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振衣飛石(72)(2 / 2)

生隨死殉 藕香食肆 10328 字 5個月前

太平在卿,盛世問朕。

去歲太後就想進山獵物,被衣飛石絆在了星辰湯打了一天牌。

這次皇帝召來謝範、張姿伴駕,帶上人馬浩浩蕩蕩地進了山。大冷天,所有獵物都瘦巴巴的不成樣子,真不是遊獵的好時機。不過,謝範和太後關係“特殊”,張姿更是太後的心腹,謝茂如此安排,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當然,謝茂這點兒心思,除了他自己,誰都沒看出來。

太後進山就騎上了馬,在她身邊服侍經年的老宮人都隻是笑,紛紛跟著換馬緊隨其後,年輕些的小宮奴就嚇壞了——誰知道太後還會騎馬啊!這麼多年也沒見太後去過馬場啊!

謝團兒並不要人抱,騎了一匹六王專給她帶得小馬駒,跟在太後身邊駕駕駕,也有模有樣。

伴駕的張姿一開始就緊緊跟隨在太後身邊,謝範則看著身邊的謝團兒,不緊不慢地綴著。

謝茂在山裡凍得不行,又故意不挨著太後走,很快就落了一截,與衣飛石策馬並行,懷裡還捂著一個手爐。時不時就要停下來,叫朱雨給他捂腳,他凍得慌。

就這麼叫朱雨捂了幾次腳之後,謝茂發現衣飛石老是看他的腳。嗬,不會是吃醋了吧?

他心裡隱隱得意,再後來就不叫朱雨捂腳了。

哪曉得他突然改了主意,朱雨與衣飛石都很詫異,陛下剛還凍得受不住,怎麼現在就不凍了?

朱雨上前給謝茂換了一個溫熱的手爐,謝茂還是不叫他捂腳。衣飛石擔心皇帝腳上生凍瘡,他膝上因被長公主罰跪就受過凍傷,如今稍微天寒就會生出凍瘡來,疼也不疼,就是磨人。

“陛下,可否稍歇,喝杯熱茶?”衣飛石請求道。

皇帝從來不拂定襄侯的麵子,一行人就在山中支起帳篷,紮下擋風營地,坐具上鋪上厚厚的獸皮,燒起炭盆火爐,很快就炊了熱湯沏上熱茶來。

謝範和謝團兒跟不上太後的快馬,厚著臉皮跟皇帝蹭熱茶喝。

謝茂將謝團兒裹在狐裘中,喂她喝了一碗雞子燕窩,興奮的謝團兒又揮舞著小皮鞭要去追趕娘娘。謝範隻得向皇帝告罪,帶她上馬去追。

走了謝範父女,謝茂啜了一口熱茶,突然感覺到自己開始冷僵的腳掌被人用熱手按住了。

朱雨不會這麼沒規矩。何況,那個位置……坐的是衣飛石。謝茂很驚訝地回頭,衣飛石正低頭解開衣襟,將他冰冷的腳往懷裡捂。這動作把謝茂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忙阻止道:“鬆開!”

他叫朱雨捂腳,是因為朱雨本就是他的內侍。從小鋪床疊被,貼身服侍,這身份不一樣。

他從來就沒想過叫衣飛石這麼服侍自己。衣飛石是他珍重的愛人,是他倚重的臣子,不是他的奴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叫衣飛石解開衣襟捧住他的腳往懷裡捂?這不是親昵,這是狎戲羞辱。

衣飛石被他訓得愣了愣,似乎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放手還是繼續。

謝茂想抽腳,才剛使了點勁兒,就驚醒了無措中的衣飛石。衣飛石居然把他的腳按住了,緩慢篤定地塞進了自己溫暖柔軟的懷裡——衣飛石不懼寒,又犯懶不愛穿太多層,薄氅之下就是一層柔軟保暖的單衣,謝茂覺得,他那隻凍得微微開始僵冷的腳,差不多就是踩在了衣飛石的肚皮上。

“不許胡鬨,快放手。”

周圍服侍的人太多,謝茂察覺到衣飛石捂腳的力度,總不可能當眾與衣飛石“拔河”。

他一邊教訓衣飛石放手,一邊吩咐朱雨:“端個火盆來,再灌個湯婆子熨坐席。”

衣飛石沒有放手,他把謝茂的另一隻腳也捂進了懷裡。他此時隻抽了身條,肩窄腰細,謝茂一隻腳捂在他小腹處,另一隻腳就沒地兒擱了,隻能往上一步捂在胸腹處。

這人自幼習武就是蠻橫,謝茂想要不動聲色地抽腳出來,根本不可能。

一隻腳被拉扯過去,謝茂還能保持著威儀,這回兩隻腳都被抱住了,謝茂哪裡還坐得穩?

他被衣飛石抱著雙腿,重心不自覺地後移,這輩子也沒這麼狼狽過,勉強翹腳歪著坐具上,朱雨連忙給他背後加了一具憑幾,謝茂又好氣又好笑,指著衣飛石:“再鬨要罰你交兩車寶石了。”

衣飛石不樂意,偏頭不看他。

謝茂被他的死心眼噎住了。衣飛石肯替他捂腳,他很意外。他覺得這麼做不太好,可是,不得不承認,當衣飛石抱著他冰冷的腳不肯放時,溫暖的絕不僅僅是他的腳。

“不是你這樣的捂法,往上挪挪。”謝茂犟不過衣飛石,他總不能當著一眾下人的麵,和衣飛石爭搶自己的兩條腿。——他覺得,不動用侍衛的話,他可能也搶不回來。

朱雨替他捂腳也是擱在胸膛上,不會往肚腹間捂。不是朱雨不肯儘心,肚腹處自然最溫暖柔軟,可是,寒氣循著肚臍入體,再是年輕力壯自覺無礙,到底也是利己傷人的做法。謝茂不許侍人把腳往肚腹處捂,胸口借一點體溫就足夠了。

衣飛石不聽。

習武之人,丹田處陽氣最盛,是身體最溫暖的地方,也是最致命的要害處。

衣飛石將謝茂兩隻腳|交替捂在小腹上下,謝茂的腳也是才開始冷僵,並未涼透,很快就恢複了溫度,他還把手伸進謝茂的足衣裡,覺得確實暖和起來了,才替謝茂重新係上足衣,把謝茂的兩隻腳從懷裡放出來。

謝茂不止兩隻腳被他捂暖和了,心尖兒也似被溫水泡過,溫暖而潮濕。

“過來。”朕要抱著你。

衣飛石低著頭整理敞開的衣襟,聞言往前一步離開坐具,在謝茂身邊跪下。

他是過去了,可是,謝茂顯然不是要他這麼個“過來”法兒——叫人過來一起坐,人直接上來跪下了。

朱雨已經拿著熨燙的裘皮上來,覆蓋在謝茂被捂得溫暖的腿上,另在底下塞了個湯婆子。

謝茂也不管身邊是有多少羽林衛圍觀,他緊著衣飛石的薄氅,低頭就親衣飛石的嘴。

這突襲把衣飛石嚇了一跳,往後退了退,奈何被謝茂揪住了薄氅領口。

論武力值,十個謝茂也不夠衣飛石一根手指頭壓的,可他不可能跟皇帝動武。謝茂揪住他的領口,他就不能強行掙開。頸後微微的壓力傳來,止住了衣飛石後仰的動作,還是被皇帝含住嘴唇深吻下去。

品嘗過了心上人青澀的甜美滋味,謝茂才霍地將人扯進懷裡。

他用手心的溫度捂住衣飛石因跪在地上變得微涼的膝蓋,問道:“你這是和朕發脾氣了。”

衣飛石才要請罪說不敢,謝茂就“噓”了一聲,溫柔地看著他:“你知道朕最舍不得見你受苦。你膝上有舊傷,現在天寒地凍,為什麼要跪地上?”

“臣沒……”衣飛石自覺巨冤。

“朕的小衣會吃醋了。”謝茂親親他的嘴,似是要堵住他的“嘴硬狡辯”,“朕以後都不叫旁人近身捂腳,好不好?”

吃醋?衣飛石覺得這件事可能有點誤會。

原來,剛才皇帝不讓朱雨捂腳,還頻頻看向自己,不是暗示要自己上前服侍?

——他是以為,自己在和朱雨“爭風吃醋”?

衣飛石自認是皇帝臣子,朱雨是皇帝奴婢,說起來也沒什麼太大的不同。他沒覺得這其中有何曖昧。謝茂覺得叫衣飛石捂腳極其不妥,是委屈羞辱了衣飛石,衣飛石也不這麼想。

皇帝體弱,冬日畏寒,他知道生凍瘡的難受,當然不希望皇帝受苦。何況,他自己氣血奔騰渾身溫暖,替皇帝暖個腳怎麼了?平時皇帝不也給他……掏耳朵、修腳趾什麼的麼?朱雨都能做得的事,他怎麼做不得?皇帝待他可比待朱雨好得多了,他總該比朱雨做得更好才是。

可是……衣飛石看著皇帝寵溺又自得的眼神,不敢說陛下您想多了,臣沒有吃醋。

就這樣吧?也挺好的。衣飛石回想起自己剛才捂住皇帝雙腳,皇帝看著自己激動感觸的眼神,心就有些難受。明明是皇帝一直寵愛他,照顧他,他隻不過稍微回報一二,皇帝就那麼高興。

他忍不住在心中問自己,衣飛石,你是不是為陛下做得太少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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