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江湖三十春(十三)(1 / 2)

翻過新年,方豔青就十六歲了。

她的生辰和元宵節是同一日,古墓裡雖沒有外麵元宵節時華燈璀璨的熱鬨,但和往年一樣有母親和師姐妹的陪伴和她們精心準備的禮物便是無處可比的家的溫暖。

過完生辰方豔青便再次出門了。

與第一次出門時對外麵陌生世界的些微忐忑以及更多的新奇,這一次除了想要再見到久未謀麵的父親,她的心底還深藏著另一個白衣少年的身影。

於是懷抱著這份希冀與夾雜著青澀甜意的相思,方豔青騎著意中人送的駿馬,戴著意中人送的帷帽一路回到了峨眉山。

或許真是新年新氣象,這次她在峨眉沒待多久就收到了來自父親方評的信,信中未有太多內容,但總算有了他如今平安的消息。

最重要的是父親猜到了她已在峨眉,他說他在福建等她。

收到這封信後,方豔青真是一刻都不願意多等便再次辭彆了沒重逢多久的師伯風陵師太和師兄孤鴻子,快馬加鞭趕赴福建。

遲則生變,她擔心再出什麼意外。

兩個多月後,日夜兼程頗有些風塵仆仆的方豔青終於按照父親信中所說來到了福建福州,一個名為日溪鄉的地方。

然而離那裡愈近,她便越覺心驚。

並非是因為即將見到父親的近鄉情怯,而是一路走來周圍駐紮的元兵便愈多把守便愈嚴密,好在以她的武功想要不被注意並不是件難事。

“到哪裡去?”

方豔青最後到達的地方是一處渡口,湖麵平靜而廣闊,但隻有一葉小舟等在那兒,小舟上是個披著蓑衣的老人家。

滿麵皺紋,像風乾了的橘皮,脊背蜷縮看起來就是平常老態龍鐘的老人家,他抽著旱煙,見有人來便抬起渾濁的眼懶懶問道。

方豔青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按信上口齒清晰地回話,“我要去沒有草沒有羊沒有馬沒有人的地方。”

老人家聞言把手裡的旱煙在船舷上磕了磕,似看什麼稀罕東西地看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什麼古怪地方……”

方豔青看著他帷帽下一雙明眸微睞,仍是道,“老人家在這裡擺渡多年,您一定知道的。”

說著她便不請自來地登了船,不出所料老人家並沒說什麼,仿佛很合理地叼著旱煙就開始按部就班地駕船。

老人家看起來不太喜歡說話,他們一個坐在船頭,一個坐在船尾,如今才三月初,春日的湖水是尚且帶著寒意的碧色。

湖水並不算湍急,小舟逆流而上帶起碧波蕩漾。隨著行駛河道越來越狹窄,兩邊變成了高大巍峨的青山。

山色與水色相映,碧水如鏡,青山浮水,雖比不上曾去過的山水甲天下的桂林的壯美絕麗,但也彆有一番秀麗的風致。

隻是景色雖好,但這船越開卻越往深山裡走,若不是一直能看到船底有潺潺的水流,簡直疑心這船是在山間陸地上行駛。

好在這船並沒行到水窮處,而是到了一處瀑布底下。

自近了這裡就能看到周圍的山上多了些人影,他們大多穿著紅黑二色,彆具民族風格的衣裳,頭上包著同樣顏色的頭巾。

有的身上扛著鋤頭,有的背著竹簍,看起來和平常耕作的百姓沒什麼兩樣,但方豔青卻敏銳地察覺到不斷有暗含警惕的目光交替落在她身上。

“雷大叔,這是哪兒的人?”

有個看起來年紀不大,同樣打扮的俊朗青年手裡拿著根削尖了的長竹竿站在水灘上的大岩石上揚聲向渡船的老人家問道。

“不知道!”

雷大叔抬眼看了一眼船尾,沒什麼好氣地同樣大聲回道,說完就縮在船頭繼續啪嗒啪嗒抽旱煙,也不再搭理人了。

那青年便從岩石上跳下來,他落下的動作激起了一點水花,方豔青不由向後退了一兩步避開,他便摸了摸腦袋憨笑著說了兩聲抱歉。

“姑娘不是我們寨子裡的人吧,來這兒做什麼的?”

但問起話這青年一點不顯憨傻,相反眼裡全是精明銳利,另一隻手始終緊握著那竹槍沒放,腳步外放進可攻退可守。

未免誤會,方豔青沒有試探什麼,直言道,“我來找這裡的教書先生楊樹楊先生,他是我爹。”

青年聞言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應該是聽過這個名字的,方豔青也不覺得這樣一個外鬆內緊,防守嚴密的地方父親會不提前和人溝通好。

本以為接下來就是順利地帶她到父親所在之處,但青年看著被雪白帷帽遮掩地嚴嚴實實的身影眨了眨眼卻道,

“楊先生說他女兒長地就像天上的仙子,我一眼就能認出來,你不讓我瞧瞧我可不敢確定?”

這話倒的確像是父親能說出口的,但眼前看似淳樸實則無賴的青年轉述起來倒也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可見臉皮厚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