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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愛你 陳十年 88209 字 4個月前

“什麼?”

“我手機昨天好像摔壞了,所以,可能不是他們不給我打電話,而是打不了。”她眉目含笑。

邵逾青:“……”

他手上的事也不是很急,遲疑了兩秒是帶她出去,還是讓助理來處理。最後還是決定帶她出去,順便送她回一趟家。

邵逾青沒提前告訴梁汀要送她回家,隻說帶她去修手機。手機店的工作人員看完之後說,梁汀的手機修不好了,恐怕得重新買一個。

梁汀聽罷皺著眉,顯然不是很高興。邵逾青想起她在梁家的處境,日子恐怕不太好過,當然金錢上也不會太寬裕。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儘管挑,我付錢。”他斜倚著櫃台,懶懶開口。

梁汀故作為難,“啊……這樣不太好吧,搞得好像我就是為了錢一樣誒。”

邵逾青抬眸,視線慵懶:“你是嗎?”

梁汀笑:“當然不是。”

他低低笑了聲,不知道信沒信。梁汀就當他信了,畢竟如果不信,他就是冤大頭。在邵城風風火火的邵逾青,怎麼可能是冤大頭呢?對吧。

“不過,這可以當我們的定情信物。”她麵不改色地瞎扯,哪有人定情信物用一個手機,還是單方麵的。

邵逾青挑眉,奇怪,他已經覺得見怪不怪。

一旁的工作人員聽著他們的對話,表情變幻莫測,到底沒有多問,認真給梁汀推薦了幾款最新款手機。梁汀從中挑了一款,邵逾青結賬。

把電話卡裝上後,梁汀開機,很快完成一些基礎的設置,和她從前的手機保持一致,把該下的軟件都下載好。

開機沒多久,就收到了一條未接來電的通知,是梁家的座機打來的。梁汀舉著手機給邵逾青看,表情看不出高興與否,“還行,還是記掛著我的。”

雖然她明白,無非是沾邵逾青的光。

但這光也是她自己努力沾上的。

邵逾青嗯了聲,算是回應,將車掉頭。梁汀低頭擺弄手機壁紙,要把係統壁紙換下,但一時想不到什麼能換的。她咬唇沉思,忽然抬頭,看了眼手表的男人,笑從唇邊溢出。

她舉著手機,找好角度,拍下一張完美的側臉照。梁汀將它設置成壁紙,等做完,才想起來問邵逾青現在去哪兒?

才剛問出口,已經看見熟悉的環境。回梁家的路梁汀當然熟。

她臉色沉下來,想開口,又把話咽回去,偏頭抵著手邊的車窗。

邵逾青要送她回家,因為覺得她這麼住在他家不好?他倒是很有原則嘛,或者是因為也沒那麼重視。

梁汀心情頓時很差,不是因為不得他重視,隻是單純地對回家這件事感到不痛快。

上學的時候,每一次放假都有人特彆高興,恨不得立刻飛回去,大概隻有梁汀會恨不得彆放假。梁汀走神之際,車子已經越過幾重山水,停在梁家大門。

她回過神來,動作遲鈍解開安全帶,打起精神。

邵逾青已經推開車門下車,“走吧。”

梁汀哦了聲,跟著他下車,往家裡走。進了門,隻有李月芸和阿姨在。

李月芸對邵逾青的到訪已經沒那麼驚訝,大方得體地招待。邵逾青接過茶杯,“我帶重重回來收拾點東西。”

這話一出,李月芸和梁汀俱是一愣。

🔒chapter 28-

chapter 29-

梁汀直勾勾看著邵逾青, 原來他是……原本沉鬱的臉色一點點消散,轉而染上些許笑意。哼,當時躲那麼遠, 結果嘛……

她忍不住小小地笑了聲。

邵逾青也看著梁汀,微晃著手中的茶杯,“去吧。”

梁汀應一句好,轉身上了樓。

剩下李月芸原地皺眉,尷尬地笑了句, 又不知道說什麼。這丫頭還真是有本事啊,這才多久, 已經要搬去和邵逾青同居了, 還是邵逾青親自上門, 明擺著是在給她們看。

梁汀的房間其實挺空的,除了那幾個必要的大件,幾乎沒彆的,連裝飾品都不多,一眼就望儘。她環顧一圈, 思索著應該收拾點什麼。衣服鞋子肯定是必需品, 梁汀一邊思忖,一邊著手收拾。行李箱被攤開擺放在床和衣櫃之間,接住她從衣櫃裡掃落的衣服。

梁汀的衣服也不算多,比起梁白薇來說, 連小巫見大巫都比不上,頂多算個九牛一毛。她的衣櫃都沒填滿, 梁汀從空蕩的衣櫃裡挑出一半, 收進行李箱。

鞋子、瓶瓶罐罐、還有教輔資料……

就這些, 一個行李箱剛好裝下。

雖然東西不多, 但收拾起來還有點累,梁汀額頭起了一層薄汗,她抬手擦掉,隨便地在地毯上坐下,稍作休息。

邵逾青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估計是剛才她專心收拾東西,沒注意聽。

“好了?就這麼點要帶的?”他語氣好像在笑。

笑什麼?梁汀輕哼了聲,回頭朝他伸手,示意他拉自己起來。

邵逾青緩緩走近,握住她發熱的指尖,將她整個人拉起來。她很瘦,根本沒有重量,毫不費力。

“怎麼這麼瘦?”他笑著說了句。

梁汀沒接這句,還在問上一句,“你故意捉弄我?所以笑是不是?”聽來有些氣鼓鼓。

邵逾青轉身在她床側坐下,承認得爽快:“誰讓某些人提起回家都要掉金豆子。”

梁汀下意識反駁,她什麼時候……

話音剛出,又哽住,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好了,收拾完了。”梁汀避而不提,在邵逾青身側坐下。

兩個人肩幾乎挨在一起,體溫和心跳像是能在這樣的距離裡傳遞,分不清是誰的。窗戶敞著,微風將晴朗的氣息送到他們肌膚上,這樣好聞的味道,令人打開每個毛孔,放鬆自己的身體。梁汀低頭坐著,左腳踝勾著右腳踝,忽然笑了聲。

再抬頭時,已是一臉狡黠笑意。

邵逾青問:“笑什麼?”

梁汀咬唇,說:“你猜呀,邵逾青。”

他的名字從她唇齒裡念出來,也像沾染了晴朗的味道。

“我不猜。”他不配合,懶懶地往後倒,在她床上躺下。

無非是在想,還不是落我手心裡了,當時還躲這麼遠。

他無聲地輕笑,感覺到微風拂麵,人會本能地避開一些危險,這是天性,也是謹慎和理智。

他不想說,說出來隻會縱長她的得意。現在尾巴都要翹到天上了。

可是她這短短的年歲光陰,過得那麼不愉快,給她些多的甜頭,似乎也不錯。

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手指被人抓住,好奇地把玩。那雙好看的手,終於如願以償變作她的片刻玩物。

梁汀抓著邵逾青的手指,認真地撫摸,很輕,又很重。邵逾青不願意猜,她也不再說,但嘴上始終掛著淺淺笑意。

她覺得他們之間的進度太順利,從昨天到現在,陽光都太好。

梁汀將指紋貼上他的,問:“讓我收拾東西的意思,是要搬去你們家跟你一起住嗎?”

她仔細摩挲他的指紋,從指尖紋路到掌心紋路。

“不然讓你去睡大橋?”他不客氣地回懟。

梁汀撇嘴,在他手心裡重重拍了一下,懲罰他的不解風情。

煩不煩啊,一天不氣人是會怎麼樣?

“那傳出來,掉價的也是你,讓自己的女朋友睡大橋,反正更丟人的也不是我。”她意欲抽回手,被寬大的手掌包住,溫熱的溫度傳遞來。梁汀剛才出了點汗,現在手開始發冷。

不止手,被風這麼一吹,身體也有些冷。梁汀索性跟著趴倒,躺在邵逾青身側,頭發有幾縷散進邵逾青脖頸之間。

她昨晚洗澡用的是他的沐浴露和洗發水,有那麼一瞬,讓邵逾青覺得那是他自己身上的味道。

就這麼躺了會兒,梁汀扭頭看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小名叫重重?”

問完,又想起那天晚上夏曉韻那麼大聲的話他全聽見了,答案顯而易見。

又改口問:“你知道是哪個重嗎?”

邵逾青沒有回答,隻是抓起她的手,用剛才她玩弄過的手指,一筆一劃在她掌心寫下她的名字。

重。

這下輪到梁汀傻眼,她小聲嘀咕,你怎麼知道?

邵逾青笑了聲,坐起身來,滿足她的好奇心:“既然你這麼問,那肯定不是最常見的那個蟲,至於為什麼是這個,因為覺得和你比較搭。”

重巒疊嶂,層層疊疊,美得很有層次。

梁汀眼前一亮,跟著坐起身,“這算誇我吧?”

邵逾青嗯了句,問她要不要現在走。梁汀點頭,把行李箱合上,笑嘻嘻推給邵逾青,“你看,我還在休息。”-

回去的路上,梁汀心情大好,話語連綿不斷。

“邵逾青,你說要是傳出去,他們會不會在背地裡議論你?”

“無所謂。”他漫不經心地回答。

……

一進家門,梁汀迫不及待地問,“我睡哪兒?跟你一起睡嗎?”她似乎很期待。

可惜邵逾青拒絕得無情,“你想得美。”

他把梁汀行李推進次臥,梁汀睡過的痕跡還沒收拾,床褥略有些亂。梁汀故作失望,把箱子打開,慢慢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出來。東西不多,收拾很快。

邵逾青是大忙人,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和她耗,下午又隻能去書房閉關。梁汀窩在偌大的客廳裡,這回終於有事可做,刷刷寫了幾頁數學題。

四月了,沒多久就要高考。

學校裡的氣氛越發壓抑,每個人都繃著一口氣,隻等著高考完再鬆開。梁汀念的高中很普通,連重點高中都算不上,也沒有太多身份複雜的人。大家都是普通的人,走著普通的路。

邵逾青忙完出來已經傍晚,客廳裡多了一個人,他在逐漸習慣。

梁汀彎著腰,在黃昏的光影裡露出好看的一截脖子。邵逾青撐著欄杆,看著金色的夕陽一寸寸從她脖子上走過。

聽說很多家長在孩子高考的時候會迷信一把,去求神拜佛。既然他當了一回她的家長,也替她求求神佛吧。

🔒chapter 29

回學校之前, 邵逾青又帶梁汀去了趟醫院,再三確認沒什麼大礙。早上七點的校門口熙熙攘攘,來往學生們進進出出, 梁汀解下安全帶,看了眼他們,回頭問邵逾青:“下午你會來接我放學吧?”

“好。”

梁汀聞言又笑,矮身下車。她穿了身白色的牛仔外套,頭發隨意地紮成馬尾, 奔入人潮。萬千人中,背影應當似乎大同小異, 但邵逾青認得出她。

上一回在馬路上認得出, 如今更認得出。那一挑馬尾一甩一甩地往前奔跑著, 白色的牛仔外套慢慢變得很遠,馬上要進門去。這時候,她忽然停下來,回頭衝他揮手。

邵逾青勾唇,看著她的白色外套穿過校門, 再看不見。

不過短短三天, 梁汀的桌上已經堆滿了各科的試卷,她將試卷疊在一塊對齊,收拾到一邊。夏曉韻拿著書跑過來,問她情況。

“重重, 你沒事吧?老師說你受傷回家修養了。”

“沒事啊。”梁汀搖頭,想起邵逾青, 又忍不住笑。

夏曉韻看她這樣, 有些擔心:“我的重重, 你不會真是摔壞腦子了吧?怎麼還傻笑……”

“哎呀……”梁汀正想說, 餘光瞥見來守早讀的老師,咳嗽了聲,“等會兒跟你說。”

老師踱步進來,語重心長地說起未來與前途之類的話語,梁汀心不在焉地聽著,撐著下巴,滿腦子都是邵逾青。

住在邵逾青家的這兩天,梁汀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坦,比在梁家不知道好多少。她像一尾魚遊入自在海域,可明明那也是個陌生的環境,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拘束。她不禁思考為什麼,是因為邵逾青讓人覺得安心嗎?

縱然這話是某種小小把戲,但也是真的。他就是有一種令人安心的氣質。

梁汀走神完,老師的話也早已經結束,朗朗讀書聲從四麵八方響起。梁汀不得不舉起課本,小聲地加入,“噫籲嚱……”

因為梁汀的那一句,夏曉韻被吊起胃口,七上八下不得安寧,好不容易挨到下課,立刻前來追問。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中彩票啦?”夏曉韻坐在梁汀前桌的椅子上,有些著急。

梁汀故意賣關子,非要她猜一猜。夏曉韻哪裡能猜到,一連猜錯幾次,終於不再有耐心,“你快說呀,到底什麼事。”

梁汀清了清嗓子,目光在周遭轉一圈,不好太過高調地討論,她拿出筆,在空白稿紙上寫下一個好看的“s”。

夏曉韻愣了好幾秒,忽然瞪大眼睛,終於反應過來“s”的含義。

邵逾青!

她都快把這事兒給忘了,根本沒想到還有後續。

夏曉韻張著嘴,沒讓自己發出太大的聲響,壓著嗓子問:“你真搞到他了?”

梁汀皺眉,“什麼叫搞呀,多難聽。”

她反手撐著下巴,用筆的上段擦著稿紙,“這叫追求。”

夏曉韻反正隻剩下驚歎和不可置信,說不出彆的話,隻是抬眸對上梁汀明豔照人的臉,又覺得……也是情理之中。怎麼會有男人不喜歡梁汀?

才說著,喜歡梁汀的人就來了。

“你好,同學,請讓一下。”夏曉韻坐的位置是梁汀的前桌的,那人是個男生,長相在學校裡數一數二,因此有一大票追求者,但他似乎對那些人沒興趣。應該說,他對任何人好像都沒興趣。

但夏曉韻認為,他喜歡梁汀。

梁汀曾經對她這種不著調的猜測嗤之以鼻,調侃說,是不是她自己喜歡人家。夏曉韻解釋不清楚,哼了聲,也沒再提過。

“哦好,不好意思啊。”夏曉韻朝梁汀使眼色,吐了吐舌頭。

有事可做並且忙碌的時候,光陰的流轉仿佛被撥快了弦。不知不覺,又是夕陽滿天。在所有人都奮筆疾書的課間,偶然的抬頭時所看見的教室外的夕陽,總是被賦予了一些獨特而浪漫的色彩。

梁汀小小伸了個懶腰,發現前桌也在凝望這夕陽。她收回視線,腦子裡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

放學的鐘聲鈴鈴鈴地響起,意味著這一天,即將走向結束。有人臉色更焦慮,三三兩兩地議論起數學題與英語題,梁汀慢條斯理地收拾東西,看了眼時間。

不知道邵逾青到了沒有。

她背著書包和夏曉韻一道走出教室,討論的話題卻是關於早戀。

夏曉韻對邵逾青好奇心十足,“你們到底怎麼……”

梁汀從過年那段開始講,講到結束,剛好走到教學樓前的文化廣場。有好些男生聚集在一起,不知道要做點什麼。

梁汀隻覺得事不關己,正想走,卻被為首的那個攔住。

“等下,梁汀同學。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梁汀懶懶拒絕:“對不起哦,我趕時間,要不明天吧?”

男生強硬不肯讓步,梁汀微不可察地皺眉。

他繼續開口:“我知道,你有很多人喜歡,我……”

男生的話被人打斷,“重重。”

夏曉韻睜大眼,挽著梁汀的手晃了晃,表達自己的心情。梁汀毫不克製地笑,指了指身後正走過來的邵逾青,“對不起,同學,我家長。我真的趕時間,你忍一忍,明天再說吧。”

說完,她繞過路,步子略快了些,跑到邵逾青麵前。

“走吧。”

夏曉韻早已經自覺地鬆開手,沒追上去,看著他們倆的背影漸行漸遠。那個男生也皺眉,問夏曉韻,“那是梁汀的叔叔?還是哥哥?”

夏曉韻沒好氣,“又不關你的事,我勸你不要打擾她學習。”說完也走了-

剛出校門,梁汀就被邵逾青牽住。

“你的追求者挺多。”聽著像吃醋。

梁汀撇清關係:“我可不認識他,我隻喜歡你。”

她大咧咧地表白,聲音不大不小,路上都是放學的學生,在荷爾蒙爆發的年紀,他們對於情情愛愛的事格外關注,聽見這話當然要回頭看一眼。而梁汀,應當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

邵逾青皺眉,讓她小點聲。

梁汀故意板著臉說:“你怕被人聽見?”

他怕什麼被人聽見,他是怕閒言碎語太多,到時候落進她耳朵,不得安寧的是她。

不說這些,“晚上吃什麼?”他將梁汀的手包得更緊密,直到上車。

“讓周姨做吧。”梁汀把書包放在腳邊,書包有些沉,裡麵有她明天要交的作業。

邵逾青看見了,這種時候會有種微妙的……感,如果往前追溯年歲,他在需要緊鑼密鼓寫作業的年紀,梁汀剛上小學。

邵逾青掉頭,晚風從窗灌進來,帶來絲絲縷縷街邊小攤的煙火香氣。

但在他十八歲的時候,他最常做的事,不是認真學習,而是做混賬事,時常把老爺子氣得吹眉瞪眼,卻也無能為力。漫長的年歲慢慢蓋過了那些刺,讓他看起來像個理智又謹慎的大人,事實上,並不見得如此。

因此,邵逾青並不認為這是一件錯事。

那一秒的負罪感也隻有一秒而已,馬上散在風裡,而存留下來的,是享受交換津涎時的另一種微妙,它輾轉於唇齒之間,也生於指尖掌心。

🔒chapter 30

夜的序幕不知道什麼時候拉開的, 梁汀踢了他一腳,拿抱枕擋住臉上的紅暈。某些細微的聲音實在太過色^情,尤其在昏暗的環境裡。

借著幽微的光, 梁汀挪開抱枕,從晦暗不明裡拚湊出邵逾青的輪廓。在剛才那個纏綿的吻裡,她分明看出了他對自己的興趣。

顯然,邵逾青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這些天, 他們之間親吻的次數數不勝數,他從不拒絕, 甚至似乎沉迷享受。譬如剛才, 從外麵進門的瞬間, 梁汀趁其不備,將他撲在玄關的牆麵上,唇壓下去。原本她占據全部主導,但漸漸變成被動方,甚至被動到腿軟, 腦子發昏, 幾乎失去意識。

種種跡象都表明,他有那種興趣。但是他又不留餘地地拒絕她的引誘,為什麼呢?

因為……憐惜?梁汀晃掉這個念頭,邵逾青應該不是這種憐香惜玉的人。何況, 假如把感情分三六九等,憐惜在這裡麵一定屬於較高等級, 因為重視, 所以不會輕易。

這不屬於他們之間的故事。

她開始胡思亂想, 腦子裡冒出的念頭把自己逗笑了, 總不能是因為……他不行吧?

所以他不近女色,這麼多年也不談場戀愛,其實邏輯還蠻通順的……梁汀想著,沒忍住笑出聲來。

邵逾青忽然起身,打開客廳的主燈,回頭問她笑什麼。梁汀當然不能說她笑的緣由,隻好打哈哈糊弄過去,“沒事,想起一些學校的事。”

邵逾青沒再說話,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

梁汀坐直身子,腿垂在沙發邊沿,忽然想,在“搞”到了邵逾青之後,她似乎不知道該繼續做什麼。

然後呢?

然後隻剩下情情愛愛那點東西。

除此以外,梁汀想不到什麼。

她說學校,他不會感興趣,他的公事,她也不感興趣。這樣下去,遲早會消磨掉那些好奇心和荷爾蒙帶來的喜歡。

這兩天,儘管他們同處一個屋簷下,可交流很貧乏。梁汀撇嘴,抬頭看邵逾青。

他矮身從一旁的桌上取過電腦,似乎又要投身工作。邵逾青回頭,和梁汀沉默對視兩秒,“不是要寫試卷嗎?”

梁汀沉吟道:“是要寫……”

他已經要上樓,西裝外套敞著,透出些慵懶隨性,“那好好寫,周姨等會兒過來做飯,你和她說你想吃的。”

他沒交代自己,梁汀哎了聲,還是決定把人叫住:“你要去工作了嗎?”

她微抬著下巴,剛才被他吻過的雙唇還有點腫,邵逾青不動聲色抬高視線,和她對視,“嗯。”

梁汀垂下頭,心想,她隻是覺得做戲應該做全套,所以……

“我想問你一點問題,關於你這個人的,可以嗎?”她再抬起頭來時,眼裡又閃著細碎的光,笑容瀲灩。

邵逾青站定,似笑非笑地說:“可以,你問。”

他從台階走下來,乾脆放下電腦,在梁汀身邊坐下,等著她的發問,梁汀從自己擱在另一張沙發角落的書包裡找出紙和筆,架勢十足。

“你最喜歡什麼顏色?”筆抵著下巴,她在斟酌問些什麼。

他不喜歡吃甜的,也不喜歡吃辣的,反正那些口味太重的東西,邵逾青都不喜歡。這是梁汀從周姨那兒得知的,關於邵逾青的飲食習慣。

“黑白。”不算意外,梁汀想起他的微信頭像。

“那……”梁汀又卡殼,問什麼呢?這個問法,是不是太過幼稚,她咬著下唇覷邵逾青。

邵逾青卻笑得粲然,笑意再明顯不過。

“乾嘛?”她下意識地問。

邵逾青垂眸不語。他隻是覺得,她此刻認認真真得像個小學生。

梁汀一時無語,花言巧語一句接一句:“哼,我還不是覺得,我不夠了解你嘛,所以想補補課,什麼小學生。”她故作生氣,把筆記本放下,“不問了,你去工作吧。”

邵逾青真就站起身,彎腰拿上電腦。梁汀在身後瞪大眼,一時又想罵他一句。

他走出兩步,回頭說:“急什麼?”

背影就這麼上了樓去,剩下梁汀慢慢地罵出那一句,嘖-

邵逾青在工作上堪稱心狠手辣,不管你是誰,和他平時是什麼交情,到了工作場上,該罵你的一句都不會少。至於被邵總臨時叫來開會這種事,也不少見,大家習以為常。進入線上會議之後,各個精神緊張,生怕出點差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罵得狗血淋頭。

隻是沒想到,今天的邵總似乎……心情大好,有些平時會被計較的,今天直接逃過一劫。

一場日常會議,真的以日常結束。

他們鬆了口氣,迅速逃之夭夭。

邵逾青合上電腦,抬手枕住胳膊,又忽然想,畢業旅行似乎也蠻流行的,不知道那個小丫頭會喜歡哪兒?-

第二天課間,昨天那個堵住梁汀的男生再次找上門來。他比昨天準備更充分,侃侃而談,說了一大堆話,那些從各處東拚西湊不知所雲的東西,打動不了梁汀。她官方又不留情地拒絕,“同學,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高考了,我覺得你應該以學習為重。”

那人走後,夏曉韻過來和她說話:“這種人怎麼對自己的人生這麼不負責任啊,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思搞這些。”

梁汀無聲地笑,她也不太負責,這種時候還在談戀愛。

夏曉韻還在繼續說:“不過,從高一到現在,追求你的男生不計其數,你一個也沒心動過嗎?”

梁汀嗯了聲,“小毛頭有什麼好心動的?”

她不喜歡那些人,太膚淺。

夏曉韻故作調侃,朝她擠眉弄眼:“嗯嗯嗯,確實,他是比他們成熟太多。”

梁汀笑了笑-

擺在課桌上的日曆一天撕一張,越發臨近被紅筆鄭重標記出來的日期。教室裡筆尖和紙張摩擦的聲響越來越大,梁汀被這種聲音搞得莫名心煩,她放下筆,偷偷摸摸從兜裡找出手機,給邵逾青發微信:

逾青哥哥~

邵逾青回複得倒快:怎麼?

梁汀:想你了唄。

可惜才剛過下午三點,還未至放學時間,梁汀心裡發著悶,無處排解。難怪每一年高三都要出那麼多心理崩潰的事,哪怕她已經很輕鬆應對,在這樣人人都努力的環境裡,也難免會被影響。

她伸長一隻胳膊,搭在課桌上枕著,昏昏欲睡。梁汀也沒想到自己真能睡著,再醒過來時,睜眼卻看見放大的邵逾青的臉。

梁汀還以為自己在做夢,茫然眨著眼,聽見邵逾青輕笑了聲,“回家吧。”

🔒chapter 31

哪有這樣當家長的, 帶我遲到早退。”梁汀嘴上是埋怨的語氣,往更深處聽,隻剩下驕矜得意。

邵逾青將她整個人往上拋了拋, 梁汀驚呼一聲,摟緊他脖子,瞪他一眼。

“我又不是你正兒八經的家長,我是你對象。”

梁汀困倦滿身,從班主任的辦公室出來後, 鬨著要邵逾青背。

正是課間,這一層樓都是高三學子, 即便是課間, 也不見有人玩鬨, 隻有零星一些人倚在走廊上背書。一牆之隔的教師辦公室裡,他不久前剛大義凜然地編了個理由,要帶她走。他氣質沉穩控場,一點也不像扯謊,老師不疑有他, 當下同意。

邵逾青和她對視著, 看著她濃密的睫毛簌簌眨動,慢慢蹲下^身,向梁汀敞開寬厚的背。

回憶起這些,梁汀趴在他背上, 笑容肆意,“就算是男朋友, 也太過……”她收了聲, 從笑意盈盈的眉眼間, 浮出兩個字:縱容。

邵逾青扭頭, 接收到她的信息,未置可否,隻是問起彆的事:“明天你們放假,是嗎?”

梁汀嗯了聲,明天因為一些事,難得下午放半天假。

“下午讓司機過來接你,明天我有點事,晚上才能回來。”

“嗯。”她以為他要忙公事,這隻是件小事,梁汀也沒放在心上。

她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她知道對她而言,更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因此平時即便對讀書沒那麼勤奮,箭在弦上的時刻,還是打起精神來應對,絲毫不敢懈怠。哪怕那些東西她都記得,也跟著他們重複回顧,查漏補缺。

邵逾青最近似乎也忙,兩個人除了早晚打兩個照麵,顧不上更多的交流。直到班主任把準考證發下來,叮囑他們記住自己的考場與位置後,以免出現任何岔子,要將準考證上交給老師保管。

梁汀拿著那張小小的黑白準考證,上麵的照片是入學時拍的,照片裡的她沒什麼表情,到這一刻,梁汀才覺得自己好像腳尖著地。

到這一刻,好像有很多事情都塵埃落定,不必再晝夜努力,也不必再緊張兮兮,那根繃著的弦終於可以鬆懈半秒。

老師為了緩和氣氛,說起一些打趣的話,教室裡的笑聲此起彼伏,梁汀跟著他們笑。桌上僅剩的一支筆從邊沿滾落,骨碌碌落在前桌的腳邊。

梁汀目測了一下距離,伸手好像能夠到,她矮身。嘗試了幾次,指尖和筆卻始終差了一厘米。

梁汀有些懊惱,正要起身,那支筆卻被另一雙手撿起,來自她的前桌。

梁汀和前桌的交集並不多,事實上,她和整個班級裡的同學交流都不多,她隻和夏曉韻熟悉,其他人都隻能算點頭之交,叫得出名字,認得臉,僅此而已。

她愣了好幾秒,才回神坐正。

那支筆被他擱在梁汀桌上,而他已經轉身坐好。

話題不知道講到哪裡,大家又哄笑起來,梁汀把筆帽拿下來,在稿紙上試了試有沒有摔壞。寫不出來了,半截黑墨水,半截空白痕跡。梁汀合上筆帽,有一點難受。

這支筆她用得順手,本打算明天也用它。現在隻能換彆的了。

“明天早上大家一定要定個鬨鐘,不要遲到啊,每一年都有學生遲到,老師真是害怕了。還有,明天可以允許家長來送考,不過要注意……”

家長送考,梁汀又因這個詞走神。

她的家長……邵逾青嗎?梁汀笑。

他最近好像很忙,大概沒有時間吧。大家都有而梁汀沒有的東西,已經太多,不多這一樁。心裡隻泛過一絲波瀾,很快平靜,像掉入一粒灰塵。

下午放學很早,梁汀收拾好東西,在校門口等。夏曉韻和她一起,嘀咕起考試,她心裡沒底,慌得很,看梁汀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更為驚駭。

“重重,我好羨慕你。”夏曉韻歎了口氣,又看外麵的車流,“今天你們家那位來接你嗎?”

梁汀搖頭:“他最近忙。”

夏曉韻哦了聲,表示能理解。畢竟那可是邵逾青啊,她爸爸那樣的,工作就已經挺忙的,邵逾青當然隻會更忙吧。在夏曉韻看來,梁汀能成功追到邵逾青已經很牛逼,並且是以男女朋友的關係,就更牛逼了。

畢竟在這圈子裡,多得是男人養小情人兒,他們沒有公開的關係,也不會長久,隻有男男女女那點事。

夏曉韻原本以為,邵逾青也是那樣的人之一。因為他一直沒有過女人,以他的家世背景來說,公開交女朋友,可以稱得上一件大事。

梁汀漫不經心地看著車來車往,糾正他:“他也沒有公開。”

知道她是邵逾青女朋友的人,隻有夏曉韻而已。就算他帶梁汀回梁家,也並未親口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至於那些捕風捉影的,就更談不上公開二字。

梁汀暫時沒精力計較這個,等過完明後兩天,她總要讓所有人知道,她梁汀如今是邵逾青名正言順的女朋友。

夏曉韻一愣,“好吧。不過我看他對你挺好的,應該……”

正說著,夏曉韻家的司機到了,夏曉韻的爸爸從後座探頭,招呼她上車,“曉韻。”

夏曉韻的話被打岔,而現在這個時機,也不適合再說下去,她隻好和梁汀告彆,“那重重,我先走了,明天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嗯,拜拜。”

梁汀目送夏曉韻離開,無聲地笑,她知道夏曉韻沒說完的話是什麼,邵逾青對她很好,應該不是隨便玩玩。

男人不都這樣嘛,喜歡的時候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都能滿口答應,哄著你說給你摘,等不喜歡你了,你連他多一個眼神都求不來。這段時間以來,邵逾青對她的確很好,但那也說明不了什麼,頂多能說明,他還沒有厭倦。

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一定是因為他身上有你想要或者向往的東西。就像梁汀喜歡邵逾青,因為邵逾青有她想要的地位和權勢,而邵逾青喜歡她什麼,大概……是年輕、漂亮。

大家各自汲取自己想要的,等有朝一日倦了厭了,好聚好散,誰也不會吃虧。

這世上的愛情,不也都如此麼?

區彆隻在於,他們汲取的是某些令自己愉悅的特質,而她比較世俗。

何況世人終究還是俗人多。

前來接她的果然是司機,司機略帶歉意地說,“梁小姐,很抱歉,邵總讓我轉達,他還有些公事要忙,恐怕晚上也會回來很晚。”

梁汀搖頭,矮身跨進後座車門。邵城的夏天來得早,四月底早就是換短袖單衣的季節,到這時候,已經幾乎日日三字打頭。車內開著冷氣,安撫燥熱的情緒,梁汀剛坐下,邵逾青的電話就打過來。

是叮囑她,晚上周姨過來做飯收拾,以及,他大概十點回來,要她早點睡,不必等他。

梁汀低聲應著,回以兩句關切,這是女朋友的義務。

邵逾青好像笑了,本就低沉磁性的嗓音更蠱惑人心,“嗯。”

梁汀掛斷電話,又想,她不僅沒虧,還應當賺了吧-

周姨從前是一周過來兩三次,如今幾乎每天都來。邵逾青為此給她加了獎金,數目不菲。周姨對這位梁小姐更高看一分。周姨每次來,都是為照顧梁小姐。

“周姨拜拜,注意安全。”梁汀一如既往地嘴甜,送走周姨後,邵逾青果然還沒回來,她自己吃了飯,把剩菜收進冰箱。

要用的東西必須再檢查一遍,不要出任何岔子才好。把需要用到的東西都收拾好,放在書桌旁,梁汀去洗澡,再自己躺下。

她不緊張,睡得很好,連邵逾青晚上幾時回來也沒察覺。

梁汀打著哈欠,聽見門外傳來聲響,她以為是周姨過來,一句周姨還沒說完,對上邵逾青的視線。

他竟然還在?前些日子,這個點他早都出去了。

“早呀,逾青哥哥。”以前邵逾青說這個稱呼膈應,現在好像也慢慢習慣。

“早,吃早餐吧,吃完我送你過去。”

梁汀往洗手間去的腳步一頓,回頭:“你送我?”

“嗯,怎麼?太感動了?”

梁汀愣了一秒,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那可不是嘛,逾青哥哥最近這麼忙,還抽空送我,也太令人感動了吧。”

她擠上牙膏,很快滿嘴的泡沫,聽見邵逾青回答說:“終於趕在昨天忙完了。”

這話又讓梁汀動作一頓,如果她沒有理解錯的話,弦外之音是……他特意為了今天,把那些事情堆在一起忙完。

牙膏味道是清新的薄荷,卻忽然有點刺鼻。梁汀動作加快,隨便洗了把臉出來。

邵逾青把餐盤遞給她,視線盯著桌上的粥,“彆人家都有人送,我這個做家長的,總不能落後吧。”

彆人都有的,她也該有。

梁汀捏著白瓷勺子,垂著眉眼,笑說:“哥哥真好,更愛哥哥了。”-

去各大考場的路段,都有交通管製,他們抵達考場門口時,已經聚集了不少學生和家長,烏泱泱地擠在一起。梁汀找老師拿準考證,老師看見她身後的人,職業病發作,又多說了幾句。

“梁汀啊,你叔叔今天來送你啊?你是個好苗子,肯定能考得很好,今天千萬彆緊張……”

梁汀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話好笑,緊張的大概是他。

等他說完,梁汀決定小小地放肆一下。

“老師,感謝這幾年您對我的栽培。您放心吧,我不緊張。還有,老師,其實他不是我叔叔,他是我男朋友。”

🔒chapter 32

老師瞪大眼, 張了張嘴,直直盯著她身後高瘦的男人,腦子裡反複回味著梁汀說的那一句話, 男朋友……叔叔……男朋友……男朋友……男……!

梁汀說完,怕老師生氣,已經拉著邵逾青火速逃離現場。校門口人多,她從人群中穿梭而過,笑聲清脆。

邵逾青的手被她牽著, 掌心傳來溫熱的觸覺,源源不斷地傳遞著熱意。清晨天氣尚涼爽, 不過經過這麼一通, 手心裡還是出了點汗。

梁汀跑得急, 不小心撞上人,連連說對不起。她拉著邵逾青到一處樹蔭下,總算可以喘口氣,她撐著腰,笑聲不止。

“完蛋了, 鄭老師大概以後都會記住我。”明明還沒出什麼太陽, 邵逾青已經被晃到眼。

他跟著輕笑了聲,“就算你不說,你的老師肯定也會記得你。”

梁汀就當他這是誇獎之語,笑意更深。她低頭看時間, 馬上就要進考場,人頭攢動著, 湧向大門口。梁汀也打算過去, 跳下台階, 手腕被人捏住。

她回頭看邵逾青, 手心裡被塞了個東西。梁汀攤開手,發現是一個平安符。

她愣住,呆呆地看著那個平安符好幾秒。大門應當開了,他們都往門口移動,熙熙攘攘。

邵逾青的聲音清晰入耳:“聽說銀台寺一直很靈,難怪香火這麼旺,幾乎沒有落腳之地。”

那天他說有些事,就是去了一趟青城銀台寺。臨近高考,前來求神拜佛的香客翻了好幾倍,人潮擁擠到連空氣仿佛都變稀薄。香燭燃燒的氣味,人身上的汗臭味,混合著另一種人身上的香水味,再混合著空氣中的青草香味,不斷地刺激著鼻腔。

從山門一步一階,走到銀台寺前,在這裡要先虔誠鞠躬,再上一炷香。再跟著人流,往銀台寺裡走,銀台寺中大小神殿七十餘座,每一座他都去過,在神像前的蒲團前虔誠拜過,手中拿著一支香燭,學著旁邊的人,小聲地祈禱:

神明在上,願梁汀心想事成-

教室裡不能開空調,也不能開風扇,隻剩下兩麵的八扇窗戶送來縷縷清風,熱得人心煩意亂。梁汀端正坐著,那個平安符被她收在褲子右邊的口袋,仿佛發著熱。

“重重,原來求神拜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們說,這種事隻能自己親自去,才夠虔誠。”

邵逾青輕笑說的話,在她腦中回放。

梁汀忍不住地想象著他如何跟著人流,一步一步認真拜過。紅牆撞鐘,參天古樹,即便萬千人中,她覺得邵逾青也不會被淹沒,他仍然會是亮眼的那一個。

他是為她求的:願梁汀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嗎?她有什麼想的呢?想要平靜安寧快樂幸福的生活,想要溫暖的足夠的愛,但是……沒有和邵逾青有關的東西。

她隻覺得邵逾青是故意讓她心煩意亂,不能安心考試。

梁汀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靜下心來。教室正前方掛了一個原鐘,滴滴答答,直到老師進來提醒-

邵逾青回到車上,又覺得心癢,抓心撓肺,想抽煙。都已經打開夾層,撿出根煙,想起那個小丫頭說的不喜歡煙味,又把打火機放了回去,隻把煙放嘴邊叼著,過把乾癮。

抽煙是十八九歲時養成的壞習慣,後來慢慢成為習慣。要把一個習慣戒掉,需要克服自己的慣性。更何況,煙癮還多一道癮。

沒那麼容易。

一堂考試就要兩個多小時,裡麵的人奮筆疾書,外麵的人隻能著急乾等。邵逾青趴在方向盤上看外麵的家長們,有一些趁著傘,有一些則站在樹蔭下,反正沒有一個表情悠閒的。

他無聲地笑,這樣看起來,他是個合格的家長。

章庭之得知他要陪考,已經驚得快掉下巴,調侃他提前熟悉養女兒的流程。要是他女兒像梁汀這樣,還是彆了,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得知他特意親自去了一趟銀台寺的時候,章庭之還說,你完蛋了,真的。

邵逾青低頭,額頭抵著方向盤,無聲歎息,覺得章庭之大驚小怪。就這點程度,到不了完蛋的程度。

他睜開眼,視線忽然被眼前的東西吸引。

那是他的襯衫第二顆扣子。

一顆繡著玫瑰花的扣子。

醒目的紅線,配著深沉的線,繡出一朵永不褪色的玫瑰花。

難怪小丫頭今天在路上一直忍著笑,邵逾青輕嗬了聲,捏著那顆扣子,輕輕搖頭,從後視鏡裡看見那朵玫瑰,和捧著玫瑰笑著的人。

🔒chapter 33

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繡上去的, 大概是昨晚?今天早上他隨意地穿了身衣服,也沒有注意過扣子的問題。

倒是梁汀今天從早起便心情大好似的,邵逾青還以為她是想著高考完就可以解放了, 還在心裡調侃,到底是小丫頭,和那些孩子也沒什麼區彆。都以為高考完,仿佛就到了怎樣不同的人生。

原來……卻是因為彆的。

邵逾青忍不住又要笑起來,從後視鏡裡看見自己揚起的嘴角, 克製著掩嘴。他低頭看了眼時間,梁汀已經進去一個多小時, 再有一個小時, 估摸著就能出來。

該計劃今天的午餐了, 邵逾青嘴角始終噙著笑,給助理打電話,讓他訂吃的送來。從考場回他家來回要些時間,以防出現什麼不可控的意外,邵逾青早讓助理在附近的酒店訂了最好的房間, 以供梁汀中場休息。

“麻辣……不, 還是以清淡口味為主。”萬一吃了太辣的東西,到時候腸胃不舒服,那可真是得不償失,邵逾青決定掐斷這種風險。

他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梁汀待會兒需要的一切, 掛斷電話,想起章庭之的話, 倒真像提前養女兒。

他又想起梁汀的爸爸, 那個叫梁誌遠的, 邵逾青對他其實沒太多印象, 為數不多的幾次照麵,更沒好印象。他沒有一點像是儘到了做父親的責任,所以,小丫頭顯然也沒感受過父愛。

邵逾青捏著那顆扣子,輕輕摩挲著邊沿,縱然她是為著彆的……他對自己的魅力尚且有點信心,時間還長,不急。

手機鈴聲把他的思緒拉回現實,邵逾青瞥了眼屏幕,看見是章庭之的電話。

章庭之是打過來調侃:“體驗當爹的感覺怎麼樣?”

邵逾青頭往後仰,靠著座椅,聲音慵懶地回答:“那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有對象感覺確實挺不錯的。”

他歪頭看向自己指間的紐扣,眉目裡泛出淡淡的笑。

何止眉目裡,都隔著聽筒傳到章庭之那兒了,章庭之低罵了兩句,“邵小五!你彆得寸進尺啊,你以為你這話能罵到誰啊?不就能罵到你自己。誰像你啊,三十歲的老處男。”

話題逐漸往少兒不宜的方向去,“掛了。”

他掐電話毫無征兆,章庭之對著聽筒氣笑,“嘿,這邵小五,越來越不像話了。他還秀起恩愛來了。”

聞言,包廂裡坐著的另外幾人都來了精神,坐直身子,小聲地問:“章二,邵逾青他真和那個小姑娘好了啊?我還以為……傳言不可信呢。”

章庭之扔了手機,拿起瓶酒,輕笑了聲,“你們想知道啊,自己去問唄。”

他們聽見這話,悻悻坐回去,誰敢去問邵逾青啊,沒事找事,活膩歪了。

不過也不急,左右大家總在這圈裡,要真有這麼大本事,遲早會見-

梁汀放下筆的時候,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鐘,距離下考還有十分鐘。她將試卷翻過來檢查一遍,確認沒有犯下什麼低級錯誤,待檢查完,剛好下考的鈴聲響起。

梁汀收拾東西往外走,從人群中經過的時候,不時聽見有人議論考題,有人歡喜有人愁。她順著人流走出校門,遠遠地看見邵逾青倚在車門旁,衝她笑著。

她切了聲,小跑著走近,控訴他:“我覺得我要是發揮不好,你一定是元凶禍首。”

邵逾青皺眉,“我又沒碰你,好吃好喝供著你,陪著你,我還成元凶禍首了?”

梁汀拉開副駕駛車門,理直氣壯地說:“你撩撥我的心,我差點不能專心做題。”

她說著,要扭頭看人,沒成想邵逾青在守株待兔,寬大手掌已經桎梏住她的臉頰,薄而軟的唇從她雙唇一觸即離。

梁汀瞪大眼,聽見他慢慢回神,悠悠哉哉地說:“現在你指控的罪名我認了。”

……

真是……

梁汀抿唇,把安全帶係好。

“去酒店吧,我讓小楊把吃的送來了,應該剛好能到。”

“好呀,吃什麼?”

很快梁汀知道答案了,清炒時蔬,絲瓜炒蛋,以及白斬雞。怎一個寡淡可以形容。

她耷拉著臉抱怨:“好沒有食欲。”

邵逾青擰開礦泉水瓶放在她手邊,“要是吃得太辣,你到時候拉肚子或者肚子不舒服,怎麼辦?快點吃,吃完好好睡一覺,到時候我叫你起來。”

“哦。”梁汀撇嘴,五分鐘解決掉午餐,不過精神抖擻,完全睡不著。

酒店房間是落地飄窗,梁汀走到窗邊的秋千上坐下,看向那兩張床。她視線在房間裡飄忽不定,顯然在找什麼東西。

邵逾青故意裝作不知道,等她自己沉不住氣開口問:“你就沒有發現,今天你自己有什麼不一樣嗎?”

“有嗎?”他裝傻。

梁汀說:“你沒照鏡子嗎?”

“沒有。”他說著,往鏡子旁邊去,還是裝作沒有發現,“有嗎?”

梁汀努努嘴,站起身來,和他擠進狹小的衛生間裡。這間酒店是綜合了地段、距離後挑的最大的酒店,但比起那些五星級大酒店來說,微不足道,浴室也小得可憐,容納下兩個人後,連轉身都困難。

梁汀氣勢洶洶,揪著他衣領說:“現在發現了嗎?哥哥。”她手指指著那顆繡著紅玫瑰的扣子。

話音未落,邵逾青忽然轉身,將她困在洗漱台和牆角之間。他毫無預兆,讓梁汀嚇了一跳。

看著他步步逼近,梁汀吞咽一聲,以為他要做點什麼。但邵逾青隻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快去休息。”

梁汀一顆心往下落了落,其實她有點喜歡和他親吻的感覺。儘管不知道他為什麼對此無師自通,但感覺很不賴,身心舒暢。

不過最近這段時間,他們都忙於彼此的事,除了不久前在車上那個蜻蜓點水的吻以外,再沒有彆的親密接觸。

梁汀哦了聲,從衛生間出來,往床上躺下,定了個鬨鐘。困意慢慢襲來,她很快睡著。

邵逾青放輕了步子,將開門的動作放到最輕,去走廊裡的抽煙區抽煙。他看出了她剛才的想法,無聲輕笑。

在等她出來的時候,他在腦子裡想,恨不得把她親到摟著脖子求饒。但是今天這日子,還是彆了-

下午和第二天的考試梁汀穩定發揮,考完出來的時候,竟然下起大雨。梁汀沒帶傘,淋著雨衝向邵逾青。

不少學生都像瘋了似的,梁汀沒空欣賞,矮身上車。從考試的樓棟到這裡,她已經被淋成落湯雞。梁汀抽出幾張紙巾擦拭自己臉上和身上的水漬,悠長一聲歎息,“現在終於覺得,我是個大人了。”

邵逾青調轉車頭,順著她的話調侃:“小大人。”

回到家時,天色已晚,梁汀坐在考場裡被汗味醃入味,她受不了那種感覺,迫不及待去洗澡。洗完澡一身輕鬆,梁汀窩在沙發上吹頭發,問起周姨怎麼還沒來。

都快七點,還不吃晚飯嗎?

“換身衣服,出去吃。這種時候,不應該好好慶祝一番嗎?”

梁汀聞言睜大眼,問去哪兒。邵逾青非要賣關子,說到了她就知道了。梁汀隻好忍著好奇,跟他走。

儘管梁汀在邵城待了八^九年,但她對邵城的了解實在寥寥。一方麵,邵城很大,而梁汀並沒太多機會出門探索,另一方麵,她也沒有興趣探索這些。

所以梁汀根本不知道,原來邵城還有這種地方。

居高臨下,俯瞰全城,萬家燈火時。美得震撼人心,像一幅巨大的畫卷。不同的是,眼前這一幕是動態的,晚風拂麵,此處滅彼處亮。

下午那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空氣中隻剩下潮濕和燥熱的夏天的氣息。梁汀笑意盈盈,回頭時,邵逾青已經走近。

她踮腳,揪住他的衣領,得意地說:“現在你躲不開我了。”

她說的是那天晚上,在邵家老宅,煙火和長夜,以及那個被拒絕的吻。美貌的人從來知道自己美貌,且多數引以為傲,所以梁汀對他的拒絕耿耿於懷。

唇貼著唇,呼吸交換,津涎交融。

梁汀感覺到腰上的那隻手越發收緊,幾乎要將她揉進身體似的。

“不躲。”他呼吸噴灑在梁汀臉頰,輕聲呢喃,“我是清醒地沉淪。”

沒關係,捂不熱石頭,總捂得熱人心。

梁汀沒聽清他後半句,疑問出聲,邵逾青不給她過多思考的機會,極具侵略性的吻再次落下。

“我不是一個隨便的人,梁重重。”他聲音輕得像氣聲,提醒她。

梁汀,是你要我的。你最好記得住。

🔒chapter 34

這是一處彆墅的露台, 這樣美的風景,在她的印象裡,卻好像沒聽見過多少人提起。按理說, 在如今這個互聯網時代,早就被炒上天才是。

“這是邵家私產,不對外開放。”邵逾青貼著她鼻尖回答,這樣近的距離,聲音仿佛直接飄進靈魂深處, 低沉微啞,令人輕^顫。

梁汀不由得耳根發軟, 跟著他的步子, 悠揚的古典音樂從一旁的唱片機裡傳出。這首曲子梁汀也聽過, 隻不過是在手機上。

但此時此刻,這首曲子仿佛變得不同了。

它更優雅,也更直擊人心。

餐桌上的食物所剩不多,燭光還在燃燒著,偶爾經風一吹, 會劇烈地跳動, 影子映在他們腳下,一點點地將人包圍。

梁汀有種感覺,今晚注定要發生點什麼。她不覺得慌張,甚至於一往無前地勇敢, 隱約地期待著。

她不會跳舞,不知道第幾次踩到邵逾青的腳尖, 索性扔了鞋子, 踩在他腳上, 讓他帶著自己走動。梁汀踮起腳, 圈住邵逾青的脖子,麵對一個迷人的男人,不需要矜持。

儘管這個男人有時候很氣人。

“昨天,為什麼不親我?”她質問。

邵逾青反客為主,攻占她的方寸唇舌,如狂風如驟雨。梁汀失了力氣,被他圈住,拉得更近。他的回答,是跌跌撞撞從露台往樓下去。

邵逾青把梁汀放在長桌上坐下,手掌還在她後腰處虛摟著,另一隻手捏著她單薄而柔軟的耳垂。梁汀感覺到耳垂上發著熱,微仰起頭承受他的吻。

邵逾青將人拉得更近,梁汀雙眸瀲灩,感覺到什麼,臉慢慢地紅起來。她伸展開雙臂,抱住那截窄腰,臉頰貼在他心口,聽他的心跳。

比平時更快一點,也更重一點。

梁汀起了逗^弄的心思,指腹隔著衣料,輕輕撩撥,很快被人按住。

“重重,彆太主動了。”他的笑容好像也被烘得發熱,燒紅她的耳朵,“我會控製不住。”

梁汀忽然覺得口渴,想喝點涼水。空調溫度調得很低,她感覺到自己後背一點點地起雞皮疙瘩,腰背繃著,緊張延伸到腳尖。

“重重,我也隻會紙上談兵,所以,告訴我好嗎?”他語氣忽然變得無比溫柔,從沒有這樣溫柔過,像誘哄。

他知道梁汀並不像她表現得那麼輕鬆,她在緊張,她的心跳得很快,指尖發著涼。緊張也尋常,畢竟,她需要做的是包容他。

小姑娘那麼小,他們之間相差這麼大,他幾乎用儘了這輩子的溫柔和耐心,哄著她。

她的小腿無助地垂在桌沿,鞋子剛才早扔了,指甲蓋透著粉,腳尖繃緊又鬆開,心也一樣。她有些茫然地睜眼,看見他衣冠齊整,神情坦然,唯有那雙如墨的眼眸裡的濁色,出賣了他。

那張四方的長桌,在此刻化身一張砧板,梁汀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她的腳踝被抓住,往上提了提,要她畫地為牢,圈住他。

廳裡的燈沒開,僅剩下庭院裡那盞孤零零的路燈亮著,照不進溫柔鄉。樓上的音樂還在兀自響著,蓋住幾聲不分明的嚶嚀,更不分明的模糊而曖^昧的聲響,隻有牆上滴答的鐘聽見。它把時間拉得這樣漫長,梁汀心軟得一塌糊塗,想起那天夜裡看過的煙火。

唱片機裡的歌才到前奏,梁汀一頭青絲散亂,垂著眼,恍惚被人喂進一絲清涼。她意識到是什麼,慢慢睜眼,看見邵逾青的笑眼。

他像在說,就這點出息。

梁汀喜歡將他修長的手指當作無聊時的玩具,現在,玩具在玩她了。她有些氣惱,牙齒用了點力,咬住他指節,不讓他隨心所欲。

邵逾青垂首湊近,笑意吟吟:“怎麼都這麼愛咬……就這麼舍不得讓它走?”

梁汀炸毛,聽出他的揶揄。她鬆開牙,推他胸膛。

完全隻有她在……

她已經不成體統,可他還齊齊整整,一點都不公平。

邵逾青失笑,真是一點都不明白他的苦心。他分明是為了她,卻被全然不領情。

她足夠心軟,才能減輕些過程的苦楚,不是嗎?

可是不領情也沒辦法,誰讓自己在清醒地沉淪。

邵逾青欺身吻她,“疼疼我吧,好重重。”

他抓住梁汀的手,帶著她解下他的一切枷鎖,隻剩下坦誠。梁汀好不容易回複的一點力氣,很快又被消磨。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能有這麼多,仿佛能將她自己都淹沒,連同邵逾青一起沉沒。

邵逾青在這些事上,向來將她當做對立麵的敵人一般,他的溫柔仿佛也成為幻覺,隻剩下無儘的鞭笞。

她像一艘船,無數次撞過冰山,最後隻剩下魂飛魄散。唯一的區彆是,船是死的,可她是活的。她有一切的知覺,明白什麼是痛楚,什麼是愉悅。

岸是何時上的,日出是何時升的,梁汀全然沒有印象,她的思緒裡被波浪的推拉填滿。最後隻記得,隱約有人在煙火之下和她說話。

“晚安,我的小大人。”-

梁汀這一覺睡得很沉,再醒來時隻覺得渾身酸痛,她嘶了聲,記憶回潮。身側的人似乎還睡著,微微的起床氣作祟,梁汀輕踹了他一腳泄憤。

邵逾青皺了皺眉,眼睛還閉著,抓住她手腕,送到嘴邊,敷衍地親了親,又張開雙臂,將人抓進懷裡。

他緩緩睜眼,看見小丫頭瞪大著眼,顯然有很多話說。

邵逾青蹭了蹭她臉頰,嗓音帶著晨醒時特有的慵懶,“……完了就翻臉?什麼壞毛病。”

梁汀欲言又止,感覺到他的變化。

她想掙開邵逾青的懷抱,但男人即便沒用多少力氣,也占據絕對壓製地位,梁汀動搖不了分毫。她臉紅起來,決定改用軟的,她彼時的嗓音也帶了些慵懶,說話時放輕了些,更顯出彆樣的甜。

“哥哥~”

邵逾青輕笑,聲音震蕩進梁汀耳朵,“彆叫,彆勾我。”

梁汀好笑,這個人以前說彆這麼叫,嫌膈應,現在倒又成了勾引。

不容她多想,邵逾青潮熱的氣息已經將她緊緊包圍,鋪天蓋地的成年男性的荷爾蒙,掌控著一切,把握著一切。

邵逾青沒太弄她,但時間也消磨得這樣快。等收拾好,再回到家,已經臨近中午。

梁汀在車上全程補覺,下了車,才想起來看一眼手機。其實也沒什麼消息,隻是夏曉韻發來的一些沒什麼營養的消息。

梁汀一條條往下劃,最後是夏曉韻問她想不想出去玩。

「重重,我爸說隨便我去哪兒玩,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畢業旅行是當下的潮流,班級群裡的同學們也大都計劃好要出去,不過梁汀還沒想好。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嗯,藏南?或者甘城那邊吧,我老早就想去了。」

「挺好的。」

「哎,對了,你昨晚怎麼都沒回我消息,出去玩啦?」

昨晚?梁汀冷笑,昨晚她哪裡有時間看一眼手機?

她到最後百般求饒,可是邵逾青就是不肯,還哄她……

她想起那些,臉又熱起來。

梁汀弓起膝蓋,又忍不住笑。她知道喜歡邵逾青的女人很多,可是她們都沒成功,隻有她,她得到了邵逾青的第一次。

這當然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邵逾青送她回來後,接了個電話又出了門,似乎是邵爺爺的電話。梁汀對邵老爺子的印象……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不過,她清楚邵老爺子對她的印象一定不算好。

要是……到時候大家都知道她是邵逾青的女朋友,老爺子當然也會知道。他看起來那麼不喜歡她……梁汀腦子裡冒出了一些豪門瑪麗蘇的經典操作:卡裡有五百萬,離開我孫子。

噗……她被自己的腦補逗笑,邵逾青應該不止值五百萬吧?

不過,也許根本到不了那一步。因為老爺子隻會想,他的孫子隻是玩玩而已,並不需要認真。

梁汀掐斷思緒,起身伸了個懶腰。

她腰酸腿痛,隻覺得這愛做得,運動量真大。如果要減肥,是不是個不錯的選擇?-

蘭姨說老爺子測血壓的時候有點高,又非要固執己見,不肯好好休息。她拗不過,隻好打電話給邵逾青求助。

這家裡,他們倆一老一小兩個魔王,也隻有彼此能治。

老爺子原本還僵著臉,梗著脖子和邵逾青橫,邵逾青也沒多說,就拿了根黃瓜坐旁邊,悠哉地看他鬨騰。最後老爺子先繃不住了,罵他不孝,“你個小兔崽子,是不是就盼著我有點什麼事,這世上就沒人管你了?”

老爺子不久前才因為身體狀況進過一次醫院,出院的時候醫生說,情況不算太壞,不至於影響太大,但必須注意休息。也是因此,當時老爺子掛在嘴邊說自己要死了,要挾邵逾青去相親。

邵逾青微呻,“我看您身體硬朗得很,還能這麼折騰,急什麼?”

老爺子被他氣得吹眉瞪眼,罵了好些話,罵完了,那口氣也消下去,不願再鬨,乖乖地坐下。

邵逾青手裡的黃瓜啃完,終於消停,他站起來要走。老爺子見狀,道:“你這就要走了?”

邵逾青隻說:“我可忙得很。”

“你忙什麼?”

邵逾青沒回,隻是回頭扔了個東西給他,老爺子穩穩接住,攤開手掌,看見是串佛珠。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不信這些,年紀大起來之後,倒是信起來。

人已經走遠了,老爺子把佛珠戴上,還和蘭姨說:“他怎麼有這種空了?”

蘭姨知道他心裡高興著呢,隻順著說:“興許是特意為您去的。”

邵老爺子哼了聲,沒再說話,隻是打開了自己那台老式收音機,聽起戲來-

從老爺子那兒回來的路上,邵逾青記掛著家裡的小丫頭,車都開得快了些。在等紅燈的間隙,他認出那家梁汀待過的蛋糕店。

他將車停在蛋糕店附近,下車進店,循著記憶,買了個梁汀喜歡的蛋糕。

梁汀當然驚喜不已,“你不是不愛吃蛋糕嗎?難不成是為了慶祝……?”

他是不愛吃,可是有人愛吃。

梁汀已經打開蛋糕盒子,拿下一塊巧克力送進嘴裡,又聽見他問:“慶祝什麼?”

梁汀咬著巧克力,“慶祝你……和我的甜蜜第一次?”她及時改口。

邵逾青微眯起眼,顯然知道她本來要說的話是什麼,他輕扶了扶眼鏡,“嗯,值得慶祝。”

梁汀嗬嗬笑了兩句,把切好的蛋糕趕緊塞進他手裡,轉移話題,“快吃蛋糕啦,嘗一口。”

邵逾青顯然沒那麼好打發。

🔒chapter 35

梁汀低著頭, 有些心虛,怕邵逾青計較下去。她剛才就是想逞一時口舌之快,並且未遂。手上的蛋糕味道不錯, 奶油入口即化,巧克力的甜與奶油的香在她口中交融,梁汀喜歡這種味道。

她低著頭,當然看不見邵逾青的動作。邵逾青放下了手裡的蛋糕,視線落在梁汀手裡的蛋糕上, 虎視眈眈。

梁汀見人很久沒動靜,抬起頭, 正要說話, 她手腕便被人抓住, 原本叉下一塊奶油預備送進自己嘴裡,就這樣喂進他嘴裡,並且這個動作看起來像梁汀親手喂他吃的。

梁汀僵住兩秒,看見邵逾青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挺不錯的。”

梁汀總覺得這一句不是在說蛋糕, 而是在說她。

好在這麼一遭之後, 邵逾青顯然不再和她計較那個話題。梁汀鬆了口氣,安心吃蛋糕。

他買的蛋糕很大,梁汀吃了一半就吃不下,還剩一半, 邵逾青除了作弄她吃了兩口,再沒動過, 他不愛吃這些, 顯然也指望不上。梁汀想了想, 把剩下的蛋糕收進冰箱。

沙發上慵懶坐著的邵逾青的聲音飄過來:“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真正放假?”

“還要一段時間吧……”梁汀對這些記得不太清楚, 打開手機查閱了一番。原來距離出成績還有將近二十天。

“這麼久?”邵逾青輕皺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梁汀實在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剛才還慫得像小雞仔,現在又忍不住想揶揄邵逾青。

“哥哥是不是畢業太久了,完全不記得了?”她眨了眨眼。

邵逾青挑眉,聽出了她話裡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嫌他老嗎?

誠然,高考於邵逾青而言,已經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何況對他來說,這件事也並沒那麼重要,因此記憶實在不夠深刻。

梁汀掩嘴低笑了聲,怕他又要找麻煩,決定先溜為上。才剛邁開腿,就已經被邵逾青逮住,兩個人鬨到沙發裡。

梁汀處於絕對的占下風,她苦兮兮求饒,“逾青哥哥~”

邵逾青低頭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梁汀疼得閉眼,聽見他無奈的歎息。

她正要鬆口氣,唇剛微張,便被撬開。帶著急切的某種氣息,柔軟的舌鑽入她口腔,掃蕩一番,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梁汀大口喘^息,手指無意識地揪著邵逾青衣領,一雙眼中滿含迷離,他心滿意足退出來,從身後摟住人,沒再動。

他說話的氣息噴在梁汀耳畔,惹來細碎的癢意,梁汀偏頭躲了躲,被邵逾青咬住耳垂,“想去哪兒玩?”

她實在怕腿側的東西,不再亂動,“唔……”但也有點集中不了注意力思考,腦子裡不住地回憶起某些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麵。

“不知道。”梁汀老實回答,她本來就不知道,現在也沒辦法思考。

她往沙發邊沿挪了挪,實話實說:“邵逾青,你……再抱下去,確定不會……嗎?”她含糊掉中間幾個詞。

邵逾青不給她往外跑的機會,反而摟得更緊,整個人貼上來,也答得很誠實:“會,所以你最好彆亂動。”他聲音含著笑意,渲染曖^昧。

梁汀心說,分明是他沒有自製力,倒像是她的罪名了。

不過她實在不想這麼快再來一遭,受不住,真受不住,她現在腿還酸著呢。雖然……還是挺舒服的。

因此梁汀真乖巧起來,和他就這麼躺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邵逾青提了些地方,問她意見。

梁汀每一個都想去,無法做出決定。

既然邵逾青這麼問,那就是想帶她出去玩的意思吧。她有些走神,小的時候,她跟媽媽兩個人相依為命,家庭條件很一般,維持住溫飽後,再沒力氣想更多,出去玩更是不可能的事。

後來來了梁家,他們一家人倒是時常出去玩,但梁汀作為一個身份尷尬的入侵者,理所當然不被帶上。有一回,梁白薇惡作劇一般,主動要帶上梁汀一起去玩。一路上,梁白薇全在展示她的優越感,她從小擁有什麼,聽得梁汀默默翻白眼。再後來,她就不答應梁白薇的這種要求。

但現在,邵逾青要帶她出去玩。

梁汀背對著邵逾青,勾了勾唇,往他懷裡蹭了蹭。她短暫地,特彆喜歡邵逾青。

平時都是有點喜歡邵逾青。

因為梁汀做不出決定,討論也就不了了之,隻好稍後再議。

在此之前,還有一場畢業典禮。

邵城流行畢業典禮,不管是貴族學校還是非貴族學校,每一年送走高三生,都要舉行畢業典禮。對畢業典禮的期待,不在於畢業典禮上那些老師們關於未來和過去冠冕堂皇的演講稿,而在於結束之後,他們班約了老師們一起去飯店吃飯。

好像到了這一天,終於老師們不再高高在上,而成為他們能攀談和調侃的對象,所有人都很興奮。當然,不包括梁汀。

梁汀其實不太喜歡這種場合,不過因為她是班裡的班花(不知道誰封的),又是第一名,被班長極力邀請。夏曉韻也要來,和梁汀撒嬌,梁汀這才答應。

邵逾青問了她一句:“要我陪你一起嗎?”

梁汀拒絕:“不要。你會招蜂引蝶,我會不高興。”她表現得像吃醋,斤斤計較。

邵逾青很滿意,揮揮手讓司機送她過去-

上回和鄭老師的玩笑並沒有彆人知道,梁汀順著包廂號找過來,已經來了大半的同學,夏曉韻比她先到,替她占了位置。

看見梁汀,和她招手,“重重,這裡。”

夏曉韻坐在朝著門的那邊,要繞一下,梁汀走過來,才發現身邊是她的前桌。擠進座位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他,梁汀道歉。

他隻冷冷地說了一句:“沒事。”

梁汀挑眉,轉過頭,又見夏曉韻在擠眉弄眼,“重重,我敢打包票,今晚肯定很多人要跟你表白!”

畢竟高中生活已經畫上句點,隻剩下這最後一點交集,此時不表白,更待何時呢?

梁汀沒興趣,擺弄著碗碟,“彆吧,一個個拒絕也挺累的。”

夏曉韻嘖了聲,又問起邵逾青:“那誰呢?”

梁汀說:“在家呀,他最近都不怎麼忙。”

夏曉韻已經知道他們倆同居的事,當時剛知道的時候,腦子裡隻有震驚。談戀愛已經很讓人震驚,同居就更震驚了。

畢竟邵逾青這麼多年一直沒有過女人,突然就有了個梁汀,還火速同居了。很難不讓人多想。

夏曉韻隱約有點興奮,“他對你這麼好,說不定你們能結婚哎。”嫁給邵逾青,夏曉韻光想一想就要爆炸。

梁汀隻笑著反駁:“得了吧。”

夏曉韻也就是這麼一說,她隻是覺得邵逾青對梁汀真的很好,好像很不一樣。不過她們本來就是男人三心二意的產物,很早就見過承諾和愛情的破裂。

夏曉韻不再繼續說下去了,沒多久,同學們都到齊,這算是一場謝師宴。

大家都說了很多平常不能說的話,和老師,也和同學們。鄭老師作為班主任,當然不可能缺席,他一直格外喜歡梁汀,一直也覺得梁汀不是個需要人操心的孩子,可上一回那個事,又讓他不確定了。鄭老師想了很久,還是叮囑了梁汀幾句,無非是女孩子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以及一定要有自己的夢想和事業。

梁汀應著,心裡有些感動。

後來,如夏曉韻所料,有好些同班的不同班的男生過來找梁汀表白。梁汀通通拒絕,理由千篇一律:對不起,你是個很好的人,但我不喜歡你。

再後來,氣氛熱起來,大家甚至喝起酒來,夏曉韻和梁汀也在氣氛的催使下,跟著喝了幾杯。夏曉韻酒量不行,早早醉倒,好在她爸爸親自過來接她。

那時候已經快散場,梁汀目送夏曉韻離開,同學們也走了大半,熱鬨突然變得落寞,梁汀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感傷。她想起夏曉韻的話,在飯店前麵的花壇邊坐下。

邵逾青對她真好,她也這樣覺得。

梁汀臉有些發熱,她也喝了幾杯,她自認為沒醉,不過也有點暈。所以,也有點想念邵逾青。

手機在包裡,梁汀拿出來,給邵逾青打電話。

忽然有個人影忽然停在她麵前,正是梁汀的前桌。

梁汀愣了一下,問:“有什麼事嗎?”

前桌看著她的眼神梁汀不知道怎麼形容,她想她真的沒醉,她很迅速地想起了夏曉韻說過的話,又想起今天那些男生們。

也許夏曉韻是對的。

梁汀費勁地在腦子裡想他的名字,好一會兒,終於想起來了,林正陽。

她已經開始措辭如何拒絕,但沒想到,林正陽的開場白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梁汀,我以前喜歡你,你應該知道吧?”他想起在宴席上聽見梁汀的那一句漫不經心的話,一個個拒絕也挺累的。那種語氣,讓他特彆不舒服。

“彆人的真心,應該值得珍惜。”他留下這麼一句後,就走了。

梁汀看著他的背影,先是覺得莫名其妙,他是在指責她吧?好奇怪,她有些惱怒,風慢慢地吹過她脖子,梁汀意識清醒了些,又覺得他的指責沒有錯。

她的確不珍惜那些情誼,她就是這樣的人。

明明是六月,梁汀卻覺得,這風快把她的血都要吹涼了。

她終於撥通邵逾青的電話,撒嬌一般:“邵逾青,我喝酒了。”

電話那頭的人輕嗯了聲,似乎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梁汀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生氣,“今天好多男的跟我告白。”

她說完,從身前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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