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2 / 2)

承平年少 青城山黛瑪 5868 字 7個月前

吉期定在十月初六日。初一夜裡,皇帝仍在紅鬆圍場與眾汗王們把酒言歡,毫無動身回宮的意思。

太子送來的信裡除去朝堂之事,多了有關大禮的部分:告廟之後、親迎之前,按舊禮,太子應當在奉天殿向皇帝行跪拜禮,並聆聽教誨。

太子說,不敢以尊為卑驅,願至紅鬆圍場全禮,親迎後再攜太子妃詣見。

皇太子納妃儀,其禮製之盛大,並不亞於皇帝大婚。像這些友邦首領汗王們,也早早得知了消息,且各有賀禮送到京中,葛梭新汗王甚至願意親自前往、隨百官一同朝賀。

做父親的,為兒子主持婚儀,從來天經地義、順理成章。

當著汗王們的麵,皇帝什麼也沒有說。

但他獨自對著這封信的時候,異乎尋常的臉色連他自己也未察覺:這次秋獮他一如既往地獵到了最凶猛的野獸,但那種精力旺盛、無窮無儘的感覺卻是已經闊彆多年的了。

他身份尊貴無儔,自然不會每場圍獵都參加;更多的閒暇時光裡,他是由賢妃伴著、在草原上信馬由韁的——如龍似虎的力量、嬌豔青春的女人、天真爛漫的幼子,都叫他覺得,自己年華正好。

而皇宮裡,太子卻要大婚了。

那也是他的兒子。

皇帝不可能嫉妒自己的兒子,但他可以厭惡他。

次日,皇帝召來秉筆太監,告訴太子不必往紅鬆圍場來,婚儀照常舉行,太子妃詣見則可以延些日子,待他返蹕後再議。

旨意一出,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惴惴然,但是金口玉言已做了如此安排,又不能不遵從。

唯獨太子還是泰然處之。親迎前的諸多繁瑣細節大都有禮部包攬,太子妃一家當日的一應禮儀更是已經學了半年了,除了到鳳儀宮問安外,太子忙得還是以朝事最多。

寶珠發現,隨著太子的心思越來越不能被人看清,她們在潛意識裡越來越將太子視作主心骨了。

她們,包括皇後。

皇後本來對皇帝定下的太子妃並不十分滿意,眼下卻在禮部為太子妃循例準備的嫁妝外,額外又拿出許多東西,等著為她添妝。

寶珠便當著皇後的麵,正大光明地將自己的賀詩放到了裡頭。

對於她的湊趣,皇後不過一笑置之。

初六日質明,太子冕服乘輿出東宮,東宮屬官皆從,至傍晚揖太子妃返,於東宮內殿行合巹禮。

“姐姐沒瞧見,那頭麵一打開,滿屋子都亮了!”杏兒下了值,先往寶珠房裡來,專帶了一碗紅豆酒釀給她。

寶珠小日子來了,小腹墜痛,腰肢酸脹,在床上躺了一日,這會兒依舊不願起來,且又不覺得餓,索性就半歪著聽她說話。

東宮迎來了真正的女主人,又增添了許多宮女,皇後信不過六尚辦事,猶讓徐姑姑從鳳儀宮調些人手過去幫襯。

杏兒因惦記著要照顧寶珠,便縮在後頭沒去,晚間幫著柳葉兒備好禮,太子妃來拜見皇後時要賞的。

她來鳳儀宮內殿當差至今,也算開了不少眼界,還這麼嘖嘖稱奇,可見確實是很難得的珍寶。

寶珠卻隻“嗯”了一聲,實在有氣無力。

自己也覺得掃興,便又低聲笑說:“你沒去東宮,要少多少喜錢?等我能坐起來了,給你做雙羊皮靴子吧。”

杏兒進宮前跟隨雙親去喝過喜酒,對撒喜錢一俗可謂念念不忘,可惜當年太小,搶不過彆人,寥寥幾枚還被娘親收了去,代為保管。

她知道寶珠是打趣自己,不過得一雙羊皮靴子豈有不好的?先道了謝再說。

隨後又歎一口氣:不過,宮裡的婚儀,確實是隆重有餘,熱鬨不足。

皇後作為生母,竟連設宴都不必。

杏兒側首看了看寶珠,她將一頭烏發蜿蜒鋪展在枕頭上,眉不畫,唇不點,在暖黃的燈火下,有一種沉靜而奇異的美。

杏兒忽然生出一股衝動,想央求寶珠,待她出嫁的時候,能將自己也帶出宮。

但那是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憑據不過是皇後一句承諾。

杏兒明白,還遠沒到兌現承諾的時機。

直到十一月初三,皇帝的禦駕終於回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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