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梓凱回道:“他們打我,我忍了四個月,一直沒有還手,從東城逃到了西城,他們就跟著打我到西城。”
“你做了什麼事?他們才要打你。”
“我問過他們,他們說,就喜歡打我,沒有理由。”孫梓凱好像是在敘述著彆人的故事,“城裡的日子太苦了,蠻人打了進來,洗劫了半座城,流浪的人更多,他們各聚一堆,隻有我單著,流浪的人,能有什麼事做?看到我自己一個,所以就把追打我,當做每天的趣事了吧。”
老楊看著麵前五歲的孩子,好似在看著一個十七八歲的人,這孩子的語氣和心態,根本與稚嫩二字毫無瓜葛。
一男人問道:“所以你....你怎麼做的。”
孫梓凱平靜道:“我最後確認了一下,發現道理對他們而言是講不通的,軟弱和求全對他們而言,就是最高興見到的反應,他們會繼續打我,一直欺負我到死,所以,我豁開了那家夥的胸膛,然後,一個個全殺了。”
“你...你也不至於殺人啊。”男人說道,“你這孩子...戾氣怎麼這麼重,怎麼能殺人呢?”
孫梓凱淡然地看了男人一眼,男人卻感覺到了深深的不屑,孫梓凱解釋道:“我隻有五歲,隻會醫術,我反抗的機會隻有一次,就是在他們認為我隻是隻毫無脾氣的兔子,並要一腳將我踩死之時,這是唯一的機會,我必須要殺人,他們會因為兔子長了獠牙而恐懼,而失去理智,變得隻會逃命,而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打過我的人都殺光。如果我不這麼做,當他們反應過來時,我就再沒有活下去的機會了。”
男人們啞口無言,老楊也被孩子的這番話給震撼到了,他冷靜地就像在分析著另外一個人的故事,男人們的觀念裡,孩子怎麼能殺人呢?可當他們回過神來,將自己代入到了那個角色,發現自己的結局正像那孩子分析的一樣,他們根本活不下去,會一直被欺負到死,更沒有勇氣和腦子,能夠冷靜的做出殺人的決定,並且還能夠實施成功,因為他隻有五歲,一個十歲的孩子,足夠將他完全壓製住了。
而孫梓凱也並沒有詢問大人們,自己做的是對,還是不對,因為世間對殺戮的判定是帶著私心的,沒有絕對意義上的善與惡,在他自己的角度上,活下來的方式隻有一種,那這一種,就是最對的選擇。
男人們久久沉默,隻能聽到燒酒的焰火聲,而後,老楊開口道:“你留下吧,你屬於這裡。”
孫梓凱點了點頭,說道:“我會些醫術,隻是需要草藥,你們去關外的時候帶上我,我也可以順便學習著你們的本事。”
“不行”老楊一口回絕了,“關外的蠻人,可不是城中的乞丐,他們不僅會反抗,還會主動將刀架到你的脖子上,你先做一個孩子,再做一個守關人吧。”
“好吧,但我看到你們這裡有訓練場,明天開始,我就要開始跟你們學殺蠻人的本事。”孫梓凱說話的態度始終十分淡然,這讓眾人覺得十分怪異,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孩子。
又接過了一碗酒,一個男人和他碰了下酒碗,忽然笑道:“歡迎你的加入,小守關人,叫我狗哥就行,大家都叫我狗子。”
孫梓凱叫了句狗哥,又開口問道:“前些日子,為什麼會有蠻人衝入城中啊。”
男人們聽到後,紛紛攥緊了拳頭,老楊同樣也目露凶光,恨道:“有人助他們跨過了那天險之峰,我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當城被攻陷的時候,我們還守在‘安生關’呢。”
孫梓凱沉默片刻,而後開口道:“哦,我本來以為是你們故意放進去的,隻有蠻人不斷能進入,所以守關人才會得到供奉。”
“你怎麼會這麼想?”男人們憤怒道,“我們把一家老小都帶過來了,來的時候,我們就把命交待在這破地方,沒有人要退,也退不走了,人們都不願意到這裡來看看,我們多少次為了家人想要放棄這門差事,可是不能啊,一旦離開了,蠻人又進來了,多少人得死啊,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我們一天天熬著,盼著能熬到死,可實際上呢,沒有人會熬死,都是被蠻人砍死的。”
孫梓凱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你們都是英雄,我冤枉你們了。”
男人又笑道:“英個屁,狗熊吧。”
男人們哈哈大笑,隻有老楊還一臉怒氣,直接抓起了酒壺,對嘴大喝起來。孫梓凱碰了碰老楊的腿,說道:“是我的錯,對不起。”
老楊說道:“我不是氣你。”老楊伸出手,摸了摸孫梓凱的頭,“哎,咱們弟兄們在這裡賣命守關,可有人不讓城裡人活啊,城裡人活舒坦了,他們就不舒坦。”
孫梓凱說道:“我懂,誰在蠻人來了後得的東西最多,誰就是幫蠻人跨過天險之峰的人。”
老楊再次被孫梓凱震驚到了,轉頭難以平靜地望著他,說道:“你....你真這麼想?”
“是。”
“可是,你能怎麼做呢?我們根本沒有法子啊。”
孫梓凱回道:“我太小了,什麼都做不了,你教我殺人的法子吧。”
老楊怔住了,許久之後,他回道:“你住在有麥家,給你收拾出來了,去吧,帶著猴丫頭去睡覺去。”
“好。”孫梓凱起身便走,一點也不糾纏,大夥明白他的平靜,或許也是他自保和拘謹的方式。
待他走後,老楊身邊,一個臉上留有刀疤的男人說道:“‘安生關’從不留有孩子,這是咱們的規矩,他隻是孩子,讓他回城裡過好日子吧。”
老楊看著燒酒的火光,目光越來越堅定,他說道:“這孩子屬於這裡。”
刀疤男說道:“沒有孩子天生就該是守關人,就該送命,他隻是想活下去,我們不能在他五歲的時候,就判定他被殺死的結局。”
老楊始終看著火焰,許久後,他回道:“不,他不會被殺死,等著看吧,多少年後,他長大了。”轉過頭,看著刀疤男的眼睛,老楊堅定地說道:“他的名字會讓關外所有蠻人,聞風喪膽!”
安生關的火光一直未滅,當男人們喝完酒,女人們吃完肉,他們將火焰用鐵盆托著,送到了關牆之上,火光照不了多遠,在黑夜之下,就是一個星點,但這個不滅的星點,在時刻向著外麵的黑暗宣告著,這裡有人——守關人,八千座山上泥菩薩,兩百年關外長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