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憬不可能重生(2 / 2)

問話的人顯然沒預料到這個答案,愣了一下。旁邊的陳修也聽得一臉懵逼,心想,這跟之前說的不一樣啊,不是為了人生為了理想為了真實的喜好嗎?

榆哥那套理論不是還挺洗腦的麼。

但是他今天好像特彆難聊天啊,是不是有點緊張了。他又看看程憬,怕氣氛尷尬,剛想開口打個哈哈,就聽見程憬帶著笑意的聲音。

“哇,不錯啊,現在就規劃好了。”程憬一臉中肯的表情,“多好啊,不然跟我們似的,早畢業早失業。”

說話間,隊伍一點點往前挪動,三人總算熬到了隊首。涼棚下的z大招生官正拿著個保溫杯一邊吹氣一邊喝水。見他們上來,有點禿頂的招生官上下打量他們三人,目光卻落在程憬身上:“謔,程憬。”

程憬毫無怯色,樂嗬嗬跟禿頂招生官打招呼:“李老師,您又來啦?”

李老師神色不太明媚,把保溫杯一放,冷哼:“少來這套,你排我這兒搗什麼亂呢?”

程憬認真道:“您這兒是哪兒的話,我沒搗亂,我就過來發個傳單。”

李老師:“跑我們z大招生攤兒發a大傳單,你讓人聽聽像話嗎?老孫之前把你弄走還不夠,還讓你繼續來挖彆人,有意思嗎你們?”

程憬畢恭畢敬地回答:“您這話可不夠有高級知識分子的風範啊,萬一讓彆人聽見了,明天您就上報紙。您看您大老遠親自到處招生,最後吃力不討好,多不合適啊。”

李老師讓他氣笑了:“吃力不討好的事兒我還少乾了嗎?就你這種倒黴孩子,給你弄到夏令營你都能溜出去跟對門學校接頭,你倒給我支個招,我還能討個什麼好?”

程憬樂不吱兒道:“哎呦您還挺記仇,說的我們跟打遊擊似的。”

“快滾。”李老師眼不見心不煩,強行把他轟走,揮手把一邊晾了半天的陳修陸榆招過去坐下。程憬也不惱,樂嗬嗬衝李老師鞠個半躬,對他們倆揮揮手:“一會兒來a大啊,我幫你們插隊。”

陳修早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坐到棚子下麵之前還湊過來跟陸榆說悄悄話:“這個程憬學長感覺不簡單啊。”

陸榆看都懶得看他,心想:他可不止這麼點兒不簡單呢,他還是個gay,看你這麼新鮮他,要不你試試?

李老師被程憬氣的肝兒疼,連帶著對他們倆臉色也不太好。隻叫他們倆有話快問,陳修便小心翼翼地按自己之前查的資料向李老師起谘詢z大今年的招生政策。

他們談起z大的專業和政策,早已經決定好了去向的陸榆便一聲不吭坐在旁邊走神。

從見到程憬的那一刻起,他腦子裡就一團亂,到現在也沒理出個頭緒來,隻知道肯定有哪個地方不對勁兒。

他在這裡是因為他意外身死,兩年前重生回了自己的十六歲,但程憬不應該在這兒。

他想都沒想就否決了對方也是重生者的可能性:自己重生了,是因為自己死了——想到這裡,他還是隱約有點難受——但程憬不可能重生。

他活的好好兒的,怎麼會死呢。

陸榆下意識地默認程憬不會死。

他們分開十餘年,程憬的社交網絡顯示他的生活堪稱豐富多彩:常常和朋友聚餐出遊,隔一陣子就會換一個新的漂亮女朋友。照片上的人們總是笑得十分開心,看上去比他和程憬在一起的時候要開心得多。

陸榆看著那些照片,就會覺得反複被刺痛。

他想起自己曾經信誓旦旦對父母說:他們之間是真正的愛情,他們彼此信任,不會因為沒有保障而比彆的感情脆弱。

照片上程憬的笑容明晃晃地證明著他是錯的。他是天真的單純的無知的腦殘的傻逼的可憐的罪有應得的——

他是被拋棄的。他曾經無比堅信的那些東西,都是不存在的。

那些過去都是他一個人幻想出來的愛情。

程憬在他最需要支撐時單方麵跟他斷了聯係,對方消失得徹底,甚至不給他任何一個解釋。他那陣子幾乎絕望到瀕臨崩潰——愛情、理想,對於那時的他來說,本來是生命的全部,是最崇高的信仰。

然而一夕之間,它們先後崩塌。留著一地廢墟,隻笑他是個傻子。

半年後,他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那端,程憬隔著跨越一陣個大洋的電波,說:“陸榆,我給不了你承諾,你做我的情人好嗎?”

彼時陸榆剛剛花費極大力氣從陰影中探出個頭,程憬的這句話落地無聲,輕飄飄地,將剛剛爬到了邊緣看到一絲光亮的陸榆按回陰影中,沉進更深更黑暗的牢底。

程憬剛剛消失的日子裡,陸榆每天都絞儘腦汁地想:一定發生了什麼。

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程憬一定有說不出口的苦衷。他隻要乖乖地等著,他隻要不放棄,總會等到程憬告訴他事情真相的那一天。

他們那麼了解彼此,他們互相懂對方,他應該心照不宣地體諒他。

但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他越來越懷疑,越來越動搖,越來越堅持不住。

終於在接到程憬那個電話的不久後崩塌了。

他自暴自棄地想:也許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隻是不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