表麵上沒有任何端倪,卻能在一夜之間蔓延一片皮膚。

她是該去醫院看看,萬一傷到腦子,可不是鬨著玩的。梁汀惜命得很。

學校裡明麵上規定不讓學生帶手機進校園, 但鑒於如今手機通訊的普及, 老師們基本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太過分,他們就當不知道。

梁汀也隨身帶著手機,隻不過在剛才的那場意外裡, 她的手機已經慘烈負傷,放射性裂痕從屏幕中心往外散。梁汀看見這一幕, 已經愣住。

她抱著期待, 檢查了一遍, 發現是手機屏幕碎了, 而不是鋼化膜。梁汀心涼了三分,長歎一聲,點亮屏幕。

沒成功,還是黑的。

梁汀心再次哽住。她又試了兩遍,不得不確認,它就是打不開了。

為了見邵逾青一麵,代價還真是慘烈-

這時候還在上課,校園裡空空如也,隻有零星幾個行人。邵逾青把車停穩,沿著那個老師說的地址去找人,說是在醫務室。

梁汀在學校出事,電話能打到他手裡,這事一點也不合理。但仔細一想,又有幾分合理之處。

她在梁家那個地位擺在那兒,梁家人不會幫她,她大概也不想讓他們幫。聽說她母親去世很多年,也沒有彆的親人,所以才會被接到梁家。

所以,隻能找他。

想到這裡,邵逾青心裡抽了一下。很細微的,不算很劇烈。

原本要拒絕的話語也說不下去,他不知道如果他不去,她是不是會選擇一個人去醫院。

老爺子生病那會兒,邵逾青在醫院待過一段時間,那氛圍不好受。生生死死籠罩在一個空間裡,沉悶而壓抑。

他腦子裡閃過梁汀一個人在醫院走廊的場景,心裡說,算了,就當做個好事。

邵逾青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卻在梁汀身上積了太多德。

醫務室的位置很清淨,周邊沒有教室,很輕鬆就能找到。一眼看去,醫務室裡是空的,視線要往右邊挪,才能發現那個單薄的背影。

她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正低著頭,手裡一本書,好像很入神。

陽光灑在灰白色的地板上,窗影劃出一個十字,像教堂禱告的儀式。

邵逾青也的確如願和神父告解完,得到上帝的庇佑。

他慢慢走近,梁汀聽見動靜,回過頭來。

儘管在電話裡,聽她的老師說,隻是受了點小傷,不要緊張。但來這一路上,邵逾青還是忍不住在腦子裡構思出一些恐怖的畫麵。

儘管那些東西對他自己來說,是那麼微不足道。但放在梁汀身上,卻難以接受。

她隻不過是一個會因為在家裡過得不幸福,不想回家而哭泣的小孩子。

不,也不是小孩子。

他在心裡慢慢地措辭,但開口的話當然不會是這些。

“看起來還活蹦亂跳的。”他走到梁汀身邊坐下,感受到陽光灑在自己腿上。

梁汀在見到他的時候,臉上浮現出笑意,“邵逾青,你來了。”

又是有點得意的語氣,好像在說,你不是不願意見我嗎?說到底,還不是來了。

又像在說,你輸了。

她好像有很強的勝負欲,並且總篤定自己會贏。

邵逾青不得不小小地懷疑一下,“你不會是為了見我……”他投去一個打量的眼神。

梁汀聽懂了他的意思,雖然心裡在說,他怎麼會覺得自己值錢到那種地步,可嘴上還是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說:“誰讓你一直不理我,給你送花也不理我,給你發消息也不回我,甚至——去找你,你也當沒看見。”她嬌俏地抱怨,像女朋友的腔調。

邵逾青沒有繼續和她掰扯這個話題,他站起身,“走吧,帶你去醫院看看,有沒有把你摔成個傻子。”

梁汀哦了聲,卻沒有站起來。

邵逾青走出兩步,回頭看她,她把書合上,手搭在沙發扶手上,一副怡然自得的姿態,得寸進尺道:“我腳崴了,走不了。”

“所以?”

“你背我走吧,邵逾青。”她眼底閃爍著細碎笑意,像是剛才陽光的遺留。

邵逾青沒動,空氣仿佛凝滯,牆上的掛鐘滴滴答答地走,昭示著時間的流動。

邵逾青冷笑說:“那你待著吧。”他轉身往外走。

梁汀看著他的背影,哎了聲,撐著扶手站起身,忍著鑽心的疼痛,追上邵逾青的步伐。

他寬厚的背影在走廊裡,梁汀有些失態,都忘了這是學校,朝他喊道:“邵逾青,你這個臭男人,我跟你說,我今天找你來,就是為了告訴你,我不喜歡你了。”

前麵的身影倏地停下來,梁汀繼續說下去:“你這個臭豬,老煙槍,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自大狂,嘴巴長在你身上,隻用來氣死人……我告訴你,你除了那張臉,還有什麼呀?你又老……又……”她一口氣頓住,猛地深呼吸,腳上不小心用力,疼到她齜牙咧嘴。

梁汀躬身,手撐著手邊的牆,閉上眼緩神。

下一秒,她卻已經懸空而起。

梁汀驚呼一聲,映入眼簾的是邵逾青堅毅的下頜線,高挺的鼻梁,以及目中無人的眼。

“……你放我下去。”梁汀咬牙。

邵逾青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沒有搭理她,直到把她放在副駕駛。梁汀那張嘴還在繼續,她真的有太多次被他氣到,想說的話也太多。

“你……你……”她有些氣喘,一時卡殼,彆過頭看窗外。

邵逾青接話:“我什麼?”似笑非笑的,聽著有點危險。

梁汀認慫,聲音放輕不少,“你嘴巴毒得要死,脾氣也差得要死。”

邵逾青嗯了聲,“你不是就喜歡我這樣嗎?嗯?”

梁汀沉默。

邵逾青又問:“不喜歡我了是吧?”

梁汀還是沉默,這一招叫以退為進,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玩脫。

她垂著眼,邵逾青勾起她下巴,讓她抬頭和自己對視:“不是要釣我嗎?這才哪到哪啊?釣魚這麼沒有毅力,誰教你這麼釣魚?”

他沉著聲,聽起來更危險了。

梁汀從他的眼神裡也捕捉到危險的訊號,她是委屈的語氣:“可是你油鹽不進,我有什麼辦法?我給你送花,你沒有任何的回應,每天給你發這麼多消息你也不理,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上門找你,你也不見,我有什麼辦法呢?”她微努著嘴。

邵逾青竟然笑了聲,但一點也沒有緩和車裡緊張的氣氛。明明車裡開了空調,梁汀卻覺得有點熱。

“釣一個男人,難道是送送兩朵玫瑰花,給他發自己的一日三餐,做幾張卷子嗎?”梁汀聽出了他話裡的嘲諷。可這就是她的生活,分享生活,難道不是很有用的辦法嗎?

再說了,他的話不對,她可不止做了這些,她還主動踮腳靠近過。但是他自己推開了。

梁汀看著邵逾青,邵逾青微眯了眯眼,語氣忽然變得正經:“梁汀,你最好記住,是你自己說愛我的。有些事開始了,可沒那麼簡單。”

梁汀隱約地抓取到他話裡的關鍵詞,那很重要,卻又還沒完全抓住。

邵逾青已經再次開口:“我的嘴長在我身上……”他聲音近乎喃喃,重複著梁汀不久前的控訴。

梁汀太陽穴忽然突突地跳起來,眨著眼,下意識地貼緊了身後的座椅。下一秒,果然危險席卷而來。

她的後腦勺被一隻大掌穩穩撐住,再然後,唇瓣被咬住。

🔒chapter 24

他動作重得讓梁汀有種錯覺, 他不是在吻她,而是在懲罰她,像懲罰站在他對立麵的敵人。輕微的痛楚傳入大腦, 讓梁汀感覺到清醒,無比的清醒。

穿過樹蔭的陽光閃爍著,偶爾晃著她的眼,梁汀才有偏頭的趨勢,邵逾青的動作就更激烈。她甚至被擠到座椅和車門之間的夾角, 衣服因為太過劇烈的動作被蹭得往上,露出半截白嫩細腰, 嬌嫩的肌膚不知道碰到哪兒, 冰冰涼涼的觸感, 讓梁汀不由得哆嗦。

方寸唇齒間的戰鬥還沒結束,梁汀被這兩種感覺夾擊,逐漸覺得腦子昏昏。她抓著邵逾青的胳膊,眼神迷離,還泛著點紅。

邵逾青往後退開一步, 視線還灼^熱地盯著梁汀, 說:“嘴不止能用來氣人,還會吃人。”

梁汀聽見了他的話,其實想說點什麼。她好像得逞了,她應該高興得意驕傲, 但是頭真的很不舒服,甚至有種想吐的感覺。

邵逾青等著她的回應, 卻隻等到梁汀偏頭乾嘔。

他臉色鐵青, 扶著人。有這麼嫌棄嗎?

梁汀氣若遊絲, 把頭靠在邵逾青肩頭, 說話:“邵逾青,我好像真有點腦震蕩。”

邵逾青麵色稍霽,將她放回副駕駛,仔細係上安全帶,“馬上帶你去醫院。”

他自己坐回駕駛座,掉頭開出校門,往最近的醫院去。附近的醫院還挺多,邵逾青挑了邵家有股份的私立醫院,借機給梁汀開了個後門。

他在路上打電話安排,感覺到衣角處的細微動靜。

扭頭看一眼身邊的人,她臉色很不好看,眼神沒有焦點。

梁汀吐氣如絲:“邵逾青,你得對我負責。”

“……”他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有時候,他覺得她根本沒有一點真心。有時候,她卻表現得格外深情。

他都不知道這是她拋出來的餌,還是真心話。

不管是什麼,反正他自己咬的鉤。

見他不說話,梁汀繼續絮叨:“我……我現在算你女朋友了吧?”

“你不會賴賬吧?”

……

邵逾青忍無可忍,冷臉說:“閉嘴!”-

梁汀的確有點輕微腦震蕩,不過不太嚴重,臥床靜養就可以。

病房裡,梁汀躺在床上,邵逾青坐在床邊,給她削蘋果。水果是他剛讓助理去買的,助理一臉懵,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等過來看見梁汀,一時愣住,卻很快把梁汀和那個傳聞中的女主角聯係起來。

梁汀看了眼邵逾青,嘴角忍不住地勾起,聲音又甜膩起來,指使他:“邵逾青,我不想吃皮。”

“我不愛吃脆蘋果,你找找有沒有粉蘋果。”角色已經無縫切換。

邵逾青瞪了她一眼,梁汀低下頭,麵色委屈。他收回視線,看向自己手裡削了一半的蘋果,有一秒的走神。不可否認,還挺好聽的。

他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梁汀當然看不見。

梁汀躺在病床上,雖然輕微腦震蕩,但不妨礙她想東想西。“我覺得我最近不適宜去上學,我今天還差點被球砸中,我覺得我應該和老師請幾天假,你覺得呢?”她可憐巴巴地望過來。

邵逾青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梁汀,梁汀朝他笑了笑,接過,咬了一口,嘴巴還不停:“我應該好好修養幾天,可是在醫院也不好,我不喜歡醫院的感覺,我也不想回家。我腿也受傷了,要是回家,他們欺負我怎麼辦?”她放慢了吐字,看向邵逾青。

一旁的助理已經看呆住,好像……有哪裡不對,這個架勢,老板是談戀愛了……?

他正胡思亂想,被邵逾青冷不丁一瞪,連忙借口跑路,“邵總,那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邵逾青點頭,門很快被關上,他才看向梁汀。

梁汀巴巴地眨眼,“我是你女朋友了對吧?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你回家了,對吧?”

邵逾青輕歎了聲,忽然俯身靠近,梁汀睫毛顫動更快,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最後一個柔軟的觸覺落在嘴角。

“梁汀,是不是換一個人,你也一樣這麼主動?”

梁汀趕緊否認:“怎麼會?我就喜歡你,真的。求你了,我真不愛回那個家。”她在邵逾青心口蹭蹭,像一隻貓。

邵逾青未置可否,隻是在出院的時候,讓他上車,走的路線卻不是回梁家。梁汀看著外麵變換的環境,笑又從眼角眉梢往外跑。

她的情況不嚴重,在醫院待了半天就想走,在得到醫生的準許後,邵逾青給她辦了出院。

梁汀上回喝多了,根本不記得去邵逾青家的路,這一次看得認真,像要記住。

邵逾青好笑:“要這麼認真嗎?”

梁汀挑眉:“當然,我得記一記。”

邵逾青笑:“還能讓你自己走過來不成?”

梁汀:“……”

她暗暗嘀咕:“你好不解風情。”

邵逾青輕嗤了聲,坦然得很:“是啊。”

梁汀語氣一轉,朝他笑得眉眼彎彎:“不過沒關係,不解風情好,你要是解風情,哪裡還輪得到我呀。”

🔒chapter 25

不用邵逾青邀請, 梁汀已經跨進門。他家和上一回來好像沒差,梁汀扶著牆,掃視過一圈。

她一副巡視領地的姿態, 微繃著一根弦,看得邵逾青好笑。

邵逾青躬身從玄關的鞋櫃裡找出雙一次性拖鞋給她,“找什麼?”

梁汀看著他掛在手上的一次性拖鞋,嬌弱起來,“我腳痛。”

邵逾青挑眉。

梁汀伸手搭在他肩上, 微微地用力,把他整個人往下按。他終於領悟她的意思, 半蹲下身, 捏住她腳踝, 脫下她的白色帆布鞋,替她穿上拖鞋。

她真是會順杆爬的人。邵逾青心想。

不久之前,明明他們倆還劍拔弩張地爭吵,她叫囂著再不喜歡他,現在回想起來, 那隻是她的小小激將法。但能怎麼辦呢?他已經上鉤了。

邵逾青正要起身, 感覺到肩上的力道又輕按了一下,清脆的少女腔調從頭頂傳來,像清泉石上:“走不動路。”

他抬頭,對上她毫不畏懼的眼神。

邵逾青認命, 將她攔腰抱起,放下的時候作勢要摔她, 梁汀感知到他的意圖, 摟住他脖子, 不滿地抱怨:“我是傷患。”

她是不是傷患都一樣的花招百出。

邵逾青穩穩放她坐下, 半蹲在地毯上,視線和她平齊,深深地看著梁汀。空氣仿佛在膠著,梁汀眨了眨眼,慢慢地湊過上身,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他表情有所變化,但顯然不是說,她這是正確答案。

他明明在警告她,但她視而不見,強詞奪理道:“乾嘛?難道你這麼看著我的意思,不是說讓我親你一下嗎?”

理直氣壯,帶著得不得理都不饒人的嬌俏。

天色將晚,六點的鐘聲準時響過。

邵逾青輕斂雙眸,手按在她脆弱的後頸上,仿佛一用力就能將它折斷。不像白天時的狂風暴雨,這個吻更綿長而溫柔,梁汀的傲氣一點點被撫平,到最後,甚至顯得慌亂無措。

她仰麵陷進沙發裡,睜著眼看邵逾青,抬手撫上他的額角,似乎是喃喃自語:“你真沒談過戀愛嗎?”

為什麼同樣是第一次,他這麼遊刃有餘,甚至像個老手,帶著她,勾著她,讓人無處可逃。

“等等,”她突然反應過來,傳聞隻說他沒有過女人,但是這和有沒有接過吻,好像不是一回事。她瀲灩的眸微張,盯著邵逾青看。

邵逾青知道她在想什麼,“沒有。”

“哦。”梁汀應了一句,慢慢地浮現出笑意。

她的手指從他眉眼間劃過,帶著淡淡的癢意。他們的姿勢曖^昧,邵逾青撐起身,問她餓不餓。

“想吃什麼?”

梁汀跟著坐起身來,雙腿盤起,沉吟幾秒說:“隨便吧,反正現在吃什麼都香。”

邵逾青轉頭看她,他的理智告訴他,她馬上又有甜言蜜語的攻勢,這是一句誘惑的詞句。但他還是跟著她的引導,問:“是嗎?怎麼?”

梁汀一雙笑眼勾著:“有情飲水飽,都有你了,當然吃什麼都香,對吧。”臨了,她還要反問他一句。

邵逾青輕笑了聲,微偏過頭,解下自己的外套,給出選項:“讓阿姨過來做點家常菜?還是帶你出去吃?”

他脫下外套後,隻剩下裡麵的白襯衫,也把扣子解開兩顆。

梁汀沒有猶豫地回答:“家常菜,行動不便就不出門了。”

“行。”-

阿姨姓周,在邵逾青這裡做了快十年,她動作利索,人也不八卦,邵逾青對她頗為賞識,待遇一年年升。儘管如此,周姨在看見邵先生家裡出現個女孩子的時候,還是閃過一絲驚訝。

女孩子年紀很小,看著和邵先生差得有點多。但顯然是……戀人的姿態。

雖然有些驚訝,周姨也沒有多問,隻問起:“小姐有什麼忌口?愛吃哪裡的菜?”

梁汀坐在沙發上,自我介紹:“我姓梁。我比較喜歡吃辣的,重口味一點的菜,至於忌口,不愛吃香菜,蔥不要太多,彆的……也沒有了。”她笑容滿麵,很有親和力。

周姨應了聲好,心裡卻有些嘀咕,以她對邵先生的了解,邵先生最不愛吃口味重的菜,他飲食很清淡。現下這位年輕小姐的要求顯然和他南轅北轍,周姨還是決定征求一下雇主的意見。

邵逾青隻嗯了聲,讓她照梁汀說的做。

周姨進了廚房忙碌,廚房能聽見客廳的動靜,梁小姐說她要洗澡。邵先生說,讓她去,難不成還要他伺候著洗澡。梁小姐笑嘻嘻地,聲音被熱鍋滋油蓋過去。

梁汀說她沒有換洗衣物,也沒有一應的生活用品,邵逾青看了她一眼,她又說,也沒關係,可以用你的。

不等邵逾青回答,梁汀已經單腳蹦向浴室。她隻是崴到腳,其實休息了這麼久,早沒那麼痛。梁汀反手關上門,噴頭稀裡嘩啦的聲音傳來,邵逾青收回視線,頓了好一會兒,給助理發消息-

梁汀動作很快,拉開浴室的門。頭發用浴巾包住盤在頭上,皮膚被熱水衝泡過後顯現出一種彆樣的白,邵逾青看著她走近,視線往下,隻看見兩條空蕩蕩的腿。

她隻穿了一件男士襯衣,是他昨晚放在浴室忘記收的。

邵逾青眸色微沉,抬頭看人。

他指間夾著根沒點的煙,梁汀撇嘴,眼疾手快一把奪過,藏在身後。

“我不喜歡你抽煙,邵逾青。”她眉目間染上淡淡的憂愁。

邵逾青伸手,將人整個拉到跟前,姿勢更加曖^昧。

他臉色沉著,卻是把她胸口的兩顆扣子係好,“頭發吹乾,馬上吃飯了。”

他看出了梁汀的企圖。年輕而美好的□□,談戀愛的正當名義,隨便做點什麼當然都行。

但他總是覺得……

邵逾青從她手心裡拿回那支煙,說:“我去陽台。”

梁汀看著他的背影,輕哎了聲,又來了,這個善變的男人-

他家有兩個陽台,一個露天,一個不露天。邵逾青去了露天的那個陽台,靠著欄杆抬頭望,今晚的天空挺乾淨的,雲不多。

他低頭點煙,覺得自己像個被^嫖的。

這種心態固然很可笑,所以邵逾青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麼氣。

年輕又漂亮的女孩很多,以身體交換自己想要的錢財或者地位的,邵逾青也見過不少。對這些人,他談不上輕蔑或者看不起,因為那是彆人的選擇和他人的人生,和他無所謂。

但是放在梁汀身上,他卻覺得這是墮落。

他不希望她這樣。

儘管,這兩者也並不相同。

他們現在是在談戀愛,不是沒名沒分的,見不得光的那些齷齪關係。彆的男人或許想要談戀愛第一天就發展到睡眠關係,可是邵逾青不想。

剛才沒想下去的話是,如果他們今天就做^愛,關係就會像這晚風,來去匆匆。

可他竟然不太願意。

🔒chapter 26

周姨出來時, 隻看見梁小姐,沒見邵先生,幾秒之後才看見邵先生從陽台進來。而梁小姐還坐在沙發上, 握著電視遙控器,笑得正開心。

周姨看了眼電視屏幕,是她搞不懂的節目,這年頭的年輕小明星們都大不同了,她是越來越不明白了, 周姨也不明白,梁小姐竟穿著邵先生的襯衣, 光著大腿。

她總覺得, 邵先生不是這麼沒正經的人。

當然這是主人家的事, 不宜多問。周姨老實轉身回廚房把最後一盤菜端上來。

梁汀聽見邵逾青動靜,扔了手裡遙控器,扶著沙發朝他蹦去,微皺著眉,“你生氣啦?”

邵逾青身上掛著淡淡的煙草味, 梁汀很不喜歡煙味, 捏著鼻子一臉嫌棄,“乾嘛老要抽煙,又短命又臭烘烘。”

像是她原形畢露。

不論她原形是什麼樣,反正已經走到這步。邵逾青沉著臉, 將梁汀整個圈住,困在懷裡, 故意湊得很近。

梁汀看出了他的惡趣味, 手推在他胸口, 要將他推遠。可她哪裡比得過邵逾青的力氣, 推搡之間,兩個人雙雙跌進沙發。

邵逾青做了肉墊,其實摔不著,但梁汀非要控訴:“我可是病人,我腦子還沒好全呢,再摔出點好歹來,你要養我一輩子的。”她講話不經大腦,像隨口一說,卻讓聽者想得很多。

“一輩子?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一輩子是什麼概念嗎?”對她來說,在十八歲的天空下,彆說看到七老八十的一輩子,就是三十歲,大概也覺得很遠。

不過,他們倆之間,本就隔了重重山水。

梁汀切了聲,想從他懷裡掙脫,沒有成功。她有些惱怒,伸手摘下他的眼睛,揚手舉得很高,一點皮毛的威脅。

“你不要一副倚老賣老的樣子,一輩子當然是一百歲。”她希望她自己能活到一百歲,最好是應有儘有地活著,而不是窮困潦倒。

邵逾青沒了眼鏡,那種溫文爾雅的氣質瞬間去了大半,隱約地顯出些鋒芒。他似乎也不需要這眼鏡,一點沒受影響。

他看出梁汀的疑惑,給她答疑:“兩百度。”

梁汀哦了聲,把眼鏡戴回他的鼻梁,趁機又在他唇上輕碰了一下,而後飛快地掙脫,溜之大吉。

“吃飯啦。”

經過這麼一番打鬨,剛才那點微妙的不愉快煙消雲散。梁汀似乎就有這種魔力,能輕易地打翻他的情緒盤。

他慢慢坐起來,扶了扶眼鏡,整理好有些淩亂的襯衣,走向餐桌邊。梁汀已經自覺坐好,拿住筷子和勺子,等待開飯。

周姨剛才不動聲色地看見他們的打鬨,心裡又忍不住地猜測,也是怪了,她一周在邵先生家做兩天,替邵先生打掃整理,前麵幾次,都沒看見過這位梁小姐出現,也沒聽邵先生提及自己有女朋友這事,可看他們相處,又像熟稔已久。

不過這樣也好。周姨在邵逾青這裡做得久,邵先生人也好,她早覺得邵先生年紀不小,該找個知冷熱的人才好。不過梁小姐嘛,看著不大像能照顧人的。

周姨搖了搖頭,不再操心這麼多,回頭衝邵逾青說:“那邵先生,我就先走了。”

周姨平時過來打掃的時候,也會一次做上兩三天的飯菜,放進冰箱裡,邵先生有需求再自己熱。

“阿姨慢走,路上小心。”梁小姐嘴倒甜。

梁汀低頭吃飯,再抬頭時,發現邵逾青的視線正盯著自己。她奇怪:“怎麼?”

邵逾青收回視線,夾了一筷子水煮肉片,辣味充盈口腔,他輕皺眉頭,“隻是覺得,你好像已經把這兒當自己家了。”

梁汀笑嘻嘻的,沒有說話-

夜裡梁汀睡在客臥,邵逾青睡在主臥。

邵逾青三十年來第一次和一個毫無親緣關係的人躺在同一個家裡,儘管隔著兩堵牆,卻仍舊覺得被影響得徹底。他睡得不太安穩,心裡忍不住想到一些彆的事。

他想,不知自己這樣輾轉反側,睡在客臥的小丫頭是不是睡得正香,根本不將這些放在眼裡?

她實在太沒心肝,無法不令他這樣想。

後來輾轉反側至深夜,終於入睡,半夢半醒,聽見自己房間的門被敲響。從門外傳來幽幽的聲音:“邵逾青……”

他翻身下床開門,在昏昏的台燈光下,看見梁汀耷拉的委屈的臉。

“你還沒睡嗎?”她問。

邵逾青心已經往緊處繃,提防她花招的架勢,“被你吵醒的。”

梁汀哦了聲,努嘴更甚。她沒那麼笨,聽懂他的揶揄,隻是不想計較,“我感覺頭有點痛。”

她扶著額角,臉色在燈光之下的確顯得蒼白。

邵逾青起身去找東西,馬上要出門帶她去醫院的架勢,梁汀把人拉住,搖頭說:“不是那個痛,就是……撞到的那兒它腫了,就在後腦勺,我一躺下就碰到,有點痛,我睡不著。”

邵逾青哦了聲,伸手捧住她的手,把房間大燈打開,梁汀眯眼往他懷裡躲。他循著梁汀說的去找那個痛的地方,果真摸到一個腫塊。

梁汀哎了聲,“痛的。”

邵逾青鬆開手,“那怎麼辦?”這種痛,也沒法治吧。

梁汀沒答,又說:“還有彆的地方好像也撞到了,有點痛。”她抬頭,一雙眼裡映出細碎燈光,像星星。

“哪兒?”他認真地擔心。

梁汀將睡衣掀開一角,露出半截細腰,白皙肌膚上一大片淤青。

“是不是?”吃完飯後沒多久,助理將他要的嶄新睡衣以及洗漱用品之類送來。

邵逾青嗯了聲,聽見她的哀嚎與抱怨:“煩死了,他們為什麼不好好走路,非要撞到人……”

她放下睡衣,他挑的睡衣款式很嚴實,長袖長褲,遮到手腕腳踝。

邵逾青歎了聲,覺得她在撒嬌,撒嬌的意思,就是要他哄人。但坦白說,他在這方麵經驗為零。

正如梁汀所說,他隻會氣人,不會哄人。

邵逾青無聲地吞咽,喉結滾動,還沒開口,梁汀已經說話:“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頭頂的吊燈亮得晃眼,連心都像被晃到。

他覺得自己的猜測也不能算全錯,這應該還是她的小小把戲。但是,他不算排斥。

邵逾青終於啟唇:“你痛,我又不會治,跟我一起有什麼用?”

梁汀說:“但是有你在旁邊,比較安心。”-

燈已經滅了很久,也許半個小時,也許更久。

梁汀側躺著,儘量不讓自己碰到痛處,第四次開口和地上的邵逾青說話,“邵逾青。”

他沒有再答,似乎睡著了。

梁汀歎了聲,也閉上眼。

攻略一個男人的辦法,或者說,攻略一個人的辦法,不論男女,一定是入侵他的空間,不論是生活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雖然她無從證實,但想必是有用的。

直到房間裡傳來平穩的呼吸聲,邵逾青才翻了個身。他枕著自己手臂,心想,她哪裡睡不著?這麼快就睡著了。

這時候忽然想到她說的那句心安,又把思緒掐斷。

後半夜,睡不著的人換成他。

🔒chapter 27

梁汀睡醒的時候, 隱約聽見客廳裡傳來動靜,像是邵逾青在說話。

“……嗯,好的……”

具體說什麼, 又聽不真切。

梁汀撐起身,踩著拖鞋打開門,正好見他掛斷電話。

邵逾青說:“你的老師打電話過來詢問你的情況,我順便向他請了幾天假。”

梁汀總覺得他說話的神情似笑非笑,像話裡有話, “額……好。他還說什麼了嗎?”

梁汀的班主任人挺不錯的,對她頗為關照。

邵逾青沒答, 問她餓不餓, 桌上有早餐。梁汀看他一副轉移話題的態度, 越發覺得他有什麼事沒說,他越不說,梁汀就越好奇。

但在腦子裡認真思索一番,也想不出可能是什麼。老師能說什麼?

她自己頭腦風暴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向邵逾青求教。邵逾青坐在沙發上, 任由梁汀貼上來, 沉默兩秒說:“沒什麼。”

隻是覺得,她一個半大的小姑娘,一夜未歸,她那些所謂的家裡人, 竟然連一個電話都沒打來問問。甚至還不如她的老師。

原來是因為這個,梁汀覺得好笑。

“他們巴不得我早點死了吧。”她輕描淡寫地說。

邵逾青皺眉, “什麼死不死的……”

梁汀搶話:“我才不呢, 我偏要活得長命百歲, 氣死他們。”她看來很樂觀, 也很好。

這念頭剛冒出來,邵逾青就在心裡自嘲,他已經考慮得這麼多。

她還有些犯困,窩在邵逾青懷裡眯著眼又躺了會兒,才慢慢悠悠起來洗漱,吃早餐。大概是腦震蕩的後遺症,梁汀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兩口就吃不下。

她空閒下來,去找邵逾青,他卻很忙,已經進了琴房,臨走前留下一句,“自己看著辦。”

梁汀看著他背影消失在樓梯上,她看著辦……在這裡她能乾什麼?

昨天回來得急,什麼都沒帶,梁汀想做兩道數學題都沒辦法,她還能乾什麼?她回到沙發坐下,打開電視遙控器,百無聊賴。

崴到的腳經過一整晚的修養,已經幾乎感覺不到痛。至於後腦勺和後腰,經過一夜發酵,痛感更甚,無法忽視。她看電視都集中不了精力,有點煩躁地起身,打量邵逾青的住處。

房子很大,雖然不是彆墅,但價錢估計也差不了多少。梁汀圍著房子參觀一圈,從樓下到樓上,最後停在他書房門口。

邵逾青原本在處理些公事,聽見敲門聲先是皺眉,隨後反應過來,這房子裡除了他就是梁汀。

“進。”

梁汀推開門,還是那張巧笑倩兮的臉,“邵逾青,我突然發現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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