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少年噠宰煩惱的第三十二天(1 / 2)

太宰治一向認為, “一見鐘情”是“見色起意”的美化用詞。

不了解一個人的過往,不知曉他的性格喜好,僅因為一張漂亮臉蛋造就的愛情, 用“美色誤事”來形容或許更貼切。

非常膚淺,膚淺到太宰治見識了太多, 連嗤笑都懶得奉獻一個。

直到今天, 直到剛才,耳機裡少女的聲音清淺帶笑, 語氣無奈且縱容, 堂而皇之把歪理講成真實。

居然有人能把見色起意形容得那麼浪漫那麼好聽, 好到讓人不得不信服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好到讓人相信她的縱容她的溺愛是獨屬於他的特例, 唯一又特殊,讓人膨脹得飄飄然像要飛起。

拙舌者的情話遠比浪子動人。

一個平日裡懶怠於交際,對人情世故冷眼以對我行我素的人,在認真地對外人解釋她的戀情,這份心意本就讓人無比動容。

山吹律理是什麼人?

她強大且無畏, 槍林彈雨中閒庭漫步,死神貼著她的影子遊走在黑暗之中, 鐮刀揮下人頭滾落, 血濺在她暗金色的貓瞳中, 漠然無言。

崇拜她的人、愛慕她的人、敵視她的人、仇恨她的人, 統統落不進她的眼。

能被她注視著,喜愛著, 是怎樣令人驚異的特權?

在身影填滿她眼眸的瞬間, 滿足感與占有欲淹沒理智, 恍惚間太宰治竟產生了不可說的錯覺。

她真的好愛我……

……嗎?

是真的吧?虛情假意的話對中原中也說有什麼意義。誰不知道他們關係差到透頂, 讓中原中也做傳信愛情鳥是什麼魔鬼主意,想也不可能。

“你對我誇那家夥乾嘛!”中原中也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他警告地說,“彆想我替你傳話,誇他一句我能吐一天。”

“不是你先提的問題麼?”山吹律理看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說:

“沒讓你傳話,太宰不需要知道這些。”

風吹亂頭頂的雲,陰影從腳尖褪去,熾熱的光滾著暖風拂起人的衣袖。

中原中也壓低欲飛的帽簷,山吹律理散落的長發飛揚,她勾起一縷發絲挽到耳後,耳垂上的碎鑽在陽光下閃爍熠熠。

哪裡需要傳話,他這不是一句不漏地聽到了嗎?

山吹律理揉了下耳垂,麵色如常地放下手。

“走吧,到工作時間了。”

一天乏塵無味的工作,有時候也忍不住疑惑港口Mafia哪來的那麼多敵人,橫濱為了和博多爭搶全日本最不宜居城市稱號也太拚了點。

山吹律理站在露天洗手池邊,清澈冰涼的水從籠頭中嘩啦啦流下,混著紅色的血水落入池底。

她一點點清洗指縫中的血跡,水流聲遮住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山吹律理眼皮不眨地偏了偏頭,左肩忽地一沉。

“工作好累哦,再多工作一秒就要死掉了。”太宰治抱怨地說,腦袋擱在少女肩上沉甸甸的。

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山吹律理身上,她自顧自洗手,沒因為背後搗亂的大活人打亂自己的節奏。

“律理醬,我們明天翹班去約會吧?”太宰治忽然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說。

翹班?身為一名職業操守點滿的自由職業者,山吹律理的字典裡沒有翹班兩個字。

她根本不上班。

委托這種東西想推就可以推,森鷗外又不給她買保險獎全勤,山吹律理鴿他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至於太宰治的全勤獎……不好意思,太宰治從加入港口Mafia以來,從沒拿過這玩意兒。

“可以,去哪兒?”山吹律理擰緊水龍頭,濕漉漉的指尖尚在滴水,她彈了彈指,晶瑩的水珠灑在太宰治臉上。

太宰治閃了一下,沒避過去,報複心極強地在山吹律理肩膀上蹭臉,浸濕她肩頭一小塊布料。

她下次穿件肩膀嵌鉚釘的皮衣,看他還敢不敢拿彆人的衣服做洗臉巾。

太宰治很不委屈自己,他把腦袋挪到山吹律理另一邊沒有打濕的肩膀,舒舒服服把自己擱置好,然後掏掏口袋,拿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報紙。

太宰治就著掛在山吹律理肩膀上的姿勢展開報紙,兩隻手繞過她的腰,分彆捏著報紙的兩角抖開。

頭版頭條碩大的標題映入山吹律理眼簾:

《月下的魔術師再現!於時間交錯的原點,他摘下眾星之顛的寶石》

“時間交錯的原點是指明天晚上24點與後天淩晨零點接壤的時間。”

太宰治點了點報紙上“眾星之顛的寶石”幾個字:“律理醬知道它嗎?”

“由鈴木集團主辦,在東京舉行的一場寶石展。”山吹律理顯然早有關注,“聽說會展以星圖的形式展覽寶石,最珍惜的那顆被譽為‘墜落凡塵的星辰’的寶石將安置在所有寶石拱衛的中心,既是‘眾星之顛’。”

真知道啊。

居然有特意關注過。

雖然從竊聽器裡聽到山吹律理親口說她喜歡寶石,但太宰治本以為這份喜歡會與漂亮首飾一類的物品掛鉤,沒想到她人在橫濱,居然一點沒錯過東京的展覽消息。

“我們明天去看吧。”太宰治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裡摸出兩張門票,“從森先生那裡搞過來的,現在已經買不到了。”

他不僅要翹森鷗外的班,還要搶他的票,不愧是港口Mafia第一逆子,狠狠傷透老父親的心。

再度踏入東京,這一次太宰治終於記得把車鑰匙給山吹律理,不用再苦哈哈擠電車被人群壓成小餅餅。

每個雇傭兵都是隱藏的飆車人,山吹律理手摸到方向盤的瞬間,速度與激情BGM驟響,油門一轟,巨大的嗡鳴聲驚破空中浮雲,輪胎在地麵嘎吱一聲擦出黑色的印跡,整輛車如上膛炮彈般暴力衝出!

太宰治猝不及防,整個人被離心力甩飛,臉貼在車窗上壓出清晰的痕跡,宛如恐怖片中拍打玻璃淒慘求救的男N號一樣驚恐絕望。

朋友,你知道滾筒洗衣機的滋味嗎?

不,不是說工藤新一,是每位家庭主婦必不可缺的優秀夥伴,馬力十足清潔力Max的巨輪滾筒洗衣機。

太宰治感覺自己像一件單薄無助的衣服,被人粗暴地揉成一團,和洗衣粉一起丟進深不見底的滾筒。嘩啦啦的水如瀑布灌下,將人浸入深海恐懼症的深淵,咕嚕咕嚕永無儘頭。

尖叫聲喇叭聲和紅綠燈交錯的光影在他的感官中閃現,直到邁巴赫戛然而止拐入車庫熄火,駕駛座上的人拔下鑰匙,用鑰匙尖端挑起他的下巴。

鐵鏽味和金屬獨有冰冷感讓太宰治掀開眼皮,鳶色的眸子在黑暗的停車庫中含著一抹微漾的光。

“這就不行了?”山吹律理聲音含笑,她輕佻地用鑰匙刮了刮太宰治的下巴肉,像逗弄一隻在淋浴下瑟瑟發抖的貓。

故意兩個字就差寫在她臉上。

竊聽器這件事,雖然發現及時、利用好了對她甚至有利,但山吹律理多少還是有點不爽。

更何況,就算沒有理由,她逗逗男朋友怎麼了?

養男朋友如果不是為了玩,將毫無價值。

“頭疼。”太宰治半蜷起身體縮在副駕駛上,也不知道他的柔韌性是有多好,座椅非但不顯得擁擠,還襯得他格外可憐,像被虐待似的勾起人同情心。

邁巴赫的鑰匙被他拿走隨便仍在置物簍裡,太宰治拉著山吹律理的手翻開掌心,把下巴擱在她攤開的手心上。

可愛又可憐,額發軟趴趴地垂在她手背邊,自下而上抬起的臉將視覺造就的弱勢地位利用得淋漓儘致,仿佛在問:“你真的那麼狠心要欺負我小貓咪嗎?”

“有良心的人怎麼會欺負我們太宰呢?”山吹律理揉了揉捧在手心的太宰治的臉,心安理得地說,“不過好可惜,我沒有良心。”

有些小貓咪不知道,人類是非常惡劣的一種生物。她看你可憐,就愈發想欺負你,讓你更可憐。

一路從橫濱飆車到東京,車速快到太宰治也有點接受不能。

他是真的有點難受,胃部一抽一抽地疼,想吐又吐不出,胃吊在胸口不上不下地折磨人。

難受是真的,臉上卻一點兒不露,怎麼看都像是裝可憐。

如太宰治這樣的人很奇怪,他們擅長利用自己表現出的弱勢謀奪好處,但真正的脆弱是絕對不給人看的,再難受也要雲淡風輕地咽下去,若無其事和人周旋調笑。

太宰治忍著不適,在腦海中搜刮接話的甜言蜜語。

叫“姐姐”撒個嬌?還是喵一聲給她聽,沒有營養的廢話聊天拉扯幾輪,他應該就能積攢體力,神色如常地下車了。

山吹律理捧著太宰治的臉端詳了一會兒,手指拔開他的額發。

“你覺不覺得我們現在的姿勢很適合一個詞。”她顛了顛掌心,一本正經地說:

“我的掌上明珠。”

太宰治喉嚨裡混著蜜水的話語被強行咽下,他忍不住咳了兩聲,自己被自己嗆到了。

姐姐,你的比喻如此精妙,國文課老師在ICU病床上一定很欣慰吧?

“不是挺合適的麼?”山吹律理把太宰治從座位上拉起來,讓他靠著自己坐,很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一點點順氣。

“坐個車暈成這樣還瞞著不說,非要人主動去哄,不是掌上明珠是什麼?”

臉慘白一片,真以為裝作若無其事能把她騙過去?

“好了,回程我會開慢點的。”山吹律理翻了翻車內儲物盒,找到幾顆防暈車的薄荷糖。

她剝開糖衣,喂了太宰治一顆。

冰涼柔軟的指腹按在唇上,太宰治張開嘴,舌尖卷走淺綠色的小糖球,清涼冰爽的滋味在味蕾漫開,渾噩的大腦如有風雪掠過,一脈清明。

“還難受?”少女的呼吸擦在他耳邊,“在車裡休息一會兒再走?”

車載電視屏幕上顯示時間,寶石展因為怪盜基德來訪的緣故開展時間被調後了很多,他們出發時間便有些晚,再拖延下去,等怪盜基德來了,展廳又有什麼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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