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江湖三十春(五)(1 / 2)

《峨眉郡誌》雲:“雲鬘凝翠,鬒黛遙妝,真如螓首蛾眉,細而長,美而豔也,故名峨眉山。”

自來有峨眉天下秀的美名,此時哪怕尚是初春山上也未有荒涼之態,鬱鬱蔥蔥的草木將山間覆蓋地極是秀麗宜人。

青山中倏忽出現一抹雪色,又如何不顯眼。

正在山間練劍的孤鴻子乍一眼注意到時本以為是山間未化的積雪,或是這多雨多霧的峨眉山上常年繚繞的山嵐霧靄。

但再著眼細看,那分明是一道正在石梯上行走的人影。

距離隔地太遠,並看不太分明,隻依稀從纖細單薄的身形看出是位戴著帷帽的女子,上山的速度始終不疾不徐。

說是爬山,倒不如像閒庭信步。所以應當不是山下的村民,應該也是一位武林中人,且功夫應當還不錯。

隻是不知來峨眉所為何事?

作為峨眉派如今的首席大師兄,孤鴻子不可避免多思量了一些,不過現在既然看到了那自然要去迎一迎方才不失禮。

但還不等孤鴻子走下去,下方的雪色身影似乎注意到了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頭隔著帷帽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他們之間隔著相當遙遠的一段距離。

從白衣女子所在的半山腰的石梯到孤鴻子所在的斷崖,之間隔著的一大片綿延不絕的青翠植被,與幾乎如直立的峭壁。

且因為清晨露水深重,凹凸不平的崖壁十分濕滑,莫說行走,便是連站立在其上都不可能,稍有不慎便可能粉骨碎身。

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那道纖細雪白的麗影宛如一道雲靄間的驚鴻掠影,足尖在樹端、石上輕點數下,身姿飄逸輕靈無比,渺茫如雲霧又似仙鶴。

當真是淩波踏月,羅襪生塵。【1】

孤鴻子隻覺他尚且沒有從那飄忽如神的絕頂輕功回過神,那原本還在遠處的雪白身影瞬息間便亭亭玉立在他眼前。

清淩淩淡聲問他,“可是峨眉派的弟子?”

方豔青與楊逍二人分彆後並未離開蜀地,因為她自陝西終南山一路往南本就是衝著蜀地而來的,如今隻是更深入腹地。

直到終於到了蜀地西南方的峨眉山。

峨眉山聽起來像一座山,但其實主要由大峨山、二峨山、三峨山、四峨山數座山峰組成,綿延千裡,麵積極為廣闊。

身在其中,滿目蒼翠,極易迷失方向。

方豔青在山中走了好幾日直到偶然到了一處山村,得了那裡的村民指路才成功找到峨眉派所在的山峰腳下。

不同與彆的隻有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山脈,這座山自山腳下有很明顯人工開鑿的石梯一路蜿蜒向山上攀爬而去。

石梯修地很長,仿佛看不到儘頭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大概已經過了半山腰,方豔青才終於見到了在上方遠處的一座峭壁懸崖上一正在練劍的灰衣身影。

這廂孤鴻子終於平複了因震驚而有些激蕩的心緒,看著眼前顯然年紀並不大的少女心下一時大為感慨。

……真是一身好輕功,也真是好大膽的人。

若說原先孤鴻子還想著是否有可能是慕名前來峨眉拜師學藝的人,如今一看到這少女顯露的輕功便徹底杜絕了這可能。

隻單論這輕功峨眉上下除了師父恐怕無人能及,而如此年紀有這番功底除了天賦卓絕,也定是家學淵源或是早早拜得名師。

“是,在下峨眉大師兄孤鴻子。不知姑娘是哪門哪派的,來我峨眉有何指教?”

孤鴻子在腦海裡轉過一道思緒,並且不耽誤地態度溫和地及時回答眼前恐怕來曆不一般的少女方才的問話。

但緊接著聽他說完,麵前帷帽下的少女竟然回道,“我不是彆的什麼門派的,我就是峨眉弟子。”

……她是峨眉弟子?

少女略顯清淡平靜的聲音似理所當然,但身為峨眉大師兄的孤鴻子敢說倘若見過這樣一位氣度超群的師妹絕不會忘記。

孤鴻子驚疑不定,眼前的少女似是知道他的懷疑。

想到什麼突然素手將帷帽上重疊掩映的輕紗輕輕掀開,宛如撥雲見月般露出了原本雲遮霧掩的真容,猶光華乍現。

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2】

孤鴻子曾經讀曹子建的《洛神賦》時也想過賦中用儘世間至美的清詞麗句來描繪的洛神該是何種百般難描的模樣。

而今驚鴻一麵方知,此神仙中人也。

而那渾如芝蘭雪樹化人,冰清玉潔的少女便就這般用那雙似一泓秋水顧盼生輝的明眸專注地看著他,輕聲喚他,

“師兄……”

孤鴻子不知為何霎時間麵紅耳赤,他從未有一日覺得這句往日聽慣了的師兄竟是如此動聽。

叫他心如擂鼓,心亂如麻。

以至於他一時完全沒聽清接下來後半句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