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她肯定不是無害的,但看著燦爛陽光下明媚又嬌俏的紫衣少女也很難有什麼惡感,就見這少女眸光微轉一派天真道,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你看你們這麼多人,欺負這癱瘓不能動的大和尚一人,看著就不像什麼好人,我可不得出手管管公道。”
她沒有回答自己是誰,但這幅模樣看著就像是哪個門派裡跑出來初出江湖,想要行俠仗義的愣頭青,嬌小姐。
對麵的吐蕃人見狀沒全信,但到底稍微放鬆了些。
“小姑娘,你身後那個可是個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的邪僧,我們才是替天行道,你可不要被他的表象給騙了。”
阿紫麵紗下唇角忍俊不禁地勾起,凝眸裡卻還是天真姿態。
“啊?他是壞人啊?”
“那,是我好心辦壞事幫錯了人?你,你們有什麼證據嗎?”
小姑娘雖然蒙著麵看不到臉上表情,但露出來的一雙眼清澈見底裡麵慌亂的情緒一覽無餘,看著就涉世未深,也就是好騙。
新來的一方領頭的吐蕃人看了眼她身後昏迷的鳩摩智,眼眸微睞,閃過一道淩厲的光,雖然不知道國師為什麼昏迷不醒。
但能在他醒來前儘快解決他就儘快吧。
他已經沒什麼耐性再應付這麼一個女娃娃了,隻道自己當然有證據讓她上前查看就是,那女娃娃也果真好騙直接走了過來。
領頭的使了個眼色給對麵,讓他們趁機過去把昏迷的國師殺了,一邊打算等這女娃娃過來就先把她綁起來再盤問來曆。
卻沒注意到他眼裡好騙的女娃娃眼底閃過的笑意。
此時大街上見到這前後兩方馬肥體壯的隊伍,百姓們早就知趣地四處逃竄躲開了,大街上隻剩下他們這些人一片空曠。
阿紫和鳩摩智自然被他們前後包圍在中間。
阿紫走向前方那一隊人馬,行至一半,她身後那一隊人也派出了幾人靠近了躺在板車上的鳩摩智的時候,距離已經足夠近了。
在這一瞬間,數道微不可查地破空聲突然響起。
從阿紫手裡向她前後兩方人同時射出了數十枚細如牛毛的暗器,宛如天女散花般猝不及防下根本無法躲開。
霎時靠近鳩摩智的幾人紛紛倒下,新來的那一行三十餘人的隊伍因為騎在馬上前前後後遮擋住了隻有前排的數人中了招。
但如此這一下也又折進去了近十人。
其他人沒料到這等變故大驚失色地紛紛退開,就見那方才還看起來好騙又天真的紫衣少女足尖輕點一躍又回到了鳩摩智所在的板車上。
語笑嫣然,眼波流轉間卻儘是狡黠詭譎。
“沒辦法啊,雖然這和尚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是個邪僧,但誰讓我剛好也是個大惡人呢,所以當然還是要拔刀相助啊~”
暴露了真麵目的阿紫看起來可謂是囂張極了。
但她此時心下其實並不輕鬆,她擅長毒蠱,輕功也還算上乘,但其它內功武學就平平常常了,對付幾個人還能自如。
但這裡還有二三十個人呢。
阿紫是不想和這些人正麵對上的,但這會兒被她三番兩次下了黑手後這些吐蕃人就是再蠢也不會給她機會了。
如此,要戰就戰吧。
看著雖有警惕但並不打算放棄的兩側的吐蕃人,阿紫也緩緩從她寬大的紫色衣裙下的暗袋裡取出了她陪伴多年的小夥伴。
她不想再讓它染上鮮血了,但前提是他們彆逼她。
……
原本熙熙攘攘,人潮擁擠的大街上此時一片空曠,行人逃竄而去,兩側的房屋內的人也老老實實地躲著根本不敢冒頭。
隻有格外大膽的敢從窗縫裡偶爾偷窺兩眼。
就能見到一群二三十數的魁梧大漢正舉著刀劍圍攻著一身姿纖弱的紫衣少女,少女手裡則是持著一把沒有傘麵的鐵骨傘做武器。
以一敵眾,抵抗得頗有些艱難。
畢竟,可是原本用來殺鳩摩智的人手,個個看起來都是武功不弱的練家子,蟻多還能咬死象呢,更何況他們是豺狼,她卻非象。
阿紫手上的一把足有二十四骨的傘,每根傘骨都是用上好的精鐵支撐,鋒利無比,而看似透明的傘麵實則是以雪蠶絲織就。
看似輕薄實則堅韌無比,水火刀劍不侵。
以往這把傘上的每根鐵骨都沾有劇毒,隻要被它傷到必死無疑,再配合阿紫身上防不勝防的蠱毒,足以對付江湖上一流高手。
但現在這把傘上的毒被洗去了,隻是作為一把乾乾淨淨的武器,而阿紫在打鬥中雖會趁機放出迷藥使其昏昏倒地。
但倒下去幾個後對麵也有了防備,捂住了口鼻。
如此阿紫又要護住板車上的鳩摩智,可不就越來越左支右絀,尤其隨著時間過去她的內力和體力漸漸被消耗。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現狀……
阿紫看了一眼身後板車上還在昏迷不醒的鳩摩智,眸底閃過一絲糾結和掙紮,她體力本就有些不支,動作也因此遲緩下來。
吐蕃這邊卻人多勢眾,個個還尚有餘力,攻勢愈猛。
阿紫這一糾結的瞬間,他們就抓住機會一邊幾人向鳩摩智攻去,一邊其他人向她身體數個要害部位圍攻而來。
根本來不及猶豫,她手中鐵傘就向鳩摩智撐開。
鳩摩智那邊的攻擊被堅韌的傘麵成功抵擋住了,瞬間一個旋轉鋒利如刀刃劍尖的傘骨又刺傷了數人,淋漓的鮮血潑在傘麵上。
但她自己這邊齊齊刺來的刀劍要再回身抵擋就來不及了。
阿紫已做好了受傷的準備,左右更重的傷她也不是沒經受過,在激烈的廝殺聲和刀劍齊鳴聲中無人注意到大街上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和少年焦急的催促。
“快點!再快點啊……”
就在即將刀劍加身的千鈞一發之際,不管是阿紫還是吐蕃人這邊誰也沒想到會有一匹馬突然狂奔過來橫衝直撞地加入戰局。
健壯碩大的馬身抵擋住了刺來的大部分刀劍,還有剩下的也全部落在了把阿紫撲在地上以身為她抵擋的少年身上。
是段譽,當然是段譽。
除了他,這世上還會有這麼傻的人嗎。
不知道被點了穴道明明全身僵硬不能動彈的他是怎麼過來的,阿紫本來是用床幔給他綁了固定在馬上的。
但他剛才卻不是坐在馬上來的。
他是被這馬生生一路拖行在地上拖過來的,以至於出現在阿紫麵前的少年是滿頭滿臉的灰,全身上下到處是摩擦導致的血淋淋傷口。
狼狽地不成樣子。
但就是這般遍體鱗傷,鮮血淋漓,後背上刀劍加身,甚至臉上還殘留著被她早上打的那一巴掌還紅腫得老高的印子。
但此時段譽清澈明亮的眼裡沒有任何埋怨,沒有任何惱怒。
見到阿紫的第一時間他蒼白如紙的臉上隻是綻開了極為燦爛的笑容用虛弱地語氣對她道,“你看,我幫得上忙的。”
原來他知道她是怕他沒有武功跟過來會拖後腿甚至會送死,他知道她打他是為了讓他恨她,埋怨她就不會自責。
原來,他都明白她。
被段譽護著躺在地上的阿紫一動不動地怔怔看著他。
那雙極美的凝眸此時瞳孔都是渙散的,這一刻天地間的一切聲音都離她遠去,這具她厭煩疲倦的軀體裡靈魂仿佛也神遊天外。
隻有麵前少年狼狽又燦爛的笑臉映在她眸海裡。
“……疼嗎?”
不知過了多久,阿紫仿佛肢體不受控製地伸手很輕很輕地撫上了麵前少年高高腫起的側臉,她的嗓音和語氣亦是輕不可聞的。
反倒是身上金鈴清脆的聲音震響不停。
段譽越來越蒼白沒血色的臉色依然是笑著的,點了點頭。
他說,“我好疼啊,阿紫。”
阿紫這才像醒過了神,慌忙地輕輕把他推開一些起身。
她想要趕緊為他療傷,他不能再流血了,但她實在是太慌亂了,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麵紗被他不小心壓到了一角。
於是她坐起身的一瞬間,臉上的麵紗也隨之掉落。
“嘶……”
周圍傳來了齊齊倒吸涼氣的聲音。
是剛剛那些馬衝過來怕被馬蹄踩到慌忙退開這會兒正想再次圍攻的吐蕃人,他們看著她瞳孔大震,甚至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躺倒在阿紫膝上原本仰頭笑看著她的段譽也是瞳孔緊縮。
笑意沒了,原本虛弱的臉色似乎也更蒼白了。
這不是驚豔的神情,這是受到了驚嚇之後才會有的反應。
因為阿紫隻要一低頭就可以看到地上經過廝殺後鮮血形成的水坑裡倒映出來的自己的臉,那是一張什麼樣的臉啊。
那臉上有橫七豎八的刀劍劃痕,劃地很深,皮肉外翻以至於愈合後留下很厚的疤痕,像一條條肉粉色的蜈蚣。
而在那刀劍劃痕之上還有大片燙傷的疤痕和不知被什麼毒物腐蝕的痕跡,愈合後疤痕帶著一片片青黑的斑駁。
瘢痕滿麵,醜陋無比。就像阿紫曾經親口對段譽說的,很醜,很醜,醜地慘絕人寰,醜地慘不忍睹,她沒有騙他。
隻是他不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