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振衣飛石(80)(1 / 2)

生隨死殉 藕香食肆 12559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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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受傷可能子嗣不豐, 欲在宗室中遴選皇嗣”的消息傳出之後, 整個京城都炸了。

紫祁王府還在辦喪事,與他同謀的思行王、胡陽王就一溜煙跑回府上,抱出自家兒子東看西看,看明白了, 一個直奔義王府,一個直奔思齊大長公主府。

雖說謝灃帶去皇莊的一千多人裡就有他們兩府的私兵, 可是,皇帝這不是也沒把謝灃怎麼樣嘛!何況, 他們借兵給謝灃, 那是因為謝灃要去“勤王救駕”啊, 不是餘賢從說皇帝被黎王領兵圍了嗎?包括突發心疾死掉的紫祁王在內, 借兵給謝灃的幾位王爺都是忠臣!

往義王府跑的胡陽王吃了個閉門羹, 往思齊大長公主府跑的思行王就得意了。

思齊大長公主是文帝異母妹,文帝早年後宮事多, 夭折了許多皇子公主, 到謝茂登基時,叔伯姑姑們都死得差不多了。

現如今, 文帝還在世的親手足裡, 除了宗正義老王爺之外, 就隻剩下這位思齊大長公主。

——雖說是位公主, 生母在仁宗後宮撐死了也就是個嬪, 那也是皇帝還活著的親姑姑啊!

老思行王與思齊大長公主是同母所生, 思行王去找思齊大長公主想轍, 那是找到同父同母的親姑姑頭上去了——文帝與思齊大長公主還不同母呢——思行王府與思齊大長公主府,那才是真正巴心巴腸的一家人。

“得了,本宮知道了,改明兒就把沃兒送進宮。”

思行王才帶著兒子上門一求,思齊大長公主就滿口答應。

這位大長公主在文帝朝時一直很安靜,原因是文帝打小就看不上這個出身不高的妹妹,連帶著老思行王在文帝朝也一直安靜如雞,根本比不上義王府與隔房的相王府風光。

文帝崩後,孝帝繼位,居然也沒想起給這位長公主晉位為大長公主。直到孝帝也崩了,謝茂登基,他辦事不像孝帝那麼刻薄寡恩,宗室裡該晉位的都火速賜晉,思齊大長公主頓時就抖了起來:謝芝那侄兒看不起我,謝茂還是很尊重我的嘛!

自覺在新朝終於有了新氣象的思齊大長公主揚眉吐氣,憋悶了大半輩子,終於開始才京中豪門世家中開始走動,也常常去長信宮找太後聊天,儼然一副宗室大長輩的姿態。

一個在兄長當家幾十年都沒存在感的公主,夫家不爭氣、子孫皆混吃等死,謝茂與太後看著都挺可憐,對她窮人乍富的心態也很能體諒,不就是給些皇室體麵麼?人家也是正兒八經的大長公主,翻也翻不起什麼浪來,給唄。

思齊大長公主就覺得,自己在太後、皇帝跟前都是很有臉麵的。

——她可是文帝朝唯一還在世的姑奶奶,當世最尊貴的宗室,除了義老王爺就是她。

什麼?相王府?外八路的宗室,和她怎麼比?她可是仁宗皇帝的親閨女!難道不比仁宗皇帝的侄子尊貴?

義王府中。

“叫長英、長維都盯緊了,家裡不許妄動。”義老王爺大事情從不糊塗。

不說謝茂是不是出餌釣人,就算皇帝真的子嗣艱難,他活著的兄弟就有黎王謝範、長陽王謝節、長山王謝茁三人。黎王府的郡主常在太後膝下養著,長陽王的長子謝湯、次子謝汶,長山王的長子謝沄、次子謝泓、三子謝洛,全都在宮裡讀書,全都管謝茂叫“皇父”,輪得著旁人麼?

相王府中。

“叫浩兒帶人去皇莊。”

相王和義王不一樣,他家上一代與文帝感情甚篤,相王自己就避嫌玩了一輩子。

現在皇帝出餌釣人,既是設計宗室爭搶製造不和,也是真的缺了幾分助力。倘若相王府不想被徹底邊緣化,謝茂登基之後,已經遊離朝堂之外一代人的相王府,就必須找機會抱上皇帝大腿。

相王府世子謝瑩已經快四十歲的人,相王最終挑了個年紀相當的長房長孫去抱皇帝大腿。

胡陽王府。

吃了閉門羹的胡陽王在家裡打轉,他是不肯罷休的。

思行王那兒子是個蠢貨,不能因為思齊大長公主是他親姑婆,就把我的愛兒比下去了吧?

聽說廣陌王府也想送兒子進宮,他憑什麼送啊?他那血脈差得遠了。

胡陽王在家憋大招,是,宗正不答應幫忙,他是沒門路送人,可是,如果有門路送人的都被他挑出毛病來剝奪了資格,可不就輪到他府上了嗎?

“稟聖人,驛路送來定襄侯直奏。”朱雨親自抱著一個大箱子進來。

謝茂才從釀泉居暖棚看了改良的麥種回來,正在洗手,聞言即刻轉身:“驛路?定襄侯人呢?箱子裡是什麼?”

朱雨把箱子放下之後,沒直接打開,而是先送了一封信來。

自從出了奏本淬毒的意外,皇帝所有近身之物都被詳詳細細的檢查,因是驛路送來的書信,朱雨也不敢讓皇帝親自拆,而是先讓皇帝過目檢查封口,再戴上手套拆開信紙,一頁一頁鋪在銀板上夾好,再請皇帝過目。

謝茂一目十行看信,朱雨則解釋道:“聖人恕罪,奴婢請常侍衛、銀雷監看,三人一齊開箱查驗過。箱子裡裝著兩個人頭,另外有一件定襄侯獻給陛下的……”他磕巴了一下,“禮物。”

這時候京城天氣還不算暖和,兩個刺客的首級被碼上石灰仔仔細細地裝好,封上藥囊,又隔了一層箱子,還真就沒聞見刺鼻的味道。衣飛石在信中說了,刺客逃進了南境邊城金雀城的城主府,他趁機把兩個刺客都殺了,沒驚動地方,乞求皇帝恕罪善後。

金雀城?謝茂記得這個地方,前世打浮托國時,金雀城的昝梟族惹了不少麻煩,扯了無數後腿,後來也是衣飛石帶人過去屠了半個城才收拾乾淨。可是,那地方……很遠啊。

謝茂算了算衣飛石離去的日子,這統共也才十一、二天……就去金雀城跑了個來回?

這長途奔襲靠的可不是馬,而是衣飛石的輕功。謝茂算明白距離和日子胸口就發悶,朱雨還恰好把箱子打開,露出兩個被石灰和藥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首級。

他冷著臉也不說話,半晌才說:“立刻派人去給朕把定襄侯追回來!兵分兩路,一路去京城找,一路往西北找——若是過了京州也沒找到,就不必再追了。”

京州乃聖京直隸,往西北跑不出四百裡距離。皇帝顯然是氣得狠了要揪定襄侯回京問話,然而,再生氣也心疼定襄侯,若是定襄侯跑得遠了,皇帝就舍不得再讓他奔波回京一趟了。

朱雨把箱子裡另外一個一尺見方的東西抱出來,說:“聖人,此物乃定襄侯所進。”

那東西不怎麼沉,掂量著中間硬邦邦的,外邊又仿佛覆蓋著毛皮或是棉絹,最外邊套著一個布袋子,拆開之後,上邊就掛著一個木牌,上邊是衣飛石的筆跡,寫著“常侍勿拆”——衣飛石以為負責檢查外物的是常清平。

謝茂被衣飛石弄得有點想笑,他也怕死,對朱雨說:“你不是常清平,你拆。”

朱雨戴著手套摘下木牌,把裡麵套的布袋子也拆了下來,哪曉得裡邊居然還有一層布袋子!

上邊又是一個木牌子,依舊是衣飛石的筆跡,三個字,“悄悄看”。

朱雨看了皇帝一眼,皇帝這會兒是正經不高興呢,陰著臉不說話。朱雨明白了,繼續拆。

這一回終於沒有布袋子了,然而,東西拆出來,朱雨耳根有點紅,隱隱還有點想笑。他都不敢去看皇帝的表情。——這層層疊疊的三層布袋子裡,裝的居然是一個皮毛縫製出的惟妙惟肖的屁股。裡頭大約是木頭雕成,外邊覆蓋著皮毛,兩個臀瓣做得特彆逼真。

謝茂本來就因衣飛石狂奔數千裡去追刺客氣炸了肺,這會兒更是氣得心口疼。

好你個衣飛石,這不是知道朕會生氣心疼麼?還知道送個屁股回來給朕揍!馬勒戈壁的,活了幾輩子,第一次碰到你這種無賴!知道給朕耍花槍了!

“拿下去細細篦一遍,再給朕送回來。”謝茂決定先抽這個假屁股幾巴掌出氣。

朱雨憋著笑把這個製作得惟妙惟肖的假屁股帶走,順便帶走了裝著兩個刺客首級的箱子。

謝茂重新將銀板上衣飛石的書信看了一遍,讀到“臣願聖躬康健萬萬年”時,眼角還是微微綻開一縷笑意。為了追殺刺客,從京城一路狂奔殺到邊城,順利砍了兩個刺客的腦袋,連請功都不肯親來直接就往西北赴任——這不是臣子的本份。

或者說,衣飛石這一路奔波,已經超出了忠臣該有的本份。

論身份,謝範、張姿也是高等武職,他們想過去斬草除根,殺了兩個刺客以策萬全嗎?

沒有。他們所做的,是安穩住目前的局麵,慢慢揪刺客背後的主使者。

論身手,常清平是比衣飛石差一線,可也僅僅隻差一線,他像衣飛石一樣不惜抗旨,也要一意孤行去追殺刺客嗎?

沒有。他知道皇帝遇刺,他的本份就是守在皇帝身邊,讓刺客再沒有可趁之機。主動去追?皇帝沒有吩咐,他絕不可能擅離職守。哪怕他知道兩個刺客很危險。

如謝範、常清平這樣的所作所為,才是正常臣下該做的事。

衣飛石和他們都不一樣。

他對皇帝的安危感同身受,他無法忍受被皇帝戳一指頭跳一下,他迫切地想要主動地去做一些什麼,去安穩皇帝的安危。

不是說謝範、常清平對謝茂不忠,而是臣下與愛人,這兩種身份本來就不相同。

謝範、常清平為皇帝效忠,衣飛石為皇帝效命,若能保皇帝萬全,他敢抗旨,敢拚命。

捧著疼著哄著這麼久,朕的小衣終於有點開竅了?謝茂看著信上衣飛石的字跡,此時衣飛石年紀還小,平時也認真練字了,比起前世謝茂見過的那一筆鐵畫銀鉤,還是差了好些年火候。

他嘴角含笑,哪怕是字兒寫得不那麼好看,謝茂還是覺得心情愉悅。

——當然,如果不心疼衣飛石十天打南境跑了個來回的話,他覺得這事兒就更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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