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補字)(2 / 2)

這種需要行氣的活計,宋青柚還是老老實實地先行表明自己還沒接觸過行氣訣,還是修行一途上的新手。

那掌櫃倒也並不介意,撫掌道:“姑娘能上點墨榜,天賦自是沒有問題,不過你還未開始修煉行氣訣,怕是對自身行氣的掌控還不夠精準。”

他思索片刻,伸手指示一圈畫卷上梨樹、窗欞、香爐等一應旁支末節,繼續道:“這樣,姑娘隻需要構建畫中場景便可,這些是陪襯的死物,要求不需太高,你練習一番想必能夠勝任。”

“隻是工錢方麵,就沒有那麼高了。”掌櫃說著,比了個手勢,“根據畫卷場景的繁簡不同,我可以給你五到十金,比如這圖的場景,就在五金。”

這可真是雪崩的價格。

宋青柚又轉頭細看那副深閨春倦圖,這整幅畫麵中,人物的確是精髓。

來時的路上她跟送貨的夥計打聽過行情,心知掌櫃報的價格的確還算公道,便點頭答應。

掌櫃將宋青柚領進內院,這裡有一間一間的工作間,一扇扇敞開的門扉內卻不見人。

“我也知道你們文士不大願意讓人知道曾乾過這種活,所以工作間都是獨立的,互相不打擾,春畫坊也絕對保密。”

這就跟許多畫者也不願在春宮圖上落款一樣。

掌櫃一看自己這冷清的後院,就不由歎氣,“世子殿下為了給玉羲仙子過生辰,要為她構建一副人間百景圖,所以醉金閣中各大店鋪的熟手都被世子殿下給召走了,我們畫坊也未能幸免,因此積壓了大量畫卷,買賣都快停擺了。”

宋青柚在丹洗縣的茶樓牆角下聽故事時,聽到過這個名字,她好奇道:“玉羲仙子是那位玄武書院薑院長的女兒麼?”

“是她,能以仙子之名稱呼的可不多。”掌櫃頷首,領她進了一間屋,閒聊道,“想來你也聽說過,玉羲仙子還在娘胎裡的時候,薑夫人回家省親被大妖擄走受了重傷,導致玉羲仙子生來體弱,出不得玄武島。”

“所以啊,咱們世子殿下為了討仙子開心,命人遊走四海八荒,收錄世間百幅奇景,要構建一幅人間百景圖作生辰禮。”

世子殿下要人手,他們這些小老百姓也沒法反抗,生意停滯虧損的錢,也隻有打落牙齒和血吞。

宋青柚隨著掌櫃進了一間獨立的工作間,這屋子麵積雖小,卻擺置齊全,桌麵上甚至貼有一張類似新手指導的文字說明。

掌櫃先給了她十卷練手的畫卷,裡麵的場景都比較簡單。

等人走後,宋青柚關上門便開始琢磨,她先是仔細了桌案上的文字指導,這才取出一幅畫卷來平鋪在桌麵上,伸手按上畫作,渡入行氣。

氤氳的墨霧從她的指尖滲透入畫作,宋青柚的意識隨著行氣一同進入畫中。

像這樣已經有了框架的畫作,其實比文字更加容易具象化。

再加上又有聚氣文印聚攏而來的五行靈氣可以利用,宋青柚要做的就如同當初在雲紋筆中時那樣,用自身行氣將這些遊離的靈氣按照物件的五行歸屬融進畫上筆墨裡。

這是個精細活,宋青柚一開始的確如那掌櫃猜測的一樣,對自身行氣把控不夠精準。

她的行氣擬形而成的大章魚在畫裡麵左突右進,將畫中筆墨攪亂得一塌糊塗,很是廢了三四張畫卷,才終於摸到點章法。

宋青柚沉浸在畫中天地,完全沒有察覺到外界時間流逝,直到將十卷練習畫卷全都用完,出來房間,才知道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竟然在那屋子裡呆了一夜。

宋青柚將畫卷交給掌櫃,掌櫃檢查過後,確認完成得還算可以,才交予她正式的畫卷,開始算工錢。

春畫坊包吃又包住,想要休息的話就可以直接在工作間休息,隻要她不出來一般無人打擾,宋青柚乾脆一直都耗在這裡,埋頭掙錢。

等到入學前一天,才帶著滿滿當當的辛苦費回到州學。

宋青柚一回到州學便覺出了氣氛不對,這會兒越州各縣鎮上的點墨學子應該都差不多到齊了,州學該是最熱鬨的時候。

但學院裡的氣氛卻很低沉,來來往往都是巡邏的學官,所有人臉上都是一副無比凝重的神情。

不管是呆在學院內的,還是從外歸來的學子,全都要被嚴格盤問一遍,要是回答得不對,就要被帶進教律堂問話。

宋青柚也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沒能通過盤問,她被帶到教律堂。

教律堂裡或坐或站,已經有十幾個人,一個個看上去都不大好惹的樣子。

大堂正中垂掛一副巨大的“慎”字帖,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慎”字竟是有無數細小的文字組成,列有慎言、慎行、慎思、慎獨等字詞。

宋青柚到的時候,正有人與學官起衝突,叫罵道:“我是看不順眼張歸陽,但也不至於要殺他,我就算真想殺他,我瘋了嗎,還把那張圖掛在州學大門上顯擺?”

“你不瘋就安靜點,在慎帖下回完話,就放你回去。”說話之人是宋青柚見過的,那位來新生堂接殷子覆的魏師兄。

宋青柚目光在堂內轉一圈,意外發現塗滿也在,後者看到她眼睛一亮,朝她招手。

宋青柚從善如流地走過去,也蹲到旁邊,懵懂問道:“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聽到他說的張歸陽了吧?他是俞老的親傳弟子。”塗滿說話的時候,酸溜溜地摸摸鼻子,“咱們殷公子很有可能也會拜入他門下,他可是州學裡的資深夫子,又是玄武書院外派來州學,很德高望重……”

還在丹洗縣的時候,宋青柚就看出來了,塗滿對於殷子覆有一種非同尋常的執拗,有點像是那種仇富心理作祟,三兩句話總要扯到殷子覆身上去,處處要去與人比較,又處處不如人,口氣裡便總有些不服在裡麵。

他現在說的,宋青柚早就能猜到,並不想聽些酸言酸語,打斷他道:“講重點。”

塗滿撇撇嘴,“張歸陽還有好幾個州學學子,被人抓走鎖進了一張凶獸圖裡,幾個人被圖裡凶獸給啃得血肉模糊,今天早上這張圖還被掛到了州學大門上。”

塗滿這幾天也為了湊學費到處找活乾,出門時正好看到那個圖,現在想起那個畫麵都覺得瘮得慌,不停揉搓胳膊上的汗毛。

“我聽說,那圖上的封印就連州學的夫子們都破不開,找不到解印,外麵人進不去,裡麵人出不來,就隻能看著他們在圖裡麵被凶獸啃食。夫子們震怒,封鎖州學徹查,想要找到這副凶獸圖的主人。”

宋青柚蹙眉沉思,難怪方才她提到在醉金閣作畫,就不由分說被帶到了這裡。

這種將人鎖進凶獸圖裡折磨,聽上去像是故意報複。

宋青柚下意識地就想到鬥獸場中那座地崖,和這副凶獸圖有異曲同工之處。她還記得,自己最初穿入這個世界,被丟入鐵籠時,給鐵籠賦上“囚”字的,是被看守稱為張居士的人。

這個張居士和張歸陽是同一個人嗎?

那報複的人會是梅時雪嗎?

宋青柚腦海裡又浮出那一雙眼,想得正投入時,被塗滿撞了一下胳膊肘,問道:“你這幾天去哪了?我那天一大早就來找你都沒找到人。”

宋青柚轉眸打量他一眼,“找我什麼事?”

“當然是找你一起賺錢啊,你難道不缺錢嗎?”塗滿說道。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他得想辦法和宋青柚走得近些,最好時時刻刻都在眼皮子底下,才便於觀察。

宋青柚漫不經心道:“缺啊,所以一大早就出去找活了。”

塗滿扼腕,“你這幾天就沒回來了?我每天都去舍院找過你一趟,一天比一天早,每次都是你那個舍友給我開門……”

宋青柚幾不可見地挑了下眉,正想聽他繼續說,便見教律堂外又走進來一個人,正是塗滿嘴裡她那個舍友。

遊信花穿著一襲張揚的石榴裙,烏黑長發隨意地挽在腦後,碎發垂了一肩,一臉懶怠地往裡走。

領她進來的學官隨意一指,“等著,接受完魏師兄詢問,才可以走。”

遊信花還想抱怨,轉頭看到宋青柚,她驀地閉上嘴,嘴角勾起一抹熱情的笑,朝她走來。

宋青柚:“……”

遊信花十分自來熟地蹲到宋青柚身邊,笑意盈盈地說道:“青柚妹妹,你這幾天跑去哪裡了,害我想向你道謝都找不到人。”

這話可真耳熟。

老實說,宋青柚並不覺得自己有跟身邊兩人熟到要被他們查崗的程度。她抬眸朝堂中的魏師兄看去一眼,用眼神表示,你確定要在這裡聊這個話題?

她那天渾身鮮血地回到舍院,實在很可疑。

遊信花也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目光落在教律堂上方的慎字帖上,憂慮道:“在慎字帖下,會被封鎖體內行氣,一言一行,哪怕是心中一瞬間閃過的念頭都會被慎貼文氣捕捉,暴露無遺,簡直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

宋青柚聞言,倏地轉眸看向她。

遊信花也緩緩回眸,與她相視,蹙眉攏了攏自己身上的衣襟,幽幽道:“人家可不想被人扒了衣服。”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