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2)

宋青柚隨小廝走上點墨台一側坐席,向眾人拱手行禮。州學助教使隻是轉眸淡淡看她一眼,並未有彆的表示。

這席間還坐有縣學提學,相當於縣學院長。先前提點宋青柚的縣學夫子,如今便與那提學坐在一起。

縣太爺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儘,“你說你生得這般端正,怎的行氣擬形那樣古怪?還傷了我縣捕頭。”

宋青柚麵上做出愧疚表情,說道:“我初通靈竅,一時慌亂沒能控製好行氣,才會誤傷旁人,請大人責罰。”

縣太爺歎息一聲,擺手道:“罷了罷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哪裡用得著懲罰,好在徐捕頭身強體壯,看上去傷得也不重。”

他又誇讚了宋青柚幾句,示意她入座,隨後回頭安撫一番徐捕頭,命人送他去治傷。

徐捕頭抱拳拜過,一瘸一拐地被屬下抬離點墨宴。從人群中退出時,那一道道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仿若針紮。

徐奉自從當上總捕頭之後,已經習慣了人們麵對他時自下而上的敬畏目光,現在被眾人這般赤丨裸裸地打量,就算無人敢當麵嘲笑他,但單從落在身上的視線徐奉也能猜到他們此刻心裡作何想法。

他從未如此丟過臉麵,心中惱恨幾乎蓋過軀體上的疼痛。被抬上送醫的馬車前,他抬起通紅的眼,隔著人群又朝點墨台側看了一眼。

登上點墨榜又如何,這世間有的是人命薄福淺,承受不住天降的機緣。

徐奉眼神發狠,拽住身邊親信,拉來自己麵前,低聲交代道:“去,幫我辦件事。”

點墨台側,宋青柚被引入縣學夫子下首一位入座。夫子轉頭看向她,頗為感歎道:“沒想到,你竟真是個有出息的。”

這位夫子一連幫助過她兩次,宋青柚雙手交疊在膝蓋上,乖得好比課堂上的紀律委員,謙遜道:“多謝夫子提點,不然我恐怕就要錯過這次點墨宴了。”

那夫子捋著胡須搖頭,“還得是你自己有膽識,敢於在這樣的情況下上台。”

宋青柚有些赧然,老實說,她是知道自己靈竅已通,有極大機會榜上錄名,又有圖書館中的書籍作後盾,才敢如此頭鐵。

如若沒有這些把握,她也不敢貿貿然去出這樣的風頭。

宋青柚揚目往點墨台前的廣場掃去,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依然很多,這些目光中不乏懷有憤恨和惡意之輩,可當她視線凝聚過去時,對方就會極快低下頭,再不似先前那般肆無忌憚。

宋青柚第一次這般直觀地感受到,隻是在點墨榜上錄名,就讓她的身份地位有了如此明顯的轉變。

因為她這一出打岔,點墨宴的氛圍變得十分微妙,在宋青柚從點墨台上下來後,一時間,竟再沒有第二人上台。

殷子覆見無人上台,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袖擺,對他爹道:“爹,讓我去吧。”

殷員外臉上露出幾分猶豫,他了解自己兒子的心性,他如今雖靈智清醒了,可到底也才清醒過來半月,心性還未來得及成長,保留有孩童的玩性。

哪怕這半月來,他們在家裡沒日沒夜地惡補,教導他姿態禮儀,如何在這樣引人注目的場合下不露怯,可殷員外心中不免還是忐忑。

方才子覆見那女修玩筆時,明顯生了玩心。

殷員外原是想拖延一會兒等經過幾輪後再讓他上台,好叫他忘了那女修玩筆之事。

可現下彆的人不願上台,縣太爺又幾次目光示意,殷員外也隻得鬆手。

他幫殷子覆理了理衣冠,低聲叮囑道:“爹爹教過你在點墨台上該如何行事,要保持穩重,千萬不要失了禮儀,叫彆人挑出你的錯處來,讓人覺得你還跟以前一樣,明白嗎?”

殷子覆身量修長,比殷員外要高出半個頭,他微微垂著頭,烏黑雙瞳專注地盯著殷員外,認真將他爹的話聽進耳中。

“子覆,以前所有人都欺你癡傻,過了今日,便不會了。”殷員外眼中有淚光浸入眼角細紋,他習慣性地想抬手摸摸殷子覆的頭,又驀然想起現下的場合和無數盯在他們身上的視線,便猛地一頓,及時縮回手去。

用輕得隻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低喃道:“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敢用石頭砸你了。”

殷子覆一直以來都被父母保護得很好,可他以前小孩心性,總歸想要去找同齡人玩耍。

有次背著父母跑出宅院,卻被一群頑劣孩童趕進糞水坑裡戲耍,那些孩子懷裡捧著石子,圍在他四麵八方,隻要他往糞水坑外爬,就拿石子砸他。

這嚇得殷子覆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再出門,也成了殷員外心裡難以忘懷的刺。

可如今殷員外已經老了,不可能再一直護著他,所以寧願散儘家產為自己兒子謀求一個出路,隻求他以後能過得順遂些,不再受人欺辱。

殷子覆黑沉沉的眼眸中映著父親蒼老的麵龐,竟也懂了幾分阿爹的心思,用起誓般的語氣認真道:“爹,子覆以後再也不會讓爹和娘為我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