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綺蘭疑惑地看著她:“妹子,你在說什麼...”
“先前我隱瞞了自己的身份,自稱尋常人家的女子,”陸詩柳處心積慮結識綺蘭,到如今終於要付諸行動,到了攤牌的時刻,心中忐忑不安,緊緊地盯著綺蘭的眼睛:“其實我是青樓女子。”
綺蘭驀地瞪圓了雙眼,雙手如被蠍子蟄了一般縮了回去,生活環境所致,她所接觸的多是權貴人家,即便嫁了人也與外界接觸不多,那煙花柳地向來隻存在於閒話之中,在那些描述中青樓女一直是放浪妖豔的形象。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陸詩柳,陸詩柳心中一沉,兩行清淚流了下來:“妹妹幼時出身官宦世家,家父參奏馮保收受賄賂建造生壙,反被其黨羽誣陷,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母親走投無路,為了保我一條性命,便將我賣入賤行。”
綺蘭原本對陸詩柳觀感甚佳,通過這半年多的接觸,隻覺得她溫柔恬靜,知書達理,尋常官宦人家的女子也未必有她這般情操,待聽到她的身份便出於本能地排斥,她一時不知該拿出什麼態度對待陸詩柳,隻能定定地看著對方。
陸詩柳抹了把淚:“不怪姐姐嫌棄,詩柳身入賤籍,便如同墮入地獄,每天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笑臉迎客色相愉人,便是我的生活,隻是夜深人靜之際,也不免會自憐自傷。”回憶起往昔,苦痛湧入心頭,陸詩柳的身體微微顫抖,她左手緊緊地抓著右手手腕:“自入了賤行我便省吃儉用,給自己存了一筆錢,隻盼能早日自贖其身,脫離苦海,平靜地過完我的一生。”
綺蘭看著眼前素麵朝天的女子,一時無法將她與煙花流地聯係在一處,待聽到她的過去她的心聲,心道同為女子若換作自己未必有這樣的心性能堅守到現在,不知不覺間眼淚也隨之流了下來,緩緩將陸詩柳的雙手:“你的命太苦了。”
陸詩柳反手將她的手握住,輕輕搖了搖頭:“沒人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總有人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有人曾經跟我說過,生命的力量在於不順從。”
綺蘭聽得雙目放光:“說得真好,這是哪位先生說得?”
陸詩柳的眼前出現了穀雨那張既羞澀又堅定的麵孔,這個少年在那晚過後的無數個夜晚闖入陸詩柳的腦海,鼓舞著她勇敢地走了下來:“是位小先生。”
綺蘭道:“那你存夠了贖身之資了嗎?”
陸詩柳搖了搖頭:“仍未存夠,更何況現下此事並不是我最擔心的。”
綺蘭疑道:“是什麼?”
陸詩柳地垂下頭,吭吭哧哧地不肯言說,綺蘭好奇心被勾起,迫不及待地道:“說給姐姐聽聽,若是有難處,姐姐興許能幫到你。”
陸詩柳抬頭看了她一眼,緩緩說道:“前些時日有一官宦子弟付出萬兩梳攏之資...”
“梳攏?”綺蘭疑道。
陸詩柳臉色泛紅:“便是歡場女子第一次接客伴宿。”
綺蘭抿了抿嘴唇,臉色有些不自然,陸詩柳繼續道:“我抵死不從,隻是院中的媽媽見財起意,命我伺候那位少爺。我尋了種種辦法直拖到現在,但對方似乎惱羞成怒,想要用強。是以這些時日難免惴惴不安,生怕落入對方的圈套。”
綺蘭看著她張皇的麵孔,聽著她語氣中的苦澀,氣道:“京中紈絝甚多,我也多有耳聞。就沒有彆的方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