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江湖三十春(七)(1 / 2)

天光破曉,山色空濛。

昨日夜裡下了一場雨後原本夏日炎熱乾燥的天氣仿佛驟然間便隨著這場雨散去,帶來了一點寒涼的秋意。

一早起來沒在校場如常見到那道惦念的身影,孤鴻子又問了把守山的弟子無人出去後想了想便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熟悉的山路通往他經常練劍的斷崖,站在那兒居高臨下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很能讓人體會到天地的浩蕩使人心境開闊。

孤鴻子因為身體的原因需要保持情緒平和,因此他十分喜愛待在那兒獨處練劍,而如今那裡又因為與某個人的初遇又賦予了一層不同尋常的意義。

兩旁的草木逐漸稀疏,道路走到了儘頭。

還未走近便已經聽見劍鋒劃過風中宛如鶴唳的清鳴,再稍近些那執劍而舞一身束袖白衣英姿颯颯的少女不正是他想見之人。

孤鴻子沒有再走過去,而是站在原地靜靜等待著。

素來溫和地仿佛沒有棱角的人目光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正在練劍的少女時令人驚訝竟也會有如此灼熱的溫度。

“師兄。”

方豔青早已察覺到孤鴻子的到來,但還是心神專注地將這一套峨眉劍法演練完成才收劍看向等待的灰衣少年淡淡招呼。

孤鴻子微微一笑算是回應,“師妹的劍法又有進益了,聽說昨日師妹還在練峨眉劍法時自創了新的劍法?”

方豔青知道定是昨日那些小弟子傳播開的,她們並非惡意隻是似乎喜歡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當做榜樣一般。

她有些好笑又無奈,“是她們說的太過浮誇了,不過是偶得靈感的幾招,還不完整算不得什麼劍法。”

孤鴻子卻一本正經地搖頭,“非也非也,一般人能將原本的劍法一板一眼地全部練出來已是萬般艱難了。

“如這樣能自創招式的靈感便是一輩子也不見得能遇上一次,師妹你若是再這般妄自菲薄恐怕會出大事呢。”

方豔青看著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知道他還有話要說,便配合地問道,“如何呢?”

孤鴻子故作唉聲歎氣道,“那恐怕整個武林有八成的人都要氣地去輪流自掛東南枝了!因為都白活了啊!”

方豔青終於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笑聲清脆。

她今日比起昨日顯然已多練了不知多久的劍,原本梳地整齊的烏發都有些鬆散,鬢邊也微微有些汗濕,卻不顯淩亂。

一身潔白無瑕的霜雪衣裙更襯地宛如一支梨花春帶雨,這一失笑便更如花枝亂顫,雨露沾濕。

見她被逗笑,孤鴻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玩笑其實也的確是實話,從前以他的資質在峨眉向來是領先眾人的,即便不會因此倨傲自大,但也是有幾分自矜的。

但直到見到比他小了幾歲的師妹不但內力深厚遠超於他,對劍法招式觸類旁通且悟性靈慧,便方知何為真正的天才。

而那廂好一會兒方豔青才漸漸收住笑意,同樣打趣道,“沒想到人人敬畏的孤鴻子師兄竟也有這樣促狹的一麵。”

孤鴻子擺擺手,故意用說教的口吻,“那就是師妹你以貌取人了。”

兩人不禁又雙雙一笑。

這近半年來他們師兄妹之間一直相處地很好,孤鴻子溫和有禮,方豔青嫻靜如水,兩人從無齟齬,按理來說應當很好。

可似乎就是因為太規規矩矩了,總覺有層無形的隔膜讓兩人的關係始終保持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再難寸進。

而今天這個玩笑好像才一下打破了這層隔膜,總算讓兩人相處時不再那般板正守矩,不自覺輕鬆自在許多亦親近不少。

直到這時孤鴻子才溫聲關心道,“怎麼今日到這兒來練劍了?可是覺得她們太纏人了?”

方豔青笑意漸淡搖搖頭,“不是。”

她默然看了他一眼還是道,“是我想到父親思緒有些亂,擔心會影響她們心情便想安靜獨處一會兒。”

孤鴻子同樣斂了笑容,他有心勸道,“師叔既然寄了信便說明他當時定然是安全無虞的,說不定再過些時日他便回來了,你不如安心在峨眉等他?”

但方豔青還是搖頭,堅定道,“不,我要去找他。”

孤鴻子隻從父親他寄來的信確定了他當時寫信時的安全,但她對此卻不喜反而更加擔憂。

既然那時他還安全並且談笑自如地說要赴約那之後到底是遇到了何種無法預料亦無法解決的困境才會不得不失約呢?

孤鴻子聞言便知道自己無法勸她放棄,他張了張嘴,突然間帶著一股不顧一切的決絕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方豔青愣了愣,用並不失禮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

孤鴻子蒼白清秀的麵孔原本溫柔含笑的神情染上了幾分急切地擔憂之色,明明是男子卻有一種令人憐惜的病弱單薄。

“不用了,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