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真正痊愈(2 / 2)

陸榆撓著獅子貓的下巴,發現即便是重生一次,自己仍然活的如斯辛苦。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內心疲憊不堪,他想:一直以來,不放過他的,都是他自己。

“中文係怎麼樣?”程憬突然問他。

“啊?”陸榆一愣,“挺好的。”

“上課是什麼樣兒的,有趣嗎?”程憬漫不經心地問,像隻是閒聊,仍歪著頭看宿舍樓下三三兩兩的學生。

“還好吧。”陸榆想起近日的課程,“理科生可能不會覺得有趣?是一些係統的文學知識入門。”

“那你覺得有趣嗎?”程憬順著他的話問,“有什麼創作性的內容麼?”

“會有論文吧。”陸榆發現自己就這麼順其自然地跟他聊了起來,剛剛尷尬的氣氛好像蕩然無存。程憬一轉眼又是那個貼心的學長,每句話都給對方遞一個話茬,讓人覺得舒服、自然。

“誰沒有論文。”程憬低笑一聲,不知在想什麼。

陸榆看著他散漫不羈的樣子,心裡反複掂量了幾番,到底沒有忍住,試探地問道:“你今天好像有點心事。”

程憬收回目光。樓門前的燈火兀自亮著,在樓下徘徊不去的學生業已走了個乾淨,他們所在的露台一片黑暗,程憬注視著陸榆身後的玻璃門,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陸榆耳鬢的一縷碎發上,說:“也不是因為你。”

說謊。陸榆心想。

程憬像能讀他的心事:“不信?”

“我不至於讓人討厭了就難過成這樣。”他自嘲般的又笑一聲,“討厭我的人還挺多的。”

這人有時貼心地關照氣氛,有時說的話又尖銳到讓人完全無法接茬。陸榆看著他,神色有些猶疑不定。

程憬收回架在欄杆上的胳膊,隨意地活動幾下:“咱們倆說話挺費勁,誰說什麼,對方都不信。”

“不如咱們都退一步吧,”他說,“我信你,你也信我。彆互相彆扭著個勁兒了,感覺gay gay的。”

“……”陸榆覺得這人正經不過三秒,但眼看麵前有個台階,誰不下誰是傻子,他也不是為了跟程憬吵架來的,於是不太放心地又問,“真的沒有事嗎?”

“你說那個表?”又一陣夜風吹來,程憬仰著頭,有些愜意地眯起眼,樣子讓陸榆想起十月書店仰著頭讓他撓下巴的獅子貓,“我也不知道啊。回來問問譚恪吧,他是學生會後勤部的下任部長,內定好的。”

不說還好,一說譚恪,陸榆的頭又開始疼了。他猶猶豫豫,決定坦白:“他……知道我想換宿舍。”

“他上哪兒知道去。”程憬以為這是個問句,毫不在乎地回答道。

“他知道。”陸榆歎了口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眼睛盯著鞋尖,“我報道那天,問他怎麼換宿舍。”

“噗——”露台上的氣氛驟變,程憬一時hold不住憂鬱男神的形象,噴笑出聲,樂不可支,“你是說他在樓下發鑰匙那天?”

“……對。”陸榆覺得臊得慌,但說都說了,也隻好硬撐著。

“哈哈哈哈……”這事不知道戳到程憬哪個神秘的笑點,之前的憂鬱一掃而空。

他笑得蹲在地上喘氣,抬手捂住眼睛:“你是跟自己同宿舍室友谘詢了怎麼換宿舍啊,他還告訴你了?”

陸榆麵子上有點兒掛不住。

他內心不滿:有那麼好笑嗎,原因本人就站在我麵前,我不是還這麼努力得跟他化解誤會試圖成為朋友嗎。

但程憬這一笑,卻重新像個十九歲的少年了。剛剛在黑夜裡抽煙的人仿佛隻是個幻影,陸榆沒由來地寬了些心,也放鬆了些,問到:“他會介意嗎?”

“他不會。”程憬笑夠了,站起身來,抱著胳膊,眼睛裡卻還是滿滿的愉悅,“他隻會嘲諷我,放心吧。”

“哦。”陸榆點點頭,猶豫再三,也不再靠著玻璃門,站直了身體麵對著程憬,對他說,“對不起。”

“道什麼歉?”程憬靠在欄杆上,斂了笑容,挑眉看他。

“你之前一直很照顧我。”陸榆真心實意地說道,“之前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周到,沒想到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這是他在十月做好的決定,他想要放下對過去的那些執念。

儘管他重生至今已經兩年有餘,但他確實從未從過往中解脫過一刻。他以為不遇到程憬,這輩子就可以順遂平靜,他將那些東西藏匿在回憶裡,假裝它們已經消失。

但程憬的意外出現卻讓他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內心一直以來的逃避。

他從未真正痊愈。

他意識到,自己想解脫,想過痛快直白的生活,想不再反複地糾纏在過去和現今的漩渦中難以自拔。

於是他與自己定下一個協議:就從接納這個不同的程憬作為一個錨點,讓自己與過去徹底劃出一條清晰的分割線。

程憬看著他不說話。

陸榆心裡有些打鼓,但還是克服著心裡因為踏出舒適區而生出的些微不適,對程憬說:“真的很抱歉,希望——”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