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貌岸然(1 / 2)

秋日的夜裡,蛙聲漸消,蟬鳴也失了蹤跡。

隻餘圓月下更深露重的霜寒,房間裡燭火已熄滅,一片黑暗。

方豔青和胡青羊睡在一張床上,隻有一旁的牆上半開的窗戶裡投射出一片清冷的月光恰好照在兩人的身上。

或許是她們初遇時就因意外同寢,因此素來不適與人過於親密的方豔青倒是不排斥與胡青羊同床共枕的距離。

不如說對她而言,這種閨中密友同床夜話的經曆還是很新奇特彆的。

“……姐姐,我不喜歡他。”

就在兩人都已躺下即將閉眼入睡時,安靜的夜色裡胡青羊突然這般輕輕開口說道,方豔青睜開眼側首往身旁嬌小的少女看去。

“誰?鮮於通?”

楊逍和範遙與胡青羊的兄長同是明教中人,他們早就相識雖不熟絡但也談不上突然厭惡,因此方豔青下意識就鎖定了鮮於通。

果然,黑暗中胡青羊點了點頭。

“哥哥很看好他,救了他之後與他義結金蘭,還有意將我嫁給他,可是……我不想。”

胡青羊如今已有十五歲,即將及笄的年紀是到了該相看親事的時候,父母早逝的情況下自然隻有兄長胡青羊為她操心此事。

尤其經曆過當初拐賣之事,胡青羊對男子多有畏懼。

鮮於通是胡青牛看好的人選,他自然不會害自己疼愛的親妹子,必是覺得他是良婿,方豔青問胡青羊為何不喜她也說不出原因。

不免讓人覺得她是否因當年陰影才抗拒。

想必胡青牛也是如此想法,所以自家妹妹明顯不配合仍然不放棄撮合,畢竟女子嫁人天經地義,有些陰影終究要克服。

但方豔青前不久才從楊逍那裡聽到他對鮮於通的不喜,因此再聽胡青羊所言儘管還沒察覺出問題到底還是對此留下了疑影。

當下隻溫聲安撫道,“放心,你若果真不喜無法接受,與胡大哥明言他總不會逼你成親,他是你兄長自是以你想法為先。”

胡青羊輕輕應了聲,又靠近了些挨著方豔青手臂才安心睡下。

……

第二日。

因昨夜的想法方豔青便不動聲色對鮮於通更多了幾分注意。

見他相貌清秀,舉止大方瀟灑,談吐文雅,麵上又總含著幾分笑看起來的確是個令人見之生喜的青年俊傑。

倒也難怪胡青牛這般看好他。

而且他身上的氣質莫名給方豔青一種有些熟悉的感覺。

“青羊妹妹,我來幫你吧。”

藥房內胡青羊一如既往站在藥櫃前挑選著需要用的藥材,鮮於通不知為何站在她身後幫她拿取放在位置較高的藥櫃裡的藥材。

一伸手幾乎將她整個人都圈在了懷裡,儘管沒有真切地接觸,但兩人距離不足一指寬,男子的氣息仿佛鋪天蓋地完全將她包圍。

胡青羊頓時動也不敢動。

一瞬間回想起三年前無能為力地被男人粗暴地捂住口鼻抱走的感覺,臉色都不禁變地微微慘白起來。

“是這個嗎?”

鮮於通取了藥材又低頭看向胡青羊含笑問道,仿佛沒有看到她難看的臉色靠地更近,曖昧溫熱的吐息全然噴灑在她嫩白的脖頸。

胡青羊身體不受控製地一顫,更加不敢動彈。

被拐賣的過程自然不會是好受的,她們這些商品雖然要保持完整才好買個高價,但中間男人撫摸的大手和肮臟黏膩的觸碰也少不了。

惡心,好惡心……

胡青羊緊緊咬著唇,用力地幾乎要咬出鮮血,牙關和身體都不受控製地開始細微地顫抖,眼神空洞,滲出冷汗的麵上慘白恍惚。

“青羊妹妹,你怎麼了?”

鮮於通的臉上含著輕佻又虛偽的溫柔關懷,身體靠地更加近了,就在他的掌心即將靠近胡青羊腰間時一道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在做什麼?”

方豔青雪白的麗影赫然就亭亭站在門口,眸光冷然地注視著他,鮮於通的手一頓,胡青羊則是像乍然驚醒般用力推開他向門邊跑去。

直到將全身都躲在了方豔青身後,手緊緊抓住她衣袖才算安心,就像那時一樣在她無處可逃的絕望之時總是姐姐出現……

而轉身麵對著方豔青的鮮於通麵上並無半點心虛慌張,微微錯愕過後便是歉意困惑的神情,“方,方姑娘你誤會了……”

他略焦急地解釋道,“我隻是見青羊妹妹似乎有些不舒服,一時情急想問問她情況,這才,這才……”

鮮於通神情語氣實在真誠,方豔青定定看他一會兒還是收回了目光,她也隻是剛好撞上那一幕其實並不知道發生什麼。

但看青羊害怕地麵色發白的模樣也不忍心現在問她什麼,便將信將疑地先帶著她離開回了臥房裡才開始溫聲詢問。

可要說什麼,胡青羊其實也說不上來什麼。

十五歲的少女即使有過一些不好的經曆但對男女之事依然懵懂,鮮於通確實如他所言隻是好心來幫她並未真的做了什麼惡事。

胡青羊隻是覺得他的靠近很讓她不舒服。

但就連她自己都懷疑是否是她自己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方豔青雖沒問出什麼確鑿的疑點,但胡青羊這般模樣顯然不正常,她雖對男子有陰影但這件事剛發生時她們一路與楊逍結伴而行都未曾見過她這般懼怕。

與範遙雖生疏也算相安無事,怎麼和鮮於通便如此……

之後還覺有些不適的胡青羊就留在了臥房休息,方豔青出去後鮮於通又一臉歉意和擔憂地前來和她關心胡青羊的情況。

“都怪我太魯莽,胡大哥待我如此好,將我當做親兄弟,我一時對青羊妹妹關心過度便也失了距離。”

這話雖是解釋,但方豔青聽著總覺不對勁,昨夜青羊與她說胡大哥有意將她許配給鮮於通,可現在他這話好似是將她當親妹子。

方豔青想著會不會是胡大哥沒有向鮮於通明言。

畢竟隻是撮合,事關女兒家清譽再多單方麵讓胡青羊相看一段時間也是常理,若實在不成也不至於兩廂尷尬。

因此當下方豔青隻冷淡地道了胡青羊無事,隻是身體不適。

鮮於通頓時像鬆了口氣般,又笑意吟吟道,“青羊妹妹靦腆害羞,好在有方姑娘你冷靜沉穩,你們一個像嬌怯雛菊,一個是高嶺雪蓮,性情如此不同卻剛好做互補的姐妹。”

他這話可謂一碗水端平,兩個都捧了一捧。

就像昨晚知道她不會廚藝時也是這般說青羊溫柔賢惠,持家有道,而她是江湖俠女,意氣江湖,兩人各有各的長處。

當時方豔青聽了隻覺他這人性情圓滑,胡青牛聽著這樣討喜的客套話也沒覺不對,倒是楊逍和範遙眼神一個比一個不屑。

而現在回想起來,方豔青終於明白她一直莫名的即視感來自何處了。

這種風流多情的輕浮做派不正是和楊逍相似嗎?

隻是由楊逍做來因為那一份漫不經心隻讓人覺得意氣瀟灑,尤其是近兩年他眉宇間越發沉靜,而鮮於通相較起來……

就更淪為刻意做作,讓人覺得油膩了。

而且不知是否是方豔青錯覺,鮮於通明明說著兩邊吹捧的話看著她的眼神裡卻好似若有若無地溫柔含情,仿佛在暗示著什麼。

雖然約定好在蝴蝶穀見麵,但今日楊逍和範遙卻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