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少年噠宰煩惱的第五十七天(2 / 2)

“我記得您離開的那天,您的饋贈幫了我大忙,我從不後悔幫助您。”老彭斯慢慢地說,“您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還不錯。”山吹律理想了想,說:“離開實驗室不久就遇到了新的監護人,是個很喜歡操心的家夥,帶著很多需要操心的人。我加入了他們的隊伍,雖然還是乾殺人的活,但工資高了很多,很自由,有很多同伴。”

“成為首領之後也有很多麻煩。”山吹律理皺眉,“我不理解,總部在橫濱的組織為什麼要把手伸到歐洲來?不偏不倚,正好是我們最重要的寶石生意,我懷疑森鷗外在故意針對我。”

他個糟心老狐狸壞得很。(指指點點.jpg)

“生意場,不鬨個你死我活不得安寧。”山吹律理懶散地說,“我們人少,硬碰硬不劃算。我本來打算去橫濱,殺港口Mafia一個高層。”

“您親自出手,想必他已經死了。”老彭斯說。

“不。”山吹律理點了點沾上蜂蜜的唇瓣,“我臨時改了主意。”

“現在我們在談戀愛。”她坦然地說,“和敵對組織的高層。很刺激,也很有趣,太宰各方麵都對我的口味——他是個謹慎多疑又非常聰明的人,性格陰鬱、難搞、很難看透,靈魂猶如深潭,陷入不見底的淵崖。我好奇他被毀滅的樣子,也期待他給我的驚喜。”

“聽起來不是個合適的戀愛對象。”老彭斯拿起一隻酒杯慢慢地擦,“我與我的妻子相愛很多年,如果說有什麼建議可以給您,隻有一條:好奇心是一切愛情的開始。”

“如果有人一直引動您的好奇心,要小心他。”他微微笑著說,“小心被他牽動心神,再升不起離開的念頭。”

山吹律理攏了攏肩頭的黑風衣,輕輕點頭:“我會記住你的忠告。”

她喝完酒杯裡的伏特加,合攏吧台上的書遞給老彭斯:“《俄羅斯愛情詩歌精選》,念給你的妻子聽。”

她拿起車鑰匙,走向酒館後的車庫。

老彭斯洗乾淨杯子,慢慢翻開詩歌選集。

在詩集的最後一頁,一張大額支票和一張手寫紙條一起掉出書頁。

【為你的蜂蜜鬆餅。——律理】

淋了蜂蜜的鬆餅不好外帶,山吹律理就著伏特加吃完了。她打包了蘋果派,一手咬著酥鬆的派餅一手掌方向盤,行駛在樹木枝杈間。

繞是距離實驗室最近的小鎮,離那座隱藏在風雪中的建築物也還是太遠太遠,不認識路的人會被越來越茂密陰森的樹林困死在迷境中。

山吹律理閉著眼睛都知道這條路怎麼走,她越過樹林,越過平原,來到終年積雪不化的地方。

一處恢弘的亂石殘骸,憑遺跡能想象出當年建築物的輝煌,而今隻剩淩亂的粉塵和不成形的骸骨,連烏鴉和禿鷲都不再光顧。

車輪滋吱擦在地麵,山吹律理踩著碎石向裡走,衣角卷起獵獵風聲。

她所在的實驗室是最靠內最偏僻的一棟建築,因建築材料的原因,保存得相對較為完好。

山吹律理踩著細沙簌簌落下的樓梯向上,時不時滾落的小石子彰示這棟樓隨時有徹底坍塌的可能,完全是棟危樓。

她熟門熟路地走出安全通道,純白色的牆麵灑滿乾枯成深褐色的血跡。山吹律理穿行在走廊中,停留在一間囚房門口。

這是她的房間。

實驗品居住的房間都有一麵巨大的透明玻璃充當牆麵,研究員們時不時會站在玻璃外觀察自己的實驗品,就像籠子外看小白鼠的人。

隔著破碎的玻璃,山吹律理與年幼的自己在時間的兩岸對視。

穿著小白裙的女孩赤腳站在玻璃後,黑發上彆著一朵嫩黃色的棣棠花,她麵無表情地看著長大後的自己。

兩雙相似不相同的暗金色眼眸安靜地互相望著。

“外麵好嗎?”小律理問,“和現在有什麼不同?”

“沒有很大的不同。”山吹律理說,“我其實挺喜歡‘彆人給予任務,我完全並獲得報酬’的工作形式,歐洲和博多都有很多事可乾,雇傭兵、殺手……我適合這些職業。”

“所以我還乾著和現在一樣的事情?”小律理總結。

“有一點點不同。”山吹律理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點點的距離,“我有加班費,可以自己選擇工作時間、選擇工作內容。如果我犧牲聖誕節,在彆人吃火雞的時候冒著寒風蹲守目標,那麼隻因為我選擇這麼做,因為我想這麼做,而不是因為我不被允許過聖誕節。”

小律理似懂非懂。

“我可以選擇在新年參拜的時候扭斷目標的脖子,也可以情人節三倍酬金的市場下停止接單。隻要我樂意,我能決定我每一天的生活,我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都是我的決定。”山吹律理對年幼的自己說,“我曾經不被允許自己決定任何事。”

“聽起來不錯。”小律理點點頭,“那麼,我有遇到特彆的人嗎?”

“很多。”山吹律理回憶,“囉嗦的新監護人,喜歡女裝的殺手,把自動販賣機當鉛球的酒保服愛好者,經常作死就是不死的情報販子,在袖子裡藏小魚乾卻隻會被心儀貓貓哈氣的銀發爺爺,眼睛漂亮但說話太直白的名偵探,橫濱第一黑心資本家和他手下的矮個子勞模……很多人。”

“外麵的怪人比實驗室更多。”小律理點評,“聽起來我似乎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群同樣是普通人的朋友。”

“沒錯。”山吹律理認可道,“我一直致力於體驗普通人的生活,並在去年達到了一個成就性的目標。”

小律理:“是什麼?”

麵對過去一無所有的自己,山吹律理自認這些年的進步足夠耀眼,她很高興也很驕傲地與自己分享:“我體驗到了普通人的戀愛!”

小律理波瀾不驚的表情第一次有所變化,她驚訝地問:“真的嗎?我戀愛了?戀愛對象還活著?”

山吹律理肯定地說:“活蹦亂跳。”

“噢,真不錯。”小律理讚歎地說,“我很好奇,普通人的戀愛是什麼感覺?”

“和我戀愛的是敵對組織的高層。”山吹律理對自己沒什麼好隱瞞的,說的很詳細,“我第一次見他是為了殺他,但他邀請我殉情。”

小律理立刻說:“答應他,反正我也不會死。”

“對啊,我當然會答應他。”山吹律理明白自己的心思,“他有一雙非常好看的眼睛,比我見過的所有寶石都美。而且脾氣很差,才認識幾天就舉著槍對準我、威脅我、試探我,用竊聽器替換我的耳釘。”

“這就是普通人的戀愛嗎?”小律理沉思,“還怪有意思的,我也有點喜歡那個人了。”

“你是為了他特意回來看我的嗎?”小律理問,“被你埋葬在過去的我,沒有自由可言的我,連反抗的念頭都不存在的我。”

山吹律理又向破碎的玻璃走近一步,她與過往的自己隻有一指的距離。

“在遇見太宰之前,我依然靠注射葡萄糖維持生命。”山吹律理輕輕地說,“而就在昨天,我因為吸入麻醉氣體陷入嚴重的應激反應,差一點把他掐死在床上。”

“你瞧,雖然離開實驗室這麼久,我身上卻還殘存著它留下的痕跡。”山吹律理靜靜地說,“偶爾,隻是偶爾,我會覺得自己並沒有離開這裡。”

“我記得通往這裡的路,知道這棟建築物的每個秘密。我來到這裡時不帶行李,有人問我今晚住在哪裡,我下意識地想:我會住在這裡。這裡有我的房間,我的衣服,我的床。”

山吹律理沉默了一會兒:“可我一點也不喜歡這裡,我毀了它,也並不願意再回到過去的日子。”

“坐在飛機上的時候我想通了,我來這裡,是因為我還有東西沒有帶走。”

她伸手,指尖觸碰冰冷的玻璃:“和我走,去你我都認可的未來。”

小律理仰著腦袋看著比自己高的人。她的頭發又長長了些,五官長開後更加精致,神情間的冷漠與過去倒是並無區彆,但小律理知道她有時會笑,在她感到愉快的時候、被男朋友逗笑的時候。

這樣的時候並不太少,至少比在實驗室多一億倍。

“如果沒有‘戀愛’那部分,我才不會被輕易勾起興趣。”小律理踮起腳,碰了碰山吹律理的指尖,“帶我一起去看看吧,他是個怎樣的人。”

“一個因為不想隻有自己被掛上論壇,硬要拖女朋友下水的人。”山吹律理小聲說,“損人不利己說的就是他。”

等她回到港口Mafia總部,還不知道要迎接吃瓜群眾腦補到哪種程度的熱切眼神,想想就殺心漸起。

女孩淺淺的笑聲消散在空氣中。

山吹律理站在破碎的玻璃後,年幼的女孩已經看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雙金色的笑眼。

闊彆數年,依然鮮活的顏色。

一道不屬於她的呼吸聲魔術般出現在山吹律理身後,白色的披風遮住他腳下的影子,那人呼吸間滿帶愉悅的笑意。

果戈裡摘下禮帽,嬉笑著鞠躬:

“好久不見,飛出籠子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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