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江湖三十春(十六)(1 / 2)

六月裡正是酷暑,豔陽高照。

空氣裡都悶地透不出一絲風,草木都懨懨地耷拉著葉子,峨眉山上的樹木多蟬鳴一天到晚響個不停,把人吵地都不禁心浮氣躁。

方豔青自小在深山古墓靜修,倒不至於如此。

況且她長年累月坐於寒玉床上修煉,受寒氣浸透自身早已練地一身冰肌玉骨,寒暑不侵。

不過即便如方豔青這般,也是不願意頂著炎炎烈日在外麵曬的,因此暫時取消了遠遊的計劃,每日隻晨起練劍才會出門。

峨眉的女弟子們在方豔青歸來後熱情依舊不減。

尤其自入夏後更加喜歡湊到她身邊,若不是知道她不喜與人太過親密地接觸隻怕恨不能緊緊貼在一身寒氣的她身上。

方豔青對這些友善又有分寸的女孩子們很有好感,左右窩在屋子裡除了看書練功無事可做,便經常與她們待在一起談天說地。

除了指點內功劍法,她也會和她們說起自己一年來在外所見的各色風土人情,她雖入世晚,但去的地方還真比這些長年待在峨眉山上的弟子們多。

方豔青熟讀詩書,言辭清麗又通俗易懂,清泠泠的嗓音不疾不徐在炎炎的夏日聽來仿佛一陣涼爽的微風拂去心頭的躁意。

她單手支頭,因著午後有些倦怠不像往常那般端直坐著,纖微的身姿而是斜斜倚在圓桌旁,烏發用桃木簪全部挽成如雲的發髻。

眉如翠羽,明眸皓齒,玉顏光潤,臉上的神情即便含笑仍覺幾分清冷,一襲沒有任何紋飾的白衣襯地她整個人像一枝素雅清麗的山茶。

圍在她身邊的女弟子們聽著臉上都不禁浮起沉醉的笑意,一時都不知是覺得故事更娓娓動聽還是單純隻是聽她說話就是一種享受。

站在門外的孤鴻子看著人群中如眾星捧月的雪色身影同樣情不自禁微笑起來。

但眼看著天色漸暗,等師妹的故事告一段落後還是‘殘忍’地敲響了門驚擾了女孩子們這一室愜意。

“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彆打擾你們師叔了。”

弟子們對這位雖然溫和但頗具威嚴的未來掌門還是很敬重的,加上今日待地時間的確夠久了,縱使不舍還是聽話地告彆離開了。

而待人都離開了,隻孤鴻子仍然站在門口。

方豔青便看向他會意道,“師兄有什麼事就進來說吧。”

她到底是親傳弟子,在峨眉自然有單獨的院子,方才她和女弟子們一直待地隻是用來待客的堂屋,這沒什麼好避諱的。

孤鴻子自然知道,事實上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來了。

隻是當踏入這間屬於師妹的房間,而師妹的閨房隻隔著一麵屏風,想著這般與她單獨共處一室,他到底忍不住有些耳熱。

“……失禮了。”

孤鴻子來此並無甚大事,卻是一件對於方豔青來說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來自於父親方評的書信。

方豔青一見原本清冷的麵容便浮現出淡淡驚喜的笑意,她直接當著孤鴻子的麵將信拆開,因著知道師伯和師兄同樣記掛著讀完後便道,

“父親平安無事,隻是告知他如今已不在原處。”

孤鴻子自小由風陵師太收為嫡傳弟子,在峨眉養大,早年間方評還不像現在這般漂泊在外,他們師叔侄間關係很親近。

聞言自然也放下心,不由笑道,“那就好。”

說完這事後孤鴻子又關心起了方豔青的飲食起居。

比如近日看她飯食少用了許多可是不合心意,又或者她最近練劍既沒去校場也沒去他們兩人初遇時的斷崖。

對此方豔青都一一耐心答了。

“隻是苦夏有些吃不下罷了,我近日有些靈感完善劍招,校場上不方便,又擔心打擾師兄,所以自己尋了一處地方練劍。”

孤鴻子對她的關心顯然無微不至,體貼至極。看著她眼中的溫柔情意如脈脈春水簡直滿地快要溢出來,親近又熱切。

相比之下方豔青雖一直禮貌地微笑回應,但正是這份禮貌的態度無形之中讓他們兩人的關係冷淡疏遠許多。

孤鴻子並不愚鈍,相反早早掌管宗務的他在待人接物上稱得上一句八麵玲瓏,唯有麵對師妹才會那般不知所措以致笨拙罷了。

因此他自然察覺到了這份疏離,孤鴻子眼中不禁閃過苦澀,但最終還是故作不知地勉強勾起往日溫潤的笑意問道,

“師妹這次打算在峨眉待多久?又何時回來?”

初時他本以為看著清冷地不食人間煙火的師妹應是空穀幽蘭,遺世獨立。但如今熟悉了才知她內裡其實是隻渴望翱翔九天的白鶴。

果然提到這個話題,方豔青眼眸不禁亮了亮。

但看著窗外縱使到了傍晚仍灼熱不減的烈日又有些無奈,“還是待天氣涼快一些吧,我受得了,馬兒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