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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愛你 陳十年 112622 字 4個月前

🔒chapter 36

邵逾青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他剛才已經看見了那個小男生從梁汀身邊走過,表情看著像被拒絕。

梁汀笑了笑,看起來有點傻, “不是,他不是來跟我表白的。”

她朝邵逾青伸手,要他拉自己起來。邵逾青沒有拉她,而是在她麵前蹲下。梁汀意會,爬上他的背。

邵逾青今天穿了身灰色襯衫, 簡單卻不失貴氣,襯衫的質感很好, 梁汀忍不住拿臉頰蹭了蹭, 又重複:“我喝酒了。”

邵逾青嗯了聲, 還看出她有點醉。

不過沒上次那麼醉,也許算微醺。

梁汀又強調:“但我沒醉。”

“嗯。”醉鬼都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不過,邵逾青勾唇,小醉鬼有點可愛。

梁汀不知道想起什麼, 話題又無縫銜接上一個, “他是來罵我的。”

“罵你?為什麼?”邵逾青背著她起身,陪她聊著。

“不知道。”

“那他罵你什麼了?”

“他……”梁汀忽然卡殼,“他說我沒良心。”她腦子裡自動轉換那個人的話語意思。

邵逾青輕笑了聲,“我覺得他說得挺對的。”

梁汀提高音量:“哪裡對?!”

眼看著她要生氣, 邵逾青趕緊安撫:“好好好,他不對, 不理他。”

梁汀委屈地癟嘴, 喃喃自語:“本來就不對, 夏曉韻以前就說他喜歡我, 但是我覺得沒有,他都很少和我有所交流,即便是有,也總是態度不好。結果他來跟我說,他以前喜歡我,因為我沒良心,所以不喜歡我了……”她開始添油加醋,春秋筆法。

邵逾青哄著人,“是他的錯。”

梁汀哼了聲,不知道氣消沒消。她覺得自己真的沒醉,她還能準確而清晰地思考一些問題。

她所擁有的愛太少了,所以她喜歡彆人喜歡她的感覺,但最好不要和她告白,因為拒絕起來真的很麻煩。拒絕的話說得太少,很沒禮貌,說得太多,又容易顯得給人機會。

她胡思亂想著,忽然摟緊了邵逾青的脖子,整個人靠得更近,唇幾乎貼在他耳邊,“哥哥,我好愛你呀。”

邵逾青想起她喜歡吃的蛋糕,甜到發膩,又帶著微微的酒味,很可口。

他的車停在不遠處,拉開車門,把梁汀放進副駕駛。起身的時候,身後的人纏上來,又將他拉回去,有些粗暴地咬住他唇。

邵逾青半邊身子卡在車門外,應著她的吻,從淺入深,幾經輾轉。他嘗到梁汀嘴裡保留的清淡酒味,腦子裡忽然想到一個詞,酒心巧克力。

梁汀貼著邵逾青的臉頰,深呼吸,緊跟著歎氣。他們這樣實在有傷風化,路過的人隨便看一眼都能知道這是有事發生,有人竊竊私語,甚至有人停下來。

邵逾青看了眼情況,鬆開人,上車。

梁汀看著他動作,一隻手撐在車窗上,扶著下巴笑得不能自已。

邵逾青警告地看她一眼。

有熱風吹進車裡,梁汀放下手,把車窗升起來。沒一會兒,空調的冷氣又吹得她哆嗦。

梁汀歪頭靠著車窗,看向邵逾青,“剛才好像有人拿手機了,你說,他會不會把你拍進去了?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認識你,但哥哥到底是個有名聲的人,會不會不太好呀?”

她嘴上說著句句為他考慮,眼神分明在看好戲。

邵逾青輕嗤了聲,瞥了她一眼。梁汀讀懂了他的意思,等會兒回去沒她好果子吃。

這兩天梁汀一直喊腰酸腿痛,邵逾青一直沒把她怎麼樣。她今天傷疤好了,所以囂張起來。

梁汀眼神從車窗外飄過,看見昏暗的馬路,亮堂的路燈,一盞盞掠過。她忽然壞笑起來,叫他名字:“逾青哥哥……”

她一直不喜歡溫柔男二,玩過的所有乙女遊戲都主推霸總款。邵逾青就是現實版的霸道總裁。

他不算溫柔的人,儘管臉很有欺騙性。不過乾嘛要那麼溫柔,溫柔怎麼配得上至死方休。

邵逾青沒什麼反應,梁汀勾著自己發絲,自顧自繼續說下去:“黑燈瞎火,說不定會有人經過,說不定也有彆的車經過……”

梁汀繼續說著,車子猛地一個急刹。

邵逾青臉色沉沉,梁汀被嚇得一個激靈,人都清醒不少。她眨著眼看向邵逾青,笑容更深-

停車的位置剛好,看著是個小區裡麵,四周是成人高的灌木叢。停車位的對麵有盞路燈,不太亮,路上沒什麼人。

從外麵看不見裡麵,梁汀也知道。縱然這是梁汀提出來的,但她也沒厚臉皮到完全安之若素。

空調冷氣沿著她鬆垮的上衣往上鑽,皮膚上一點點地起雞皮疙瘩。

她居高臨下,有種占據上風的錯覺,尤其是,戲的開場是邵逾青在遷就她。

梁汀抱著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分神看邵逾青。也看見幽微的夜與燈,依偎仿佛使人變得放鬆而慵懶,

梁汀微閉著眼,輕晃了晃腿,享受這片刻的安寧。

但安寧並不長久,很快有人走近。

腳步聲落進梁汀耳朵。邵逾青笑起來,聲音比平時更動聽:“寶貝,彆這麼緊張。”

梁汀聽出了他話裡的揶揄,又為他的一句寶貝而忍不住心跳。

她不甘示弱,手指沿著他發根撫過去,“要的不就是緊張嗎?”

邵逾青輕笑了聲。

他將梁汀從方向盤上撈起來,貼得更近,梁汀輕呼了聲,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響慢慢靠近,又不得不掐斷自己的聲音。她停了,邵逾青反而變本加厲。

她低頭,狠狠咬了他一口。

大概是動靜太大,那幾個說話的人竟然還走近了。梁汀心跳快起來。

她的思緒再次被打斷,隻剩下無儘的幽深海。

等梁汀再從水麵露頭的時候,隻看見一片水霧模糊的車窗。梁汀沒什麼力氣,靠著邵逾青說:“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甚至開始有轟隆隆的雷聲。原本要走近的那幾個人,因為突然的落雨,都已經跑開,幾分鐘後,世界嘈雜又安靜。

嘈雜是雨聲如落玉盤,而安靜,是除了這些聲音,再沒有彆的。

梁汀剛發過汗,被空調冷氣吹得後背發涼,她往邵逾青懷裡鑽。

邵逾青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長發,摸到她耳後的一點潮熱,吻落在她額上,慢慢地往下,含住她唇瓣。

“現在沒有人了。”他輕笑。

……-

最後梁汀連洗澡都沒力氣,被邵逾青抱回他的房間。微醺迷離裡發生的一切,都像一個荒唐的夢。梁汀看著略顯陌生的天花板,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是邵逾青的房間。

邵逾青的房間裡,必不可少的,當然是邵逾青。梁汀頭還有點疼,起身也有點費勁。好不容易她撐起身,又被一雙長臂撈回去。

梁汀對上那張放大的臉,意識逐漸清醒。

她抓起胸口的手,狠狠咬了一口。胸口一片紅,頗有些慘烈,她控訴。

邵逾青還笑得出來,在她唇上輕啄了下,“餓了嗎?想吃點什麼?晚上帶你去玩。”

“隨便吃什麼……”她現在餓得能吃下一頭牛,當然不挑吃什麼,“晚上去哪兒玩啊?”

原來是晚上有個晚宴,梁汀隱約聽過他們的名字,阮家,雖然比不上邵家,但在邵城也足夠有麵子。阮家女兒一直在國外念書,不久前回國,因此今晚特意舉辦宴會,算是為她接風洗塵。

梁汀有些激動,這種規模的宴會參加的都是什麼人不言而喻,邵逾青要帶她去,那意味著什麼?

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帶我去玩兒?有什麼好玩的呀?”梁汀坐起身,靠著枕頭問。

邵逾青已經下床,“去了你不就知道了?”

他又補充一句,“梁家也去。”

梁汀一聽這就來勁了,這大好的機會,她一定要……

她視線一轉,落在胸口,話音一頓,這麼新鮮,遮都遮不住。她幽怨地看向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漫不經心答:“那不正好彰顯你的身份?”

梁汀隔著被子踹了他一腳,而後麻利地起床準備。這麼好的時機,她肯定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當然也不能太漂亮,以免搶人家風頭。

梁汀的禮服本就不多,她盤腿坐在地毯上,撐著下巴發愁。

邵逾青慢條斯理係扣子,已經換上了能出門的衣服,神清氣爽地看了眼小丫頭耷拉著的背影,“買新的。”

梁汀眼前一亮,轉過頭表白:“哥哥真好。”

他緩步走近,倚著梁汀房門的門框,似笑非笑:“那你怎麼報答哥哥?”

梁汀:“……”

他的眼神顯然帶著某種顏色。

梁汀不禁想,就他這麼欲求不滿的樣子,到底怎麼不近女色的?

她咬牙答應,和邵逾青一道出門逛街試禮服。邵逾青直接帶她去了家高檔禮服店,他們進來時沒有彆人,邵逾青索性清了場,讓店裡所有人圍著梁汀一個人轉。梁汀不太習慣這種感覺,有些手忙腳亂。

前幾件是邵逾青親自挑的,梁汀被她們架著換上,從試衣間裡出來。這是一條淡黃色的長裙,裙擺有點長,行動不便,梁汀小心翼翼提起裙角,低頭環顧,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高調了,容易搶人家主角的風頭。

她皮膚白,穿黃色剛好。她又高高瘦瘦,身材比例更好,簡直天生的衣架子。

邵逾青靜靜看著她許久,讚許地點頭:“那就等下次你做主角的時候穿。”

梁汀笑了笑,“好呀。”

第二套沒那麼張揚,淺綠色的短裙,很清新可愛,讓人眼前一亮。

🔒chapter 37

梁汀轉了一圈, 問邵逾青好看嗎。邵逾青視線盯著她,一動不動好幾秒,才慢慢開口:“嗯, 好看。”

這一件也是他挑的,他自己的眼光,當然好。何況梁汀身材也好,其實什麼衣服穿著都不難看,隻有一般好看和特彆好看的區彆。

試衣服原來也是個體力活, 梁汀靠在沙發上,身上還穿著剛才試的一套銀灰色禮服, 已經體力告罄。她口乾舌燥, 抓起旁邊的飲料喝了一口, 喝得太猛,被飲料嗆得不輕。

邵逾青皺眉,替她輕拍著背,“喝這麼急乾嘛?”

梁汀咳嗽起來,好幾秒才停, “有點累了, 都試了這麼多了,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

她抽了張紙巾擦嘴,從對麵的鏡子裡,映出一張美麗的臉。

梁汀其實不經常化妝, 今天因為說要試禮服,才化了個淡妝。她此刻身上的禮服雖然沒什麼特彆抓眼的設計, 不過在燈光下, 布料上會有細碎的光。

低調中又有高調, 正好適合今晚。

邵逾青低頭看了眼腕表, 時間差不多,“嗯,那走吧。”

梁汀以為是要回家,沒想到是要去收拾她。

——把她收拾得人模人樣的意思。

梁汀直接穿著那身銀灰色禮服離開了店裡,至於剩下的她試過的,邵逾青也儘數讓人送去他家中。梁汀坐在椅子上,回神聽身邊的化妝師說話。

“小妹妹,你是不是會下蠱呀?”化妝師穿得光鮮亮麗,雖然是個男人,但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都市麗人的氣息。尤其是他講話,也有些……女性化。

而且梁汀總覺得他有點麵熟,隻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她微抬著頭,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臉上擺弄,想起他的問題,“……不會。”

化妝師看了她一眼,實實在在地拋了個媚眼,“那你挺有本事的,能拿下邵總耶。”

梁汀看著他的表情,莫名想笑,又覺得不太禮貌,強行忍著,“愛情不需要理由。”

門口有影子走近,梁汀餘光瞥見了,下一句是說給邵逾青聽的:“何況我也很愛逾青哥哥。”

下一秒,陰影消失,化身為實在的人。

邵逾青跨進門,顯然聽見了這一句,輕輕勾唇,“Alex,不要背著我說我壞話。”

直到這一句,梁汀終於想起來在哪裡見過這個Alex,有一回在電視上看見過,他好像是個知名造型師。

梁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Alex不屑地翻了個白眼,一隻手托著梁汀的下巴,另一隻手拿著眼線筆,穩穩地給她拉出了一道完美的眼線。

他擱下眼線筆,回答邵逾青的話:“什麼叫說你壞話?我可什麼都沒說,我隻是覺得奇怪,你這棵千年鐵樹,也能開出花來。簡直是令我匪夷所思的程度,除了她給你下蠱,我想不出彆的可能。”

Alex和邵逾青認識也有些年頭,實在覺得稀奇,忍不住又仔細打量起梁汀,試圖從她身上找出什麼特彆之處。特彆到能拿下邵逾青。

以他多年的工作經驗來說,麵前這張臉可以稱得上女媧的畢設。很美,並且是直擊人心的美。尤其是在經過他的手後,那些美都被放大。

Alex很滿意,不過……他不認為邵逾青是會被美色所誤的人,在剛才這短短和梁汀相處的時間裡,他也沒發掘出梁汀有什麼過人之處。

“好了,鞋呢?拿來了嗎?”Alex放棄糾結梁汀,反正是彆人的愛情,他操心什麼勁。

邵逾青突然給他打電話說要帶個人過來,請他幫忙做個造型,而後便帶著梁汀過來。

禮服當然也得配好看的高跟鞋,Alex趁著給梁汀化妝的過程,讓邵逾青去取鞋子。Alex一看她今天這身禮服,腦子裡就想起自己這雙珍藏已久的鞋子。

梁汀這才發現邵逾青手裡還拿著個盒子,他聞言,將盒子打開,梁汀看見裡麵裝著的水晶鞋。鞋子也是銀灰色調的,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和她的禮服的確絕配。

Alex正要伸手去拿,邵逾青已經提前一步取出鞋子,在梁汀麵前蹲下。他單手托起梁汀的腳,將鞋子送上。

Alex心裡隻有一句話:眼不見為淨。他抱著胳膊,轉過身,沒好氣說:“哎,真是……”話沒說完,也不必說完,他去取弄頭發要用的東西,房間裡剩下梁汀和邵逾青。

邵逾青的手指溫熱,捏著她腳踝,薄薄的腳踝根本擋不住任何熱度,梁汀隻覺得腳踝處發著癢,那種癢意像是被火燒著,從她腳踝開始往上蔓延,直往心裡鑽。

她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看見邵逾青的頭頂發旋。

他從來都像那高高在上的神,目中無人,誰也不放在眼裡。此刻卻這樣俯首稱臣,梁汀攥著椅子扶手,微動了動腳趾。

這細微的動作被邵逾青察覺,他抬起頭來,眉頭微皺,“不舒服?”

梁汀搖頭,“沒有,很合腳。”

不舒服的不是腳,反而,這雙鞋非常舒適,無比合腳。

梁汀從椅子上下來,踩著高跟鞋在房間裡踱步,向邵逾青顯示。她拎著裙擺,不太熟練地踩著七厘米的高跟鞋,問邵逾青:“好看嗎?”

她一個轉身,重心不穩,跌入邵逾青懷中。

他的懷抱溫暖而有力,梁汀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略有些快。

她想,不舒服的,是她的心。

或者說,太過舒服。以至於,讓她不舒服。

她的表情大概很傻,所以邵逾青笑了,他的笑聲從胸腔震蕩,話語落進梁汀耳朵。

🔒chapter 38

怎麼?是不是覺得更愛我了?”

這聲響驚醒了梁汀, 讓她完全地回神。她抬起頭來,也看著邵逾青笑,不甘示弱地, 她攀住邵逾青的肩,踮起腳,努力地與他視線平齊,半真半假地回答:“是,更愛你了。”

Alex已經從外麵回來, 聽見這情話,隻覺得酸得心都皺起來。他嫌棄地打斷:“彆在這兒卿卿我我了, 來吧, 小梁小姐。”

他要在梁小姐前麵加一個小字, 因為他嫌棄梁汀年紀太輕。Alex比邵逾青還要大幾歲,馬上就要三十五,在他的年紀看來,隻有小梁小姐才會不停地把愛掛在嘴邊。

甚至於,也帶壞了某個老男人。

Alex嘖了聲, 把梁汀按回椅子上坐下, 要替她收拾頭發。梁汀長發過背,快到腰線,她發質天生很好,平時並不怎麼保養, 但也不毛躁,依舊順滑。Alex撈起她一頭長發, 有些感慨, 也有些羨慕。他已經到了開始禿頭掉發的年紀。

她今日整體造型基調是公主風, 因此Alex給她做的頭發也靠近這種基調。沒有太過分張揚, 隻是卷了卷發尾,隨意地處理了一下。

不過他追求完美,因此費時並不少。

從Alex那裡離開,已經快到晚宴開始的時間。司機早在門口等,梁汀提著裙角,不疾不徐踩著高跟鞋。邵逾青把臂彎交給她,要她牽著走。

梁汀挽住那道臂彎,矮身上車,邵逾青緊跟著。七厘米的高跟鞋對於梁汀這種初學者來說,還是太高,因此邁進內座的時候,她不小心崴了腳。幸好邵逾青眼疾手快,接住她下墜的一把腰。

他輕笑著放下梁汀,手還一直搭在她後腰,“投懷送抱不應在這裡。”

梁汀知道這是一句玩笑,但是她真的湊近,仰頭送上一張嬌麗臉龐。

“那你就說,接受還是不接受吧?”她吐氣如蘭,拂過他的眼。

邵逾青低眉,見她有一縷發絲偏向反方向卷,於是伸手勾正,再將唇也放低,回答她的問題。

司機波瀾不驚,隻當自己此刻是個無情的開車機器,看不見後座二人的纏綿悱惻。

梁汀摟著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睫毛簌簌地扇動,又要抱怨:“你把我口紅都吃了。”

她一點也不講道理,什麼是非黑白,都不管。

邵逾青輕嘖了聲,在她腰間輕拍了拍,算是小小的懲戒-

車子穩穩停住,邵逾青先一步扶住梁汀,似笑非笑的。梁汀借著他的力,跳下車來。

他們來得不早不晚,門外正熱鬨著,他們各自寒暄,見著邵逾青,便都迎上來和他打招呼。從前他身邊絕沒有女人,而如今,多了一個梁汀,自然梁汀就被他們緊緊盯著打量。

邵逾青遊刃有餘地應付著,和梁汀一道進門。

宴會廳內,燈光閃耀,作為主角的阮小姐似乎還沒出現。梁汀收回視線,跟著邵逾青往裡走。

一路上的目光沒斷過,梁汀忍不住唇角微勾。

看她吧,那些疑惑的、驚訝的、甚至於不屑的目光,都無所謂。因為不管他們對她懷揣著怎樣的態度,至少明麵上,都得恭恭敬敬地恭維她。

邵逾青將她的小心思儘收眼底,他不介意再給她添一把火。

邵逾青扶著梁汀坐下,溫柔紳士,“站這麼久,累不累?”

他們本就被人關注著,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他忽然露出如此溫柔的神色,自然引發了不小的嘩然。

梁汀看著邵逾青,竊笑不止,“哥哥還挺會演的嘛。”

邵逾青挑眉:“不是為了配合你嗎?”

梁汀讚許地點點頭,索性湊近在他臉頰印下一個吻,語氣張揚:“嚇死他們。”

邵逾青長眸微眯,聲色未動。

梁汀此前已經在某些捕風捉影的八卦傳聞裡小有名氣,她也隱約聽說過,今天她就來證明,那些八卦傳聞就是真的。

她不動聲色瞥向四周,看見那些人眼神交流,隻覺得好笑。視線隨意地一掃,正好掃到剛進門的梁誌遠一行人。

自從梁汀從梁家搬出去後,和梁家人再無交集,已經很久沒見。梁誌遠和李月芸他們的臉,在梁汀眼中甚至有些陌生。他們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梁汀很高興。

在梁汀看見他們的時候,他們也看見了梁汀。

李月芸和梁白薇的臉色變了變,而梁誌遠呢,卻露出了笑容。梁汀在心中冷笑,大概梁誌遠還以為,他們能維持住父慈子孝的假象,梁汀不知該笑他天真還是如何。

梁白薇高考發揮得不太好,距離原來她們找關係打點過的學校錄取分數線還差很多,為此李月芸埋怨梁白薇,而梁白薇自幼被他們嬌生慣養,脾氣更大,乾脆和李月芸頂嘴,吵了個天翻地覆。

這些事梁汀還不知曉,梁白薇一看見梁汀那洋洋得意的嘴臉就生氣,當場拉下臉就想轉身,被李月芸攔住。無論如何,梁汀如今站在邵逾青身邊,她們不能做得太過分。

梁白薇撇撇嘴,不甘不願壓下情緒,跟在梁誌遠身後,一行人往梁汀的方向去,主動打起招呼來。

梁誌遠堆起笑臉,“小汀啊。”

梁汀沒忍住笑了聲,如她所料,梁誌遠果真完全分不清楚情況,或者說,他總愛癡心妄想,誤以為自己高高在上。

梁汀很樂意戳破他的幻想:“梁先生。”

梁誌遠臉上掛不住,眸中閃過一絲不悅,卻還是覷了眼邵逾青,笑說:“小汀啊,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呢,爸爸知道你不高興,不過咱們終歸是一家人,你也該消消氣了。你都很久沒回家了,不如晚上回家看看?”

梁汀端著架子,臉上是無懈可擊的笑容,冷眼旁觀似的。

梁白薇看不慣自己爸爸捧著梁汀,冷嘲熱諷地開口:“今天恐怕不行,你還不知道吧?你的房間,已經被改成雜物間了,你要是明天來,或許可以。”

她抱著胳膊,不屑地說。

梁汀從來認為梁白薇的那些把戲太小兒科,現在當然更是,她隻覺得好笑。她一點也不在乎那個房間,當然也不會在乎它有沒有被改成雜物間,當然也就不會有情緒變化。

何況,現在是梁白薇在氣急敗壞。

梁汀心情更好,往一旁的邵逾青身邊靠了靠,笑嘻嘻說:“可是梁先生不是計劃和我斷絕關係了嗎?怎麼又改主意啦?”

她直白地說出來,眼睜睜看著梁誌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周遭還有不少人在看熱鬨,梁汀也不介意他們的眼神。

她這話一說出來,那些人果然開始竊竊私語。

倒是邵逾青,微不可聞地皺眉。他一皺眉,那些議論的聲音也跟著消失了。

邵逾青臉色沉下來,梁誌遠有些尷尬,一時不知說些什麼,他已經看出來梁汀明擺著不想和他維持那一家人的假象,隻好悻悻而歸。

梁汀看著他們落荒而逃的身影,眉目舒展。邵逾青攬著她的腰,聲音貼著她耳朵:“重重,你不必要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梁汀懶懶地回答:“沒辦法,我不是聰明人,周旋不來這麼多。看他們碰一鼻子灰,我就高興。”她笑起來。

邵逾青輕歎了聲,“那現在高興了?”

梁汀點頭:“高興。”

“高興就好。”-

但還可以更高興。

宴會開始之後,阮小姐光鮮亮麗地出現,收獲眾人的恭維與誇讚,在這之後,大家各自維持自己的名利社交場。邵逾青也不例外。

他被人請走,梁汀自覺地沒跟。她不屬於這裡,沒有認識的人,也沒有需要維持的社交。以前這種場合,她還能跟夏曉韻一起躲在角落,今天晚上沒有夏曉韻。

梁汀在沙發上坐著,百無聊賴,轉而打量起宴會廳裡的人。

視線這麼一轉,又看見了李月芸。

李月芸在帶著梁白薇社交,相談甚歡。看她們笑,梁汀就不高興。她從手邊拿了杯紅酒,故作不經意地路過,再不小心地將酒灑在梁白薇的裙子上。

梁白薇更沉不住氣,所以梁汀選擇了激怒她。

果然,梁白薇臉色驟變,怒斥她:“梁汀!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知道我的新裙子多少錢嗎?你賠得起嗎?”

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忘了梁汀如今不是以前的她了。

邵逾青在二樓欄杆處,眼看著一切,想起那一回。他想,也許那一次她也是故意的,畢竟她不是會讓自己吃虧的人。

他也不想讓她吃虧。

邵逾青向他們道了聲失陪,下樓去了。他們看著梁汀的方向,又各自對視一眼,搖頭失笑。

梁汀見邵逾青來,端出一張極天真的笑臉:“哥哥,怎麼辦呀?我不小心弄臟了梁小姐的裙子,她要我賠。”

邵逾青輕輕攬過人,將她拉到身邊,“那就賠她。”

他的助理意會他的眼神,當即上來處理情況,而後邵逾青抱著梁汀離開。

剩下梁白薇氣急敗壞。

梁汀靠在邵逾青懷裡偷笑,“哥哥真好。”

邵逾青輕嗬了聲,“小壞蛋。”

梁汀嘿嘿笑了聲,“一般壞吧,我隻是回報他們而已。”她過去這些年所受的委屈,可不止這一點兩點。梁汀不是聖母,也不是純粹的壞人,她分得清楚梁家沒有虧待過她的物質,頂多是偏心,但該儘的義務他們也儘到了,所以她不會想要他們如何跌落泥潭。可是她這些年所忍受過的不開心,總也要討一點回來。

邵逾青不置可否,帶她上樓。

梁汀不想麵對那些人,轉身想跑,被邵逾青牽住手。他分開梁汀的手指,變作十指緊扣。

“久等了。”

🔒chapter 39

邵逾青旁若無人地和他們繼續先前的話題, 突然插進來的梁汀隻覺得如坐針氈。和邵逾青交談的這些人,都是邵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並不會對梁汀表現出過多的八卦, 隻是他們聊的話題圍繞著生意場,梁汀聽不明白,也不感興趣,仿佛是個多餘人。

偏偏邵逾青又扣她的手很緊,不給她機會逃之夭夭。

梁汀強忍著無趣, 跟著邵逾青站了好久,終於忍無可忍。她踮腳, 同邵逾青耳語:“我想去洗手間。”

邵逾青表情有所鬆動, 兩秒後終於放開梁汀的手, “去吧。”

梁汀笑了笑,反手再扣住邵逾青的手說:“可是我對這兒不熟,不知道洗手間在哪兒,你陪我去好不好?”

邵逾青似笑非笑,轉身對身後那些人說了句:“失陪。”

梁汀拉著人離開, 洗手間的位置十分隱秘, 兩個人離開宴會廳,進入幽暗的走廊。梁汀視線亂飄,等待著走入那條幽暗的走廊。

才剛跨進來,她便忍不住有所動作, 將邵逾青推在牆上。聲控燈一下亮起來,晃過邵逾青的眼, 閉眼的那一瞬, 有溫涼的觸感靠近。

他喉頭微動, 接住她送上來的唇舌。

梁汀踮著腳, 笑容狡黠:“你怎麼一點也不意外?”

邵逾青貼著她的唇角,氣息溫熱,他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想乾點什麼壞事,有什麼意外的?

梁汀輕哼了聲,推開人,語氣驕矜:“我不想聽你們說那些話,你自己回去吧。”

她說完就走,邵逾青低低地笑,順手將人拉住,“ok,那你自己去玩會兒。”想了想,又說,“彆太壞了。”

梁汀切了聲,揚手離開。

待走出好幾步,才掩嘴笑出來-

“抱歉。”邵逾青理了理領帶,禮貌地開口。

眾人看著他,眼神中閃過一絲促狹,“沒事,邵總和小女朋友感情真好。”

他們的神情太過曖^昧,邵逾青很快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從牆壁的投影裡看見自己臉頰上有一個口紅印。顯而易見,誰是始作俑者。

邵逾青垂眸,隻是笑,這才慢條斯理去抽紙巾,緩緩將口紅印擦去。儘管如此,他臉上也沒見一點生氣的表情,反而神色溫柔,開口:“諸位見笑了,她有點調皮。”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也沒人會深入計較這些,插科打諢兩句,便過去了。

梁汀百無聊賴,在宴會廳裡找了個隱秘的角落坐著。想起邵逾青也許會丟臉,又忍不住發笑。誰讓他非要叫她聽他們無聊的交談這麼久,她這隻是一點點小小的報複。

她抿了口酒,這酒是果酒,度數不高,就適合這樣的時候。梁汀視線漫無目的地在人群中逡巡,又看見梁家那群人。比起來的時候,他們此刻的狀態顯然更為低迷,仿佛隱約地壓抑著怒氣。

而梁汀隻想笑,她輕晃著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

今夜的宴會梁汀很快樂,不由多喝了兩杯,邵逾青找到人的時候,她已經趴在沙發邊沿,幾乎要睡過去。

邵逾青結束完應酬,遠遠地瞧見了小醉鬼。

不過,小醉鬼喝醉了之後,也彆有一番可愛。

他刻意放慢了步子,帶著欣賞的姿態走近。

沒想到有人先他一步,不知道是誰家的紈絝子弟,停在梁汀麵前。

“這位漂亮的小姐,您好,我剛才已經關注你很久了,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擁有您的聯係方式?”油嘴滑舌。

邵逾青這麼想,卻還是停下了步子。他倚在櫃子旁,靜靜看著梁汀。

梁汀被人吵醒,眯了眯眼,睜開眼看向聲音的來源。

一個不認識的人。梁汀想。邵逾青呢?

她視線越過那個不相乾的人,往更遠處找尋那道身影。沒費太多力氣,便發現了邵逾青。

他其實很好找,哪怕千萬人,也能一眼找見。

梁汀撐起身來,忽然覺得他很遠。她踉蹌了一下,那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人伸手要扶,被梁汀躲開。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梁汀終於看向這個礙事的人,“你要我的聯係方式嗎?那你得問問我男朋友同意不同意。”她指向邵逾青的方向。

邵逾青聽見了她的話,終於再次邁開步子。

梁汀也站起身來,笑得花枝招展,可惜步履虛浮,下一秒就要跌倒。在即將跌倒的前一秒,她先落入了一個溫暖的臂彎。

後背貼著另一個滾燙而堅硬的胸膛,心跳聲不知道屬於自己,還是屬於彆人。梁汀想,她現在的狀況不太好。

她說出來,叫他的名字。

邵逾青乾脆地將人打橫抱起,下樓,在眾人的注視裡離開,“哪裡不太好?”

那個想搭訕的男人已經愣住,他來得晚,沒趕上梁汀和邵逾青的高調恩愛時刻,並不知道他中意的那個女孩,竟然是邵逾青的女人。

梁汀抬起手,想指指哪兒,又無力地垂下,往他懷裡蹭了蹭,“……反正不太好。”

今夜由司機開車,邵逾青抱她進後座。梁汀不太老實,一直亂動,邵逾青輕聲訓斥一般:“彆動。”

梁汀不聽,動得更厲害,像個發瘋的兔子。

邵逾青一邊覺得她此刻的模樣很好笑,一邊還得哄著,實在為難人。好容易才把人哄住,梁汀安靜地躺在他腿上,縮成一團,嘴裡還在念叨著:“今天好高興呀。”

邵逾青輕輕將她散亂的長發攏到一處,“高興就好。”

梁汀含糊地嗯了聲,再然後,就睡過去。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這個夢帶著某種顏色,隻有一件事重複地發生,就是和邵逾青做。

🔒chapter 40

也許那不是夢, 因為情感和感官都太過真實。

邵逾青如何撩起她的長發,如何吻她,她都記得清楚。也記得那明晃晃的燈, 記得自己的腿如何靠在他肩頭,記得他的手指穿過自己的發根時,她忍不住顫抖。

恍惚還記得,她當時似乎在想,這個人分明說沒有經驗, 卻仿佛一個經驗豐富的水手。也許,這就是聰明人嗎?做什麼事能很快上手, 包括談戀愛。

早上睜眼看見天花板的時候, 當然是在邵逾青的房間。梁汀想翻身, 才剛抬手就覺得渾身酸痛。她忍不住吸氣,罵了句禽獸。

禽獸早就不在家,房間裡空蕩蕩,隻剩下梁汀,以及還未完全消散的情^欲。

床頭櫃上貼著一張便利條, 字跡遒勁有力:早餐在廚房熱著, 晚點回來。

梁汀切了聲,儘管這看起來很溫柔,可是她還記恨自己這一身被折騰得快散架的骨頭。

她撐著起身,先洗了個澡, 換上一身休閒的衣服,吃早餐。梁汀沒什麼胃口, 隨便吃了兩口, 就又回床上躺下。

夏曉韻的電話打過來, 興奮地問她要不要見麵, 要不要出去玩,梁汀當然沒條件出去,她現在恨不得在床上躺上三天。

她打完字,翻了個身,又覺得渾身酸痛,對著空氣生悶氣。她吭哧吭哧找到邵逾青微信,給他發:邵叔叔,縱欲過度不好,以後會不行的,畢竟……

她故意打一串省略號,不把話說完,讓他自己想。

發過去之後,邵逾青當然沒有馬上回複。

他大概現在在忙吧,梁汀打了個哈欠,又笑起來。

邵逾青肯定會找她算賬,所以在此之前,梁汀跑出門去。她答應了夏曉韻的邀約,兩個人約在一家咖啡廳見麵。夏曉韻最近新弄了個頭發,她原本是一頭黑發,今天卻染成了藍棕色。

梁汀漫不經心問:“你談戀愛啦?”

夏曉韻愣了愣,手指勾著自己一縷發絲,隨後有些羞澀地捧住臉:“你怎麼知道的?”

梁汀低頭抿了口咖啡,因為她和夏曉韻認識很久,夏曉韻又不是會藏心事的人。

夏曉韻托著下巴,眼神變得悠遠,似乎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畢業典禮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對吧?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有個男生向我表白。”她自己說著,像不好意思起來,不得不停下來笑,然後才繼續講下去,“其實我對他沒什麼印象,但是他真的說出了好多關於我的東西,我就覺得有點感動……”

梁汀嗯了聲,表示自己的傾聽。

夏曉韻的聲音很驚喜,又隱約地迷茫:“我忽然對他有點興趣,所以最近我們都在手機上聊天,聊了很多,我覺得我對他有點心動耶。”

可是,夏曉韻有著和梁汀一樣的可是。

她們的出生就代表著一段愛情的破裂,而生長的過程,又不斷地見證愛情的消亡,轉變成雞毛蒜皮的爭吵,和無休無止的痛苦。

在這樣的背景裡,童話當然被渴求,當然也不停被猜疑。

“我們約了過兩天見麵,所以……”夏曉韻又去撩撥自己的發絲。

梁汀輕嗯著,“去吧。”

她想起邵逾青來,不知道他此刻忙完了沒有?是不是已經看見了她的消息?

她想著,打開微信。

果真看見邵逾青的回複:嗯?

隻有短短的一句。

她幾乎能想象出他的語氣和神情,就那麼看著你,像危險的獵人。

梁汀抿唇笑,打開鍵盤,思索著打下一行:我出來了。

所以他回家會撲空。

邵逾青過了會兒回複:在哪兒?

梁汀笑意加深,她才不說,“彆怕,我肯定不會跑的,乖乖在家等我回來~”

附贈一個親親的表情。

邵逾青沒有再回,梁汀放下手機,對上夏曉韻八卦的眼神。她今天穿了身領子很高的衣服,在這樣熱的夏天,本就不合時宜,夏曉韻一眼就知道是為什麼。

她笑容促狹:“你們家那位查崗呢?”

梁汀隻笑,“還是說你吧,你們什麼時候見麵……”

……

和夏曉韻吃了頓飯,又聊了會兒,才各自告彆。回家的時候,正是下午最熱的時候。

毒辣的日頭掛在天上,令人望而卻步。梁汀出來時忘記帶遮陽傘,即便是打車回來,可還是被曬得不輕。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先兆中暑,頭有些暈,胸口發悶,還有些惡心想吐。

推開門時,家裡很安靜。

梁汀扶著牆,換了拖鞋,喊了聲:“邵叔叔~”

沒人應答。梁汀走進客廳,隻看見茶幾上的咖啡杯,杯子裡隻剩下半杯,已經沒有熱汽。邵逾青的飲食口味偏清淡,唯一算得上重口的,隻有咖啡和酒。

咖啡喝了一半,顯然人應該在家。梁汀皺眉,在沙發上坐下,咖啡杯旁邊還放著一份文件。

梁汀對他的文件沒有興趣,可是隨意的一眼,梁汀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她拿起那份文件,翻開來,的確是和她相關的東西,也和梁家相關。

那份文件,是逼梁家和梁汀斷絕關係的,並且其中還有很多條維護了她的權益。例如,梁家的財產,該有她一份……

其實梁汀對這些不感興趣,但是……

輕飄飄的文件,在她手裡變得沉甸甸。文件最後,還有梁誌遠的簽名和手印。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這麼順利地同意這種東西?

所以,隻可能是邵逾青用了些彆的辦法。

她舔了舔下唇,腦子忽然轉得很快,思緒卻又很遲鈍。好像有無數個念頭從她腦子裡飄過,卻又一個都抓不住。

有腳步聲從樓梯傳來,梁汀回頭。

“回來了。”邵逾青從樓上下來。

梁汀看著他,放下那份文件,“這個……”她眨著眼,覺得有無數話語卡在喉口。

“看見了?簽個字。”他走下樓梯,走近梁汀。

“其實我也不想要這些……”梁汀喃喃低語。

“沒關係。”邵逾青輕笑著說。他和梁汀的思維不同,他是個商人,並且是個記仇的商人。梁汀不想計較這些,是因為對她來說,要做到這些很難,要費些功夫。但是他可以幫她更簡單地做到。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先算算彆的賬?”

梁汀心裡湧起的那點感動又被壓下去,她好氣又好笑,站起身離他遠遠的,“放過我吧,邵叔叔,我這小身板,真經不起這麼折騰。”

梁汀一臉委屈巴巴。

邵逾青笑起來,輕鬆將人拉近,“行,那先欠著吧。”

🔒chapter 41

梁汀以為他說的欠著, 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這人煞有其事,鄭而重之地在他床頭的白牆上蓋了個章。

那個章上是梁汀在扣子上給邵逾青繡的那朵玫瑰,幾乎一比一複刻。輕輕一按, 它就從邵逾青的襯衫扣子上,蔓延到乾淨牆麵。

梁汀沒把這一朵玫瑰放在心上,直到它們慢慢開成一片玫瑰叢。

梁汀才恍然夢醒,開始思考,這到底是怎麼一朵朵長出來的。思來想去, 隻能想到一個原因,邵逾青太縱欲了。

明明她才是年輕人, 他是而立之年的“中年人”。但在這件事上, 他們之間力量懸殊, 梁汀總是很輕易地敗下陣來,並且求饒。求饒的下場就是再多一朵玫瑰。

可是,明明就是邵逾青先索求無度,最後卻變成梁汀的債。

等梁汀終於理清楚這個邏輯的時候,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

因為邵逾青是個格外優秀的商人, 商人的本質就是絕不會讓自己吃虧, 黑的他也能說成白的。

第一朵玫瑰是那份合同欠的。梁汀接過合同後,沒過多久就簽了字。既然邵逾青給了她這個機會,她如果再推辭,那就是浪費他的精力, 打他的臉。何況,她也不是什麼傻白甜。

邵逾青為此費的功夫有多少, 梁汀是後來才從他那些朋友口中不經意得知。

那是在梁汀的畢業旅行的途中。

彆人的畢業旅行或許充滿著年輕、肆意、朝氣蓬勃, 梁汀的畢業旅行, 隻有紙醉金迷, 和縱欲過度。

她想象中的畢業旅行,是前者。邵逾青特意把當時手頭上的工作都一起做完,空出了一長段時間陪梁汀出門玩。所以,梁汀天真以為,他們要經曆的旅行是前者。

但現實是,即便是旅行,每到一個新的城市,他也有不少的應酬要去,而梁汀不得不跟著他過去。

其實她不太喜歡這種場合,可是邵逾青說,他這麼優秀,萬一彆的女人覬覦他怎麼辦?她這麼愛他,總不能容忍吧。

梁汀被狠狠拿捏。畢竟那些甜言蜜語都是她自己說的。

如果隻說甜言蜜語,而沒有一點行動,那簡直是把渣寫在臉上。梁汀不可能做這種人。

她隻好跟著邵逾青一道去,攔住那些狂蜂浪蝶,宣誓她的主權,以及繼續她的甜言蜜語。

第二朵玫瑰,就是在這場旅途裡長出來的。

那是在冰城的時候。

在大夏天想滑雪,冰城是個好去處。梁汀不喜歡下雪天,但對滑雪並不排斥。滑雪是件很快樂的事,尤其是從零開始學會滑雪,是一件更快樂的事。其實不隻是滑雪,任何事情從毫無辦法到遊刃有餘,都是一件快樂的事。

梁汀從小心翼翼到放飛自我,隻花了半天。邵逾青知道她學習成績好,所以,能這麼快學會並不意外。她聰明,卻又不是太聰明。

邵逾青看著她麵帶笑容地衝下去,一路順行無阻,她站在終點,回頭衝他比了個耶,神情驕傲。

她有她驕傲的資本,當然。即便穿著滑雪服,戴著護目鏡,如此臃腫,也難以遮掩她的美貌。一路上頻頻有人側目,拋來欣賞的目光。

每當這種時候,邵逾青就皺眉。他本想清場,梁汀嫌那樣沒意思,攔著不讓。

隻不過那些目光在觸到她身邊的男人時,這些目光便都暗淡下來。

那個男人更優秀,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的氣質,便把他們比下去。沒人想自取其辱。

這樣優秀的男人,當然也少不得吸引女人的目光。

比起那些退卻的男人,女人們顯然更為自信。她們看梁汀,隻覺得她也許漂亮,但不見得還有彆的更能留住人的東西。而漂亮這種特質,是最簡單的能夠複製從而取而代之的。

而梁汀,沉浸在自己要征服滑雪這件事上,全然沒有注意過後院的火勢。

“這位先生,我看您的滑雪技術很好,我是初學者,您能不能教教我?”

邵逾青看著越來越遠的梁汀,對她的輕視不甚滿意,他還比不上滑雪這件事。

他很介意。

梁汀還逍遙自在,一往無前,連一個多的眼神都沒給邵逾青。

作為懲罰,他要求她許諾第二朵玫瑰。

那已經是她精疲力竭之後。

邵逾青的長指一寸寸劃過她的脊骨,激起一陣顫^栗,聲音近乎誘哄:“好重重,再說一遍……”

梁汀真實地感受到,傳聞中的“邵逾青很記仇”這件事。

的確如此。

🔒chapter 42

邵城的夏天燥熱, 儘管梁汀已經來這裡快十年,可是她始終無法習慣這樣的夏天。房子好像一個安全的港灣,一旦你踏出這個港灣, 熱浪就迫不及待地撲向你,包圍你,吞噬你。

所以梁汀最不喜歡夏天出門。從前在梁家,她有時候待在那個房間,有時候打車出門, 找一個有空調的圖書室靜坐一整天。

圖書室裡的人大多在奮筆疾書,梁汀也隨波逐流地認真低頭, 把那些沒營養的小說幾個小時看完。有時候則是趴在桌上睡覺, 一覺睡醒, 再去買瓶冰飲料,站在悶熱的走廊當頭,從窗戶裡看外麵的街道和樹蔭。

而現在,她的夏天是窩在地毯上吃西瓜,把電視聲音開到很大, 跟著無聊的綜藝節目傻笑。

在結束那場為期十幾天的旅行後, 梁汀累得像狗。旅行本來就很累,一邊玩,一邊還要沒日沒夜地做,更累了。

回來之後, 邵逾青終於忙起來,並且發生了一件棘手的事, 不得不出差一段時間, 可能還得去半個月。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去, 梁汀卻巴不得他趕緊去出差, 還她幾天清淨日子。

邵逾青輕笑了聲,“那行吧,這幾天你照顧好自己。”

梁汀點頭如小雞啄米,生怕他突然後悔,臨時改變主意不去了。邵逾青將她乖巧的模樣儘收眼底,唇角微勾,“既然重重這麼舍不得我,不去我們晚上好好溫存溫存?”

梁汀臉色一變,想著反正未來一段時間都能有清淨,咬咬牙答應了。大概是想著未來幾天都見不到,所以邵逾青連本帶息地討要了一番。

第二天梁汀連他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她一覺睡醒已經是下午兩點。

梁汀渾身酸痛,默默在心裡吐槽某個禽獸。

當然,現在禽獸走了。梁汀隻覺得渾身舒暢,她伸著懶腰,長歎一聲。在瞄到床頭那連續而淩亂的玫瑰時,撇了撇嘴。

而後,她把手邊的枕頭放在了床頭上,成功蓋住那幾朵玫瑰。眼不見為淨。

梁汀翻身下床,因為某人不在,她有種放肆的心理,乾脆光著腳走出房間,洗臉刷牙,連嘴裡哼的歌都變得更輕快。

“明明連名帶姓是你

然而如何似愛著你

叫你情人知己兼心肝寶貝都不歡喜”

歌叫《冤氣》,是某日出現在梁汀首頁的日推。

她第一耳聽見就愛上。慵懶又甜蜜。

可惜是粵語,梁汀實在學不會。

她哼著歌,吐掉口中的泡沫,迅速地洗了臉,往餐廳去。

“喂喂我這麼稱呼你

喂喂我這麼喜歡你

……

我每次叫你名字仿佛都緊張得喘氣

昵稱方可親昵死你

……”*

餐桌上有周姨準備好的早餐,她來過,得到邵逾青授意,沒有吵醒梁汀。梁汀拉開椅子坐下,隻覺得此刻的時光如何愜意。

有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好像時間並沒有過去很久,她卻已經在這空間裡輕車熟路。

梁汀對著空氣無聲地發笑。她喝掉杯子裡的最後一口牛奶,放下碗筷,走去陽台看那些花花草草。花草們長勢很好,梁汀隨意地澆了水,在陽台吹了吹風,再回到客廳裡。

空調的響聲忽然變得很大,牆上的掛鐘聲響也忽然很顯眼。梁汀沒什麼事要做,窩在寬大的沙發上,打開自己未追完的劇,看了兩分鐘,卻忽然覺得無趣。

她從茶幾上找到電視遙控器,電視節目在眼前流轉一圈,也和她追不完的劇一個下場。

甚至連電視聲音都顯得吵鬨。

梁汀愣了愣,她應該是有一點想念邵逾青-

邵逾青早下了飛機,與下屬趕往目的地。中途,邵逾青好幾次打開手機微信。他發出去的話語並沒有得到回複,不知道是小丫頭賭氣不回複,還是她尚未起床。

忙完一輪工作後,終於有所動靜。

邵逾青打開微信,看見梁汀的消息:

我本來在吃西瓜,忽然覺得家裡的掛鐘好吵,空調也好吵。唉,原來不是它們忽然變吵,是我忽然發現我想念邵逾青了。

和文字一起發過來的,還有一張她的自拍照。

畫麵裡三分之二是梁汀的臉,剩下三分之一是她指著那個掛鐘生氣。

邵逾青停下腳步,唇角的笑意慢慢撫過眉。

跟在他身側的下屬跟著驚喜,因為剛才的交涉顯然不算太和諧,“邵總,您是想好解決辦法了嗎?”

邵逾青輕笑,將手機收起,“用最快最狠的辦法,我們家貓想我了。”

下屬跟著邵逾青多年,從沒聽說過他家裡什麼時候養了貓,一時詫異,但還是應和:“貓啊,很可愛……”

邵逾青嗯了聲,“是啊,可愛極了。”

不過,除了可愛,還有彆的字眼同樣勾人心。

家裡的掛鐘,和家裡的貓-

梁汀不愛出門,除了必要的事情不得不出門,其餘時間整天都待在家裡,慵慵懶懶地過了一周。成績出來,填寫誌願,這些都沒什麼意外。

梁汀的成績足夠念B大,至於專業,她選了自己相對來說最喜歡的。做完這些,便隻需要安心等待錄取通知書。

錄取通知書的地址,梁汀填下邵逾青家。邵逾青已經離開快一周,聽說他最近要處理的事情頗有些棘手,沒這麼快能解決。

昨天晚上他們通視頻電話時,梁汀聽他說起。

梁汀還給他唱了自己新學的這首歌,邵逾青說她粵語念得不好,梁汀不服氣,反問,那你給我唱?

他未置可否,卻改了口,笑意隱藏在低沉磁性的聲音裡:“嗯,其實說得也很好,不如再唱一遍?”

梁汀哼了聲,沒有同他計較。

“我這邊快處理完了,彆太想我。”邵逾青低笑說。

梁汀哦了聲,心說,她也沒有這麼想念他,但嘴上仍舊笑得甜甜蜜蜜:“哎,哥哥還是快點回來吧。”

才剛說完,第二天就有人敲響房門。梁汀心想,這也太快了。

打開門,卻是位不速之客。

🔒chapter 43

這麼說或許不太好, 因為來人是邵老爺子。

畢竟他是邵逾青的長輩,而這是邵逾青的家。他若是想來,當然隨時可以, 並不能算不速之客。

“哥哥,你怎麼這麼快……”梁汀的話語戛然而止。

而對麵的邵老爺子臉上的笑容顯然也戛然而止。兩個人麵麵相覷,場麵生冷而尷尬。

梁汀抿唇,站在門口猶豫兩秒,還是決定側身讓開路, 端出一副無懈可擊的和藹笑容:“爺爺怎麼忽然過來了?”

她小跑著去泡茶,“您要喝什麼茶?”

邵老爺子是一個人來的, 他雖上了年紀, 身體也不如從前, 卻也還算硬朗。出門時,蘭姨原說要陪著過來,他一輩子要強,當然不答應。

這一趟過來,他就是為了梁汀。

邵城雖大, 可他們的圈子卻不大, 誰家有點什麼事,不用幾天便能傳得風風雨雨。邵老爺子也早聽說,邵逾青身邊多了個女人,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頭, 脾氣性格也都風評不好,唯一值得稱道的, 隻剩下年輕漂亮。

老爺子當即想到除夕夜那個忽然出現的小姑娘。

他看著邵逾青長大, 當然清楚, 他不是那種會為了年輕漂亮而沉湎的人。如果是, 他也不至於要替他的終生大事操心了。

他身邊多了個女人,聽說還挺認真。這是好事。

可這個女人是梁汀。這又不是好事。

老爺子不喜歡梁汀,他眼睛多毒,一輩子風風雨雨的,什麼人和事沒見過。梁汀那些小小伎倆,在他眼裡昭然若揭。

梁汀對邵逾青有幾分真心?

老爺子已經為此糾結過很長時間,終於還是決定,親自來會一會這個小姑娘。他也好奇,她到底有什麼彆的好處,能把小五迷成這樣。

老爺子對梁汀帶著偏見,跨進門,先掃視一圈。邵逾青的家他當然也來過,知道這裡原本該是什麼樣子,而多了一個人之後,又有哪些地方發生了變化。

更亂了。沙發上的抱枕隨意地擱置,果盤還沒收拾,地毯、架子……諸多東西都被打亂。

這不像是邵逾青的風格。他算是個一絲不苟的人,幾乎不會容忍這些。

老爺子慢慢收回視線,沉默而嚴肅地打量梁汀。

梁汀見他沒答,隻好從櫃子裡挑選了“碧螺春”,她並不會泡茶,隨意地泡上,恭敬遞給老爺子。老爺子看著那杯毫無章法的茶,輕嗤了聲,毫不客氣:“你連茶都不會泡?”

她不愛喝茶,邵逾青也不怎麼喝,梁誌遠倒是挺愛喝的。梁汀捏著茶杯,微低著頭,讀出了老爺子態度裡的不屑以及對她的輕視敵意。

她想,果然還是老套的豪門戲碼。大概下一句,就是,你覺得你配得上我孫子嗎?

梁汀將茶杯放下,也不知說些什麼,隻好道歉:“對不起,我確實不會。”

她坦然地抬起頭來,“那我給您換杯水吧?”

不等老爺子回答,梁汀已經起身去倒水。老爺子看著她的背影,分明輕蔑地笑了聲。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沒看出來梁汀有一點可取之處。

她不會泡茶,說明家世不好,沒怎麼學會這些。既然沒學會這些,想必也不可能會操持場麵,邵家這一大家子,沒幾個好相處的,如果什麼都不會,又怎麼能替小五分擔呢?

老爺子看著梁汀單薄的背影開口:“你覺得你配得上他嗎?”

梁汀動作一頓,不禁想笑,還真是一模一樣的說辭呢。她轉過身,走近,將水遞給老爺子,維持著溫和的笑意:“配不上啊。”

她理直氣壯地說出這一句,語氣態度好像不是在說“配不上”,而是說“你能怎樣”。

老爺子一怔,鼻孔哼哼一聲:“你知道就好。”

他接過水,抿了口便放下,又繼續道:“你以為憑年輕漂亮能得他喜歡多久?”

梁汀回答得認真:“一年?兩年吧。”

老爺子再次一噎,看她這漫不經心的態度,心裡有些不悅,卻又想,她能有這種自知之明最好。省得麻煩。

老爺子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到,沒有再待下去的想法,彆過頭,歎了聲,“他不會娶你。”

梁汀也認真地嗯了聲,點著頭表示讚同。

她也這樣認為。

她這態度,倒讓老爺子不知道說什麼。老爺子笑了聲,“既然如此,我走了。”

梁汀送他離開,態度十分禮貌:“您慢走,路上小心。”

關上門,房間裡更為吵鬨,風也喧囂,時鐘更是放肆。梁汀環顧一圈,視線最後落在那杯沒被碰過的茶上。茶葉在杯子裡舒展開,經光一照,還挺好看的。

梁汀在地毯上盤腿坐下,隨手扯過一個抱枕,良久,從胸中吐出一聲長歎。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梁汀忽然回過神來,心想,真遺憾,他居然沒有開個價。比如說,給她五千萬,離開邵逾青。

五千萬的話,她大概會心動。

邵逾青對她很好,但是,她還是更想要五千萬,假如有的話。

畢竟比起捉摸不定的感情,錢來得真實多了-

那天下午,邵逾青也回來。

梁汀沒說老爺子來過這件事,邵逾青也沒給她機會說。他急切地把她拆分重組,每一寸骨肉都吃進腹中,在感受到她回應的熱情後,變本加厲。

梁汀困得睜不開眼,依稀聽見他問了一句什麼,也許是問愛,她便回以一句嗯。

梁家那些錢,很快轉到梁汀賬上。梁家家底雖然不算豐厚,但梁汀還是驚喜了一把。她把錢存起來,瞬間感覺自己變成一個小富婆。

邵逾青看她歡喜的反應,勾唇笑,他沒告訴梁汀,其中一大半都是他給的-

傳聞中最長的假期也過得最快,不知不覺就到了八月底。再有兩天就要開學。

B大可以選擇不住學校,但是軍訓期間必須住校。邵逾青聽見這規矩,皺眉問:“我給你走個後門,不軍訓?”

梁汀好笑,“你怎麼老想著走後門啊?軍訓就半個月,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這樣大學生活更完整。”

邵逾青嘖了聲,“還不是看你這小身板,怕你吃不消。”他笑容促狹。

梁汀翻了個白眼,他還好意思說?

“那更要去了,逃離你的魔爪。”梁汀跳下沙發,去收拾東西。

她覺得自己在邵逾青家住得太久了,都有點習慣。這不是好習慣。

其實也沒什麼帶的,反正被子之類的B大會發,她隻需要帶一些生活用品,也不必要帶太多,軍訓這麼累,還有精力用那些花裡胡哨的?

這樣想著,梁汀行囊輕便,前去報到。

邵逾青親自開車送她。

宿舍是四人間,上床下桌,獨立衛浴空調,條件很不錯。梁汀出門已經快中午,到宿舍時,其他三個室友都已經到了。

梁汀姍姍來遲,舍友之一友好地告訴她,該去哪裡領取東西。梁汀正要道謝,邵逾青搶先一步開口,“謝謝。”

他還準備了禮物,送給她們仨,“一點小小心意,不要客氣,麻煩這幾天你們多照顧一下我們重重。”

他一身行頭價值不菲,舉手投足更顯氣質,三個舍友顯然也不是不識貨的人,一時間有些驚訝,連帶著看梁汀的眼神都變了變。

這男人雖然看著很貴氣,可年紀也明擺著比梁汀大很多。

梁汀和她們年紀差不多,也就十八九歲。

“你們是情侶嗎?”舍友之一小聲發問。

“對,我是她男朋友。”邵逾青微笑回答。

🔒chapter 44

得到確定的回答後, 氣氛反倒沒有那麼尷尬,加上邵逾青出手闊綽,送的禮物也算價值不菲, 一時間,幾個舍友對梁汀的態度都算友好。

舍友分彆來自不同的城市,性格也都挺好,至少沒有太大的問題。儘管相處起來或許有矛盾,不過軍訓隻有短短十幾天, 邵逾青稍稍安心。

送他離開的時候,梁汀說:“你不要把我說得像個很任性的人, 好像一定會處理不好宿舍關係一樣。”

邵逾青慵懶倚著車窗, 笑說:“誰知道呢, 你看起來就像……”他笑聲止住,話也停了,再沒下文。

梁汀靠著車門,撐著下巴,好吧, 她也許在邵逾青麵前是好像個任性而衝動的人。

但事實上, 那並不能概括她的性格。

那隻是對著邵逾青所表現出來的梁汀的性格。

真實的梁汀……

她回神,微躬身往前,親吻邵逾青的嘴唇,“好了, 老父親,回家吧。”

回身的瞬間, 身體重心卻被往前一拉, 蜻蜓點水的吻變作一場短暫的狂風暴雨。邵城的夏天時常發生這種事。

梁汀趴在車窗上, 笑意一點點擴散, “好慘哦,邵叔叔,獨守空房咯。”

邵逾青在她額頭輕彈了下,小小的懲罰。

“如果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他聲音很低,飄進梁汀耳朵,仿佛連空氣都變得粘稠。

“知道啦。”梁汀站直,揮手告彆邵逾青-

梁汀目送邵逾青的車遠去,一抬頭,發現頭上的天真的變暗了,看起來就像真的要下雨。她歎口氣,往回走。

舍友們還在收拾些細碎的東西,見梁汀回來,和她打招呼。從她們宿舍的陽台可以看見樓下發生的事,所以剛才梁汀的送彆,也被她們目睹。

“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好。”舍友楊楠楠忽然開口。

梁汀笑了笑,沒有否認,“是挺好的,我們還在熱戀期。”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呀?”顯然她們對此十分好奇。

梁汀托著腮,“在一次宴會上,我對他一見鐘情,然後倒追的他。”她半真半假地回答。

“哇,真好。宴會……那你家肯定也條件很好吧?”舍友們的八卦因子被調動起來。

梁汀搖頭:“沒有,挺一般的。他可難追了。”

這不算假話,前麵邵逾青那忽近忽遠的態度……

因為舍友們對此十分好奇,纏著梁汀詢問,梁汀隻好花兩個小時,給他們講了一個浪漫愛情故事。

關於她和邵逾青的故事,隻需要省略掉她的私心,就可以堪稱浪漫。

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們對這些東西毫無抵抗力,聽得羨慕不已。而分享八卦,是拉近女孩子友誼的一大利器。因此,梁汀和她們打好了關係。

八卦的傳播速度比病毒還要快。昨天邵逾青在女生宿舍樓下已經引起不少人的關注,在梁汀親自蓋章絕美愛情之後,這個故事便被人發散開來。

有羨慕的,當然也有不屑的。

畢竟老男人不一定是絕美愛情,也可以是自甘墮落。

當事人尚且不清楚事情緣由的時候,梁汀的舍友們已經和人激情對線過幾次,她們為梁汀鳴不平,甚至氣得吃不下飯。

梁汀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她們,因為……如果用自甘墮落來形容,好像也不能算全錯。唯一扭轉局勢的,是邵逾青和她之間存在愛情。

“沒事。”梁汀反過來安慰舍友,“不用理她們。”

她這麼說,卻已經想好該如何報複。

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chapter 45

梁汀討厭那些說那種話的人。邵逾青說得對, 她的確很壞,儘管她存在私心,但是她不樂意聽見她們全然曲解, 自以為是地指指點點。

何況,難道邵逾青算自甘墮落嗎?

不,他顯然是高攀。

反正,梁汀不樂意聽見那些話。

這些天他們每天晚上都會抽空通視頻電話,她開門見山地訴苦, “哥哥,有人欺負我。”

再將前因後果全盤托出, “怎麼辦?”

邵逾青聽完全程, 一雙眉微皺, 他倒沒想到會因為他掀起風波。

“好,我來處理。”他好像已經有所辦法,語氣胸有成竹。

梁汀詫異,“你要怎麼做?”她腦子裡冒出一些不合時宜的不符合法治的東西,表情略顯驚恐。

邵逾青看著她的表情, 猜到她在想什麼, 輕輕失笑:“重重,你在想什麼?”

梁汀回神,有些尷尬地笑笑,“我就隨便想想。”

她不知道邵逾青怎麼做到的, 反正兩三天後,事情就有了結果。邵逾青說, 找到了一開始在網上推動事態發酵的那個人, 出乎意料, 那人梁汀認識。

和梁汀同一個班級, 宿舍對門。

梁汀記得她,不太熟,但平時在走廊上常見到,那個女生還會和梁汀主動打招呼。一時有些好笑。

“你打算怎麼辦?”梁汀問邵逾青。

視頻通話裡的邵逾青倚著沙發,氣質慵懶而悠閒,遊刃有餘。一個半大的小丫頭,做事也不算有手段,很好對付。

“重重打算怎麼辦?”他把這個話題拋回給梁汀,把選擇權交給她。

如果讓他來,他大概率不會留情麵,會選擇最狠的那一種處理方式。或許,是直接找校方施壓,把事情鬨大,讓那個女孩退學。

邵逾青從不認為自己是好人。

梁汀也這樣認為。隻不過,她也沒邵逾青那麼壞。

在找邵逾青的時候,她已經想好要怎麼辦。

在拿到確切證據之後,梁汀決定親自去會一會那個女生。她也有一點好奇,她們之間非親非故,無冤無仇,何必要費這麼多功夫,來抹黑她。

軍訓的時間從上午八點開始,到十一點半結束,十一點半到下午兩點屬於午餐以及午休時間。儘管軍訓強度不大,可邵城的暑氣卻重,因此也並不好受。假如沒有這午休續命,梁汀會直接暈倒過去。

午餐是在食堂裡吃的,梁汀和舍友們一起,又遇上那個女生。

她人長得很可愛,笑起來的時候還有一個甜甜的酒窩。梁汀心裡一晃神,想起一句俗語,知人知麵不知心。這麼甜美的外表下,卻裝著一顆惡毒的心。

梁汀回神打招呼:“嗨,等會兒一起回宿舍嗎?”

那女生愣了愣,倒也沒拒絕,“好呀。”

吃飯的時候,她們坐在對麵。梁汀忍不住地觀察她,女生觸到梁汀的眼神,似乎有些心虛,問:“怎麼了?”

舍友們還不知道發生什麼,嘻嘻哈哈地聊著軍訓期間發生的趣事。梁汀低頭戳了戳碗裡的飯,搖頭:“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到我男朋友,有點想他了。”

她大概沒料到梁汀會和她說這麼多,尤其是男朋友相關的話題,神色顯然一頓,才遲緩地回答:“那……怎麼不打電話給他,讓他來看你?”

梁汀笑起來:“打了,他說他待會兒就過來。”她捂住臉,一臉心馳神往,似乎五官都盛不住戀愛的喜悅。

女生毫無破綻地應和:“真羨慕你們,你們感情真好。”

梁汀已經想冷笑。

她前天夜裡將那個帖子從頭看到尾,某些惡毒的詞彙讓梁汀記憶尤深。她仍舊記得,那些揣測的話語:梁小姐小小年紀,就這麼熟練地會撩撥男人?不知道是不是……

很難相信,這些話語出自此刻眼前和她說著話的這人。

食堂的午餐口味算不上差,當然也算不上好,吃完午餐後,梁汀和那個女生結伴回宿舍。舍友們要去學校的超市裡買冰激淩,補給一上午丟失的能量,因此,隻有她們倆。

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照在人身上仍舊發燙,隔著一層膠鞋底,白嫩的腳也能感知到馬路的熱度。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在路上,穿迷彩服的新生十分紮眼。

邵逾青一眼就認出梁汀的背影,他停下車,隔了老遠,跟著梁汀的步伐。

這一幕仿佛發生過很多回。她總在不停地說,我愛你,哥哥,我喜歡你,哥哥。可是這麼多回,她總是無法發覺,在她的身後有一道目光。

邵逾青自我反省,大概是他的目光還未灼^熱到能穿越空氣燃燒她。

他同時還能慶幸,也幸好如此。

梁汀已經熱得不行,風也是燥的。很難說那一秒到底發生什麼,梁汀回了頭,於是看見了邵逾青。

他們之間隔著一道停車線,隔著路過的行人,和濃密樹蔭。梁汀朝他笑了笑,停下腳步,和那個女生開門見山:“向我道歉。”

女生愣住,還未反應過來。她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因為心虛,但同時強自鎮定,猶豫幾秒,還是決定裝傻:“什麼?梁汀?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梁汀看著她,目光漸冷,從口袋裡拿出照片,“其實我不太懂,你造謠我有什麼意思?”

女生接住照片,終於臉色越來越難看,青一陣白一陣,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梁汀繼續說下去:“我會起訴你,要你公開向我道歉,你怎麼把事情傳播開的,就怎麼把道歉也公開。B大不好考,你不會想重新考一遍吧?”

她狐假虎威,借邵逾青的話說。

女生臉色沉到不能再沉,終於再裝不下去:“你……他沒有這麼大的權利。”她和梁汀對視。

梁汀笑,“那你可以試試。反正我該說的已經說了。還有,我和我男朋友就是感情很好,隻有齷齪的人,才會看什麼都齷齪。”

私心和自甘墮落有本質上的區彆。

說完,她轉身離開,往邵逾青的方向去。

邵逾青目睹全程,接住飛奔過來的梁汀。梁汀哼了聲,“氣死我了。”

“有這麼氣嗎?”

“當然。”梁汀提高音量,“她在侮辱我們的愛情,這還不讓人生氣嗎?”

邵逾青也笑,“消消氣,不理她。”

他們之間的愛情,她對這種話信手拈來。

邵逾青想,難怪人喜歡聽甜言蜜語-

再看到那個女生,是在軍訓結束的閱兵式上。她因為造謠一事,名聲很差,大概遭受了不少非議,人看著都憔悴了不少。梁汀隻覺得她活該,那些非議是她製造的武器,現在槍口又對向她自己。

梁汀本想直接無視,沒想到她還上前一步,攔住自己:“梁汀,你很得意吧?可是你又能得意幾時呢?他們家那麼地位,你以為他真的會娶你嗎?”

梁汀皺眉,“又關你什麼事呢?”

她目光越過那個女生,落在邵逾青身上,鬼使神差地朝他喊了一句:“老公!”

🔒chapter 46

邵逾青的車停在田徑場周邊, 下車步行過來不到三分鐘。今天的B大氣氛熱鬨,邵逾青在路上碰見了個老熟人,和他聊了兩句。

老熟人如今在B大任職, 曾經和邵逾青有過些淵源。乍在學校裡遇見,老熟人有些驚喜,“邵逾青?你怎麼在這兒?”

老熟人身居高位,日理萬機,還不知道學生之間發生的那點彎彎繞繞。邵逾青毫不避諱, “看女朋友。”

視線繞田徑場一圈,隻看見一大片迷彩服, 又隔得遠, 人都小得像螞蟻似的。要從這麼多人裡找到梁汀, 那已經不是真愛的範疇,得是修仙的。

縱然這麼想著,邵逾青的視線還是有意無意地找尋梁汀身影。

在這樣高度的相似裡,能區分的隻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邵逾青視線一頓,他發現了梁汀。

梁汀站在方陣的中排, 站得筆直。她懶得塗防曬, 抱怨自己比軍訓之前變黑了點,這在每天的視頻通話裡邵逾青已經知道。

其實邵逾青沒覺得她變得多黑,反而感覺更健康。在此之前,她很白, 某些時候甚至白得過於脆弱,而現在倒像剛好。

老熟人聽邵逾青這話反應了好幾秒, 他的女朋友……是學校裡的老師?老熟人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樣。可隨著看見邵逾青的眼神變化, 忽然福至心靈, 明白過來。

是學生吧。他想。

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也不算太意外。

老熟人認識年輕時候的邵逾青, 那時候的邵逾青,比起近些年,隻能說他收斂很多。因此,找一個十七八歲的女朋友,放在邵逾青身上,倒也不算驚世駭俗。

比起這個,他柔情似水的眼神比較嚇人。

墜入情網。老熟人腦中隻冒出這四個字。

無法想象,邵逾青墜入情網。

老熟人失笑,調侃說:“你也有今天。”

邵逾青未置可否,隻是笑。

告彆老熟人之後,邵逾青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看完整場閱兵式。在輪到梁汀那個方陣的時候,邵逾青特意拿出手機拍下好些照片。

在結束之後,他正打算去找梁汀,便聽見梁汀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話。

邵逾青腳步沒停,隱藏在胸膛的心跳加快,但隻有他自己知道。

梁汀氣鼓鼓地挽住他胳膊,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跟我男朋友打算畢業就結婚,你有什麼意見嗎?關你什麼事呢?你管得好寬啊。心理陰暗的話,建議去看心理醫生,而不是在這裡危害社會。”

梁汀一股腦說完,拉著邵逾青轉身離去。

等走出好遠,她才努嘴說:“真服了,這種人也太無語了……”

有一片樹葉從天而降,正好落在梁汀腦袋上。邵逾青抬手替她取下,梁汀索性摘下帽子,又是一聲歎息。

“她到底有什麼好處?”梁汀不甚理解,假如是認識她的人,例如梁白薇她們,她都能理解,可是那個女生她到底圖什麼呢?

邵逾青沒有回應,梁汀疑惑抬頭,對上他促狹的目光:“畢業就結婚?”

梁汀卡殼,張著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她是在氣頭上說的,並不是這個意思。她沒想過這件事。

反正對她而言,這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愛情。

她不知道邵逾青怎麼想,覺得她癡心妄想……或是欲擒故縱,還是彆的什麼?

天氣真的好悶,梁汀心口也跟著悶,低著頭,踢了踢路邊的碎石子。如果梁汀抬起頭,就能看見頭頂的目光是溫柔而繾綣的。

梁汀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在邵逾青的手機鈴聲拯救了她。

他去接電話了。

梁汀鬆了口氣,看著他的背影在光影效果下,好像某一幕電影。

身後是一排欄杆,梁汀撐著跳上坐下,靜靜看著邵逾青,腦子裡再次跳出“結婚”兩個字。

🔒chapter 47

她小腿掛在欄杆邊緣晃蕩, 又想起邵老爺子說的,你覺得你配得上他嗎?

梁汀很有自知之明,她配不上。

等邵逾青回來時, 剛才的氣氛早就蕩然無存。梁汀撒嬌地朝邵逾青張開雙臂,邵逾青走近,將她整個人從欄杆上抱起來。

梁汀適時轉移話題,“明天可以放一天假,待會兒要去找輔導員說一下不住校的事。”

“嗯。”

“晚上想吃好吃的。”

“吃。”

……

離開學校的時候, 舍友們抱著梁汀十分不舍,甚至紅了眼眶, 頗有生離死彆的架勢。梁汀笑著安慰她們:“大家還要一起上課呢?彆這麼感傷。”

舍友們又笑起來, 大家幫著梁汀收拾東西。那些床上用品梁汀都不打算帶回, 送給了舍友之一。過了開學那一段時間後,女生宿舍規矩嚴格起來,男生勿進,邵逾青在樓下等。

他今天開的車並不張揚,停在宿舍樓邊, 沒吸引太多人注意。倒是他那張臉, 吸引人回頭更多。即便隔著車窗,也難掩英俊。

學校裡人這麼多,也不是每一個都認識梁汀,更不認識邵逾青。因此, 有膽子大些的女孩子,和朋友們猶豫許久, 最終決定鼓起勇氣上前來搭訕。

“你好, 我……能問你要個微信嗎?”她敲車窗, 有些忐忑地開口。

車窗緩緩降下, 終於見到廬山真麵目。女生愣住許久,的確是……優越的皮囊。

邵逾青目光越過她,看見門口的梁汀。

她拉著行李箱,放緩了步子,也看見了那個搭訕的女孩子,包括她的話。梁汀很好奇邵逾青的回答。

是和她一樣嗎?還是彆的。

“對不起,我老婆會吃醋。”話是對著那個女生說的,邵逾青卻在看著梁汀。

梁汀從看好戲的表情,變得有些慌亂。什麼……老婆呀……

她哭笑不得,咳嗽了聲,轉移話題:“我東西收拾好了,咱們走吧。”

儘管從沒想過,可聽見這話的時候,梁汀還是心狠狠跳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海市蜃樓雖然假,卻真的美。

梁汀矮身坐進副駕駛,低頭係安全帶,不知為何,那安全帶就是寄不上。邵逾青的笑聲從頭頂低低地傳來,梁汀有些惱羞成怒。

“笑什麼?”

邵逾青湊過身,手把手握住梁汀的手,一下就安全帶扣好。他沒立刻回身,就這個姿勢,聲音貼著梁汀耳畔:“重重,如果我沒有看錯,你這是在害羞嗎?”

“哪有?!”梁汀當即反駁,“我這是憤怒,我這是……”

她重新低下頭去,又不說了。

邵逾青也不惱,回身坐正,開車。

梁汀縮在椅子上,靠著車窗,隻記得外麵的陽光很亮,車窗裡的空調溫度似乎很低,她一陣一陣地起雞皮疙瘩。

其實邵逾青對她是真的好,幾乎有求必應,她不求的也有回應。當然了,他們倆的性格都不弱勢,難免會有摩擦。

不是沒吵過架。

有時候兩個人話趕話,誰也不讓步,梁汀畢竟年輕,也會忍不住說一些傷人的話,然後陷入冷戰。但是這些大大小小的爭吵都不會持續太久,有時候是梁汀讓步,有時候是邵逾青讓步。

吵得最嚴重的時候,甚至於他們連續冷戰了一個月,梁汀甚至於直接搬出了家,住去夏曉韻那兒。而起因,回憶起來,是因為邵逾青和朋友們聚會,那天回來的時候,身上沾了人家的香水味,被梁汀嗅見。梁汀為此生氣,本意是隨便吃吃醋的小情趣,但邵逾青那天心情也差,因此情緒聽來更像無理取鬨。兩個人因此而爭吵,並且愈演愈烈。

坦白說,梁汀自我反省,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邵逾青對她太好,她在恃寵生嬌,把原本可以化解的矛盾放大化。

最後和好也是邵逾青低的頭,梁汀順著他的台階下。

比起那些爭吵來說,那一次爭吵實在是……算不了什麼。

可偏偏就是這算不了什麼的一次爭吵-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可能下雪。

梁汀一聽見下雪就耷拉著臉,邵逾青看見了她的表情變化,不由失笑。他至今還未知曉,梁汀討厭下雪背後有什麼樣的緣由,反正梁汀隻說,就不喜歡啊。

不喜歡也不需要理由,喜歡也一樣。

邵逾青不願同她掰扯這些歪理,反正她總有道理。因此,他也隻知道她就是不喜歡下雪天。

他們還要去赴一場晚宴,是邵家二房做東。邵家二房添新丁,因此舉辦這場宴會。

邵老爺子和邵家人當然不會缺席,因此邵逾青也得參加。梁汀斜倚著沙發靠背,隔著窗戶看了眼天色,灰蒙蒙的,看得人心情就差。

她已經換上了禮服,但還沒開始化妝,表情已經表露出退卻的意思。

“我不太想去。”梁汀悶聲說,踱步至茶幾邊。

“沒事,有我在,難不成他們還能欺負你不成?”

梁汀笑了聲。

邵逾青對彆人大概可以這麼說,可是……如果換成邵老爺子呢?

她可沒有這種自信,能比得過他至親之人。

但這話,梁汀隻在心裡說。

這兩年,邵老爺子隻和梁汀單獨見過兩次。第一次,是很久之前。邵老爺子看她頗有自知之明,並沒太為難她。

可是,老爺子大概沒想到,過了兩年,邵逾青還在鬼迷心竅。

因此,他大約感覺到事態緊急,又因二房的孫子都成家還生了孩子,於是又約梁汀見一麵。

這一麵裡,老爺子說的話很多,最關鍵的那一句,梁汀想,是他說,小丫頭,邵家的水比你想得深得多,你看小五在外麵呼風喚雨,可能不能拿住整個邵家,還不好說呢?

——而你,倘若作為他的伴侶,能給他帶來什麼?

梁汀並沒有覺得被震懾住,大概是和邵逾青在一起久了,她膽子比以前大了很多。她直直看著麵前這個雙眼混濁的老人,很認真地想了想他的問題。

她不知道邵家水有多深,至於她能給邵逾青帶來的東西,大概隻有……男人的雄風?魚水之歡的和諧,也很重要,不是嗎?

這話說出來卻太離譜,梁汀隻好搖頭。

老爺子輕嗤了聲,盯著她,那眼神令人震顫,他當然可以很輕易地拿捏住梁汀,因此那種眼神更有說服力。

回想起那個眼神,梁汀還會覺得不舒服。而今晚,她不得不再次麵對-

梁汀隨意地化了個淡妝,跟著邵逾青來到宴會廳。

一見到邵逾青來,“小五來了。”

禮貌的笑容無懈可擊,好似相親相愛一家人。

如果不是梁汀見過他們劍拔弩張的樣子,也許真會相信。

邵家那些人,梁汀已經認得七七八八。因此,一眼沒認出那位站在一邊的都市麗人。

🔒chapter 48

都市麗人一身淺綠色晚禮服, 妝容精致,笑容得體,唯有在觸到邵逾青時, 神色才稍有動容。好像從一個精致的仙女有了些煙火氣。

而後,她才看向梁汀,向她主動向她打招呼:“你好,梁小姐。”

梁汀微笑:“你好。”她不認識這位年輕漂亮的小姐,可這位小姐卻知道她姓梁。

梁汀未置可否地看向邵逾青, 踮腳小聲說:“邵叔叔,你的桃花債哦?”

邵逾青神色慵懶, 眼神從那位小姐身上飄過。

“逾青哥哥, 好久沒見了。”都市麗人端著禮貌而無懈可擊的笑容如此說道。

梁汀又看向邵逾青挑眉。

原來逾青哥哥, 早有人叫過了……

梁汀努努嘴,看向一旁:“聽起來你們需要敘敘舊,那……”

她剛要走,就被邵逾青拉住,“小醋壇子。”

他們姿態親密, 林念看在眼裡。她從國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邵逾青和他小女朋友的消息, 當時林念的第一反應是驚訝,覺得不可置信,反問了一句,是謠言吧?

但最後得知, 不是謠言,是事實。

邵逾青的的確確找了一個女朋友, 比他小十來歲, 他們感情恩愛, 邵逾青非常寵她。

懷揣著種種複雜的心情, 林念終於在今天見到了這位傳聞中的邵逾青女朋友。

從他們倆進門開始,林念就忍不住觀察梁汀。梁汀很漂亮,無可否認,即便站在同性的角度,也無法否認她的美貌。她和邵逾青站在一起,光憑兩張臉就足夠光芒四射。

可是林念堅持認為,他們並不般配。

梁汀太年輕了。

她根本不能和邵逾青站在同一條線上,正如他們所傳聞的那樣,邵逾青很寵她。

寵,這個字眼,足夠讓林念感覺到自信。

林念不需要邵逾青寵她,她自認為足夠優秀,可以和邵逾青站在一條線上,成為他的得力助手。而梁汀呢?她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滿臉寫著任性兩個字,她或許能獲得邵逾青一時的喜歡,但未來呢?

林念看著邵逾青,等待他的回應。

“林小姐,你好。”邵逾青一隻手拽著梁汀的手腕,禮貌地回話。

說完之後,才和梁汀小聲咬耳朵:“你叫起來動聽。”

他嘴角噙著笑,明明是正經話,梁汀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正經的滋味。

她臉紅起來,甩開邵逾青的手,“我去趟洗手間。”-

邵逾青目送梁汀身影離去,嘴角的笑容才漸漸消失。林念目睹這一切,心頭發酸。

她因為長輩的關係,從小認識邵逾青,何時見過他這樣含情脈脈的時刻。

恩愛,難怪人人都這樣說。

林念端著禮貌的笑容:“逾青哥哥,你和你女朋友感情真好。”

邵逾青對林念沒什麼太大印象,隻記得是世交家的孩子,聰明乖巧,後來出國念書,再無交集。邵逾青轉向林念,神色淡漠,全然不似先前的柔情。

“嗯。”他懶懶地應了一句,並沒有打算多說兩句。

林念心頭一哽,不過無懈可擊的笑容還沒有破裂,“我之前聽人說,逾青哥哥交了女朋友,還以為是假的。畢竟你好多年一直都……”

邵逾青打斷她的話:“可能是因為沒遇上那個人。”

這話的意思就是,梁汀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林念的話一時說不下去。

空氣仿佛都凝滯了,這時候邵家二嬸過來,看見了林念,臉上的笑容堪比看見自家親孫子,“念念啊,怎麼在這兒?老爺子剛在念叨你呢,快,去陪他說說話。”

林念嗯了一句,和邵逾青道彆:“那逾青哥哥,我先去看爺爺了。”

邵逾青讓開路,沒有說話。

他不太喜歡聽林念這麼喊自己,不過一個稱呼而已,總不能管天管地,還管到人家喊什麼上。當然,邵逾青輕輕失笑,最主要的原因是,梁重重因為這個稱呼而吃醋。

邵逾青喜歡看梁汀吃醋。

尤其得是真吃醋,彆是惺惺作態的故作矯情-

梁汀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正巧碰上邵家三房的人。她們正在議論梁汀,以及那位林小姐。

議論的主題當然是,梁汀比不上那位林小姐。

“我看老爺子的意思,是想把林家那丫頭介紹給小五?”

“是啊。畢竟小五現在那位,上不了台麵不是?老爺子哪裡能忍這些?小五可是他最得意的小輩。”

“那小五的性格,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他怎麼可能同意?”

“那倒是……”

上不了台麵。

梁汀垂眸,仔細琢磨這五個字。

這就是今夜的導火索,是煙火的引線了。

那天,老爺子找她,除了那些話,最後還拋出了一個要求:你有把握他能這樣護著你一輩子嗎?小姑娘,你以為男人的承諾和真心可信嗎?

🔒chapter 49

即便他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 我也不敢說,他能保證喜歡你一輩子。像你這樣的孩子,應該更清楚吧, 畢竟你的父親和你的母親……假使他們沒有過愛,又怎麼會有你呢?而一時的愛,又是什麼下場呢?”邵老爺子的臉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和藹可親了,他仿佛放下了高高在上的架子,真是在為她分析利弊似的。

但梁汀知道不是, 他隻是在拋出一個誘餌,要引誘她上鉤, 這是他攻破自己心防的一個說辭。這是他們這種人慣用的手段。

梁汀看明白了這種手段, 但仍然被他說服。

是, 她明白。

因為她會明白,所以邵老爺子才會這麼說。

梁汀回神,從隔間裡走出,打斷她們的對話:“背後嚼舌根比較上不了台麵,不是嗎?否則也不至於在背後嚼舌根了。”

水龍頭溫熱的水衝刷過手背手心, 梁汀關上水龍頭, 聽見她們短暫的沉默過後,回懟自己:“梁小姐,您躲在這兒聽牆角更上不得台麵吧?再說了,我們說的話哪點不對呢?您認為您的家世很好嗎?配得上逾青嗎?顯而易見, 林小姐比您更配得上。至於你的品性,那我們就更不敢說了, 您這兩年哪次不是仗著……”

在她說完之前, 梁汀打斷了她。梁汀手上的水漬還沒擦, 被她儘數摔在那人臉上。

這樣的行徑, 過於侮辱。

那人臉色一變,幾乎破口大罵:“你在乾什麼?你這麼沒教養的女人。”

梁汀冷笑:“當然是乾沒教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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