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咱們去了可能會中埋伏。”孫梓凱說道。
一旁男人喝道:“小凱,閉嘴,一切行動聽從指揮。”
老張卻出乎意料地給他解釋了一番,說道:“樺樹林的地形平坦,兩邊沒有任何遮蔽物,最遠的山,也超出了弓箭的射程,就算有埋伏,我們也立即能夠脫身,而且我們在能看到樺樹林的地方就停下,不會靠近,背後有六子和狗子他們保障側後翼安全,上次是我們殺敵心切,一股腦全衝了上去,這次不會再一樣了。”
孫梓凱說道:“老張,我不會這麼想,我知道你們這條路走了許多次,熟得不能再熟,但一定沒有蠻人熟,否則你們也不會在樺樹林被第三夥蠻人包了後路,我是這樣想的,把對麵已經做好了陷阱當做個前提,你管他是什麼陷阱,我們去了就得吃虧,他們有膽量把刀插在咱大門上,就有本事做出你根本想不到的事情,而且一旦我們按照他們製定好的計劃來,那我們就失去了戰鬥的主動,之後的一步步都隻能是見招拆招了。”
“那你怎麼想?”老張耐心問道,出發之前,老楊特地囑咐過他,帶頭人依然不要管下麵人的想法,但那孩子的想法,一定要聽一聽,未來,他可能會成為守關人的新領袖,從這個時候,就可以開始訓練他。
“從對方布置的局裡跳出來”孫梓凱說道,“彆去樺樹林,去那。”他指向了三百丈外的矮樹林。
男人們說道:“那什麼都沒有啊,根本藏不住人。”
孫梓凱說道:“去那,把那片林子點著了,他們點煙我們也點,看誰先熬不住行動,正好瞧瞧他們想乾什麼。”
“如果沒有蠻人出現呢?”男人們猶豫道。
孫梓凱急了,說道:“管那麼做什麼,我說乾什麼就乾什麼,反正就點一片林子而已,以他們做好了陷阱為假設,那煙就是給我們看得,咱們再不行動,他們會出動舉著網過來了。”
老張一揮手,“按他的做。”
老張的話,沒有任何人反駁,一聲令下,所有人衝向了那片矮樹林,不一會兒,那片林子便燃起了大火,濃濃黑煙朝著天空升去。守關人們一齊退到了高處,遠遠地觀察著林子外的動靜。
等了半柱香功夫,並沒有什麼事發生,老張說道:“你有這個想法很不錯,小凱,但在關外,勾心之計雖比比皆是,但更多的時候,是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時間是生命,這是你身為守關人,要學習的第一件事。”
眼看眾人要走,孫梓凱也知道自己應該是判斷失誤了,但還是問老張道:“老張,咱們以現在的位置,往‘安生關’大門跑,拚命跑,得多久。”
老張狐疑地看了看“安生關”,回答道:“不用百息時間。”
“若蠻子們從四麵八方殺過來,咱們能不能逃進關內。”
“把把握握,但蠻人是不可能從四麵八方過來的,‘安生關’外五十裡內,沒有那麼多蠻人。”
“那就好,咱們就在這歇息半日吧。”
“啊?”狗子說道,“小凱,半日後就天黑了,咱們還有任務呢!”
“任務明天做也行,‘安生關’一天是攻不破的,咱們安全得很,在這裡也安全得很,我沒有覺得矮樹林燃起的火,已經帶給了我外麵是安全的答案,所以我願意再等上半日,再觀摩觀摩,等到完全沒有了危險...”
老張打斷他道:“住口,小子,在外生存,豈能浪費時間,你等著蠻人在外麵靠得越來越近嗎!身為守關人,怎能如此怯懦,若每一次都等到完全安全了再行動,那蠻人早就踩著我們的頭進關殺人去了。”
孫梓凱不慌不忙,說道:“老張,我不是怯懦,我是權衡了一下我們現在的情況,如果能安穩一些,我為什麼要讓自己,讓底下人承擔哪怕一絲一毫的喪命可能?我不怕死,真到了必不可做的時候,死就死唄,可現在我們不是非要去那裡不可啊,我們有選擇的餘地。我雖然很高興能夠出來,但我很反對咱們在昨日被插刀子,今天就出門討伐的決定,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再等上兩日,如果他們沒有再來插刀,我就出去討伐,如果他們擇日又來插刀,那我一定不會再出去,因為對麵急了,他迫切地想讓我們出來,蠻人啊,他們讓我們出來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讓我們去死!我不想死,老張,我想讓你們都活著。”
老張聽後怔了許久,男人們都隻聽他這帶隊者的命令,他從未在外有過任何猶豫,但這孩子說得沒錯,並不是今天必須要查清楚這十裡內有沒有蠻人不可,他們半個月前已經查了一次,關外十裡,沒有任何資源,也沒有大的遮蔽物,蠻人們要是浩浩蕩蕩來,也藏不住,隻是零星幾個,那確實也沒必要著急殺,對麵都敢在‘安生關’上插刀子了,他們沒準還真在計劃著什麼他想不到的計劃,既然這孩子說了有這樣的可能,而他們等在這裡也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不妨就順了著孩子的意,孩子在守關人的心裡是特殊的,這是傳承,也是他們這些明日就可能成刀下魂之人的希望。
“好吧,咱們就在這裡休整一下,不過我可說好了,今天在這裡待到傍晚,也算是帶你出來轉了一圈,你之後就老老實實待在關內,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行吧。”孫梓凱答應了,他知道自己的判斷肯定是失誤了,但他並不覺得失望,他是個願意把任何情況都想一遭的人,所以,這種結果,其實也排除了他想象中的一種死局,這是該高興的事。
男人們頭一次在關外這麼閒適,他們下了馬,坐在地上,遠眺著矮樹林的大火,風把煙往遠處吹,矮樹林的草很多,大火可能要燒到晚上,不久,男人們也有說有笑了,六子笑著說要回去告訴老楊,看看他會不會發火,他們這群家夥,沒了他領隊,竟然在關外不遠處的山頭上,攤著手坐了一下午。
隻有孫梓凱和老張一直觀察著矮樹林和周圍的動靜,當兩個時辰過後,老張想要帶隊回關了,孫梓凱突然將他拉住,厲聲喝道:“快把他們都叫起來,有情況!”
老張一驚,立即吹了口哨,所有人一停,瞬間恢複狀態,首先抽出刀來,神經緊繃著,好像隨時都要把刀砍下去。老張讓眾人上馬,再一把把孫梓凱提上馬去,問道:“小子,發現什麼了。”
“矮樹林裡有人!”
眾人一聽,隻呼荒謬,狗子說道:“那地方藏不住人的,才巴掌大。”
孫梓凱指著矮樹林說道:“你能看穿那些林子裡有什麼嗎?”矮樹林枝葉茂密,雖然小,但眾人的確看不清底下藏著什麼,而且剛才點火,也是點的邊緣處,並沒有往裡深入。
老張嚴肅道:“你真的看到裡麵有人。”
“是的,我確定”孫梓凱說道,“是個小孩,八成是被煙熏得受不了了。”
“關外很少有小孩出現!你會不會看到的是個大人?或者是個兔子?”狗子說道。
孫梓凱回道:“我沒有看錯,我確定,有小孩,就可能有女人、老人,有老弱婦孺,就說明他們是一個蠻人部落或者族群,對麵有很多人,樺樹林應該有埋伏,但他們把孩子、女人藏在這裡,不可能不加以保護,而且我們出關的消息,也需要有人通知樺樹林的蠻人。”他一怔,忙問道:“哪裡可以時刻觀察到那片林子,以及‘安生關’情況?”
六子一咧嘴,聳了聳肩膀,說道:“這裡啊。”
孫梓凱臉色一變,一把將刀抽出,大喊道:“快找,這裡有埋伏的蠻人!快!”
沒有人行動,男人們都看向了老張,老張和孫梓凱目光相對,片刻後,他立即下令,“找!”
所有人男人翻身下馬,立即衝向了四周,持刀亂砍,恨不得挖地三尺,結果出乎意料,僅十息的功夫,眾人果然在五尺外的草叢下,發現了一個趴著的蠻人,狗子一刀挑了那人的腳筋手筋,摔到了老張麵前,大呼道:“奇了!小孫子說對了!真有人!”
老張抓著那蠻人,喝問道:“說,多少人。”
蠻人眼神中透露著恐懼,尤其是看向孫梓凱的目光,但他嘴硬的很,什麼也不說。
孫梓凱走到那蠻人麵前,平靜地說道:“老張,讓大夥衝到那片矮樹林裡,把裡麵的人殺一半,然後再回來,聽他講話。”
蠻人顯然慌了,剛要開口,立即被孫梓凱阻止,孫梓凱說道:“晚了,等那一半人被殺光,你再開口說的話,才能決定下一半人的死活。”
蠻人現在看孫梓凱的眼神,簡直像看閻王。
六子作勢就要上馬,蠻人大喊道:“不不,不要!她們都是家眷,是無辜的。”
“去你娘的!”一男人大罵道:“我們的孩子就是有罪的,老子下去,把他們都宰了!”說罷,就翻身上了馬。
蠻人立即大喊道:“我說,我什麼都說!”
老張冷道:“多少人。”
“兩...兩百人。”
守關人驚了,老張也吸了口涼氣,問道:“哪來那麼多人?”
蠻人又不說話了,老張給了六子一個眼神,六子帶著三人,立即跨馬衝向了矮樹林,片刻之後,矮樹林裡響起了哀嚎聲。蠻人大呼道:“我說!我說!”
老張不說話,愛憐地撫摸著孫梓凱的頭,說道:“我家孩子說了,等那一半人死光,剩下的一半,才輪到你決定生死。”
半盞茶功夫,四人帶著飲血的刀衝了回來。蠻人通罵道:“畜生,你們竟也下得了手!”
孫梓凱回頭看著矮樹林,心裡也十分忐忑,他是嚇唬那家夥的,沒想到老張直接做了,可守關的男人臉上,沒有任何的愧疚,老張更是冷漠地說道:“半年前,六子一家老小,被爬入關內的蠻人,全砍了腦袋,兩年前,東子半歲大的兒子,因為你們投的毒,死了,四年前,我十三歲的徒弟,被你們挖出了心臟,七年前的郭子一家...十四年前,老張的女兒和夫人,被你們偷出了關外,淩辱虐殺,二十年前,‘安生關’被蠻人衝破,關後所有老弱婦孺,皆被砍死,蠻人衝入了茶城,殺了半城人,孩子的血頭可以堆滿一間屋子,你們搶了東西,殺了人就跑,茶城活下來的人,沒熬過那冬天,活活餓死了。”
孫梓凱心顫似鼓地聽完了這番話,如所有守關人一樣,他的牙咬得咯咯響,看著蠻人的眼睛裡,帶著血海殺意,他把刀彆在了蠻人脖子上,一雙眸子,寒如冰霜,平靜如死音的語氣,冷道:“接下來的一半人,分成兩份,好了,你現在可以決定他們哪一夥人能活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