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振衣飛石(85)(1 / 2)

生隨死殉 藕香食肆 7479 字 4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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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飛石把裴露生扣在手裡一天多時間, 沒有直接訊問裴露生, 是因為他知道該從哪邊著手查。

如今該拿的人都拿下了,該問的口供都有數了,他還有一個最關鍵的人證,需要裴露生幫忙。

裴露生被捆在椅子上十四個時辰, 沒有飲食,不能休息, 便溺以至滿身惡臭。

他從辯解、傾訴、哭鬨到絕望,衣飛石始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現在衣飛石終於開口, 裴露生被淚水沾染又晾乾的臉上一陣緊繃, 啞著嗓子繼續澄清自身:“二哥, 不是我殺琉璃, 我隻是碰巧進去,她躺在床上, 血流下來, 我以為她受傷了,我就去看她。真的不是我殺她!我……”

麵對死亡, 人總是會心存僥幸。

衣飛石神色冷淡地低了低頭, 背後侍立的曲昭即刻出門。

門外傳來一聲嬌呼, 裴露生臉色瞬間就變了。

曲昭拖著一個花容失色的少女進門, 這女子看著十八|九歲模樣, 在有著早嫁風俗的謝朝, 她這樣年紀還梳著少女發式的可謂極少。這女子被曲昭拖進門跌了一跤, 好巧不巧,一隻纖纖素手撐在裴露生奇臭無比的糞水中,頓時又尖叫了一聲:“啊——”

裴露生又羞又氣,本因虛弱蒼白的臉瞬間就漲紅了。

女子掂著手氣恨地抬起頭,看見被綁在椅中的裴露生,頓時嚇得失聲:“表弟……”

不等這女子多說一句話,裴露生突然開口指證她:“二哥,是她,是她殺了琉璃!她一心想嫁給我,從琉璃進門就嫉恨琉璃,見我與琉璃結縭半載夫妻恩愛,她就失心瘋了!二哥,你問她,你問她身邊的丫頭,你問琉璃的丫頭……就是她殺了琉璃!”

那女子娘家姓文,閨名雙月,與裴露生本是姨表親。因父祖皆亡,家道中落,族中也不怎麼依靠得上,母女兩個都寄居在裴尚書府。她本來識文斷字,與裴露生也算青梅竹馬,兩家有心結親。

然而,不及議婚,衣琉璃就嫁了進來。

這下彆說嫁給裴露生了,文雙月連給裴露生當個側室的機會也被徹底斷絕——衣家何等強勢?娶了衣家的閨女,比尚了不得寵的公主還麻煩,納妾那是想都不必想了。

文雙月已打算另覓夫婿,是裴露生常常找她傾訴衷情,說衣琉璃性情粗鄙滿身鄉土氣,分明出身高貴見識卻與村婦無異,一邊鄙視衣琉璃性情,一邊又流淚哀歎自己婚姻無法自主,拉扯著文雙月不肯放手。

文雙月多年來都把他當做未來夫主敬愛,那是真動了許多真情,總是不忍拒絕相見。

她本來已經相中了一個舉人相公,雙方都已開始看八字,架不住某次裴露生借酒裝瘋,將她堵在花房裡強行淩|辱,事畢文雙月哭了兩日,偷偷喝了一碗避孕的湯藥,對娘親說年紀大了無心嫁人,就這麼沒名沒分地跟著裴露生過上了偷情的日子。

她是嫉恨衣琉璃,她也恨不得殺了衣琉璃,她還真的與裴露生合謀殺了衣琉璃。

可是!——那不是裴露生央求她動手的麼?

文雙月聞言如遭雷擊,不可思議地看著被綁在圈椅上的裴露生。

仍是那個她一見就心生歡喜的少年郎,仍是那麼俊秀無雙的翩翩模樣,可是,他那張對自己說了無數山盟海誓柔情蜜語的嘴裡,怎麼就說出這麼……殘忍的話呢?

她茫然地站了一陣,掌心散發的惡臭聞得久了,似乎就不臭了。

她此時才發現站在室內的另外一位錦衣玉帶的俊秀少年,她沒見過這個人,不過,她是個聰明的女子,她聽見裴露生喊這個人“二哥”。

這位二哥看著年紀也不大,未必比露生表弟大。他還能是誰呢?衣琉璃的二哥吧?

那個常常遣人一車一車往裴府給衣琉璃送東西、據說特彆寵愛衣琉璃的二哥,衣飛石。

寵愛衣琉璃的兄長,凶神惡煞的護衛,被綁在椅子上狼狽無比的表弟。文雙月明白了自己與裴露生的處境,她的心在發涼。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她與裴露生還不是夫妻吧?

衣飛石本以為裴露生與文雙月會互揭其短,哪曉得裴露生瞬間翻臉推鍋給文雙月,文雙月呆了呆,居然就把這口黑鍋接下了:“是,就是我殺了衣琉璃。”

衣飛石得到的口供,是裴露生與文雙月一起進了衣琉璃所在的正房。

然而,房內具體發生了什麼事,現場已經沒了,衣飛石看不到痕跡,衣琉璃的棺木也被抬回了鎮國公府,伺候的丫頭都在門外,除了這一對奸夫淫|婦,沒有人知道。

根本不必訊問,誰都看得出裴露生的心虛與文雙月的錯愕。

衣飛石覺得很煩悶。

他見過無數卑鄙無恥的男人,可他從沒想過,這種男人居然會成為自家的“親戚”。

若說裴露生與衣琉璃沒什麼感情,殺了也就罷了,可是,文雙月對裴露生而言,絕不應該是可以隨意拋棄的對象啊?

無數人證告訴衣飛石,裴露生與文雙月感情非常好,一個非卿不娶,一個非君不嫁,據裴露生的小廝招認,這倆還曾在裴露生、衣琉璃大婚之前,相約去殉情。後來裴露生哭著舉證天下大義,要為皇室聯姻穩住衣家,隻得忍痛與衣琉璃成禮,對著文雙月還給他的定情信物哭了十多天。

這種人……花言巧語哄得女子真情童貞,遇事馬上推女人頂鍋,他也配當琉璃的丈夫?

曲昭問道:“你為何要殺大小姐?”

“我嫉妒她。”文雙月已決意為裴露生頂罪,說得跟真的一樣,“我才應該是表弟的妻子,她晚了那麼多年,便是嫁給表弟也該給我敬茶,叫我姐姐。我忍了她許久,實在忍不住了,所以我就殺了她。”

曲昭明明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可是,文雙月說得跟真的一樣,他竟找不出這其中的破綻。

“文姑娘。”衣飛石突然開口。

“令祖父文公滸山大人,常年布施鄉裡,修橋鋪路,是瀾江縣有名的大善人。”

“鹹寧七年,諸秋大戰在即,西河悍然犯邊,令祖父組織鄉勇據堡抗敵,族中子弟十去七八,諸子僅剩令尊潛靈先生一人。我父提兵鎮西時,曾與文公有一麵之緣,親豎功德碑於瀾江縣城中,詳述文氏一族拒敵守疆、庇護黔首之高德厚意。”

誰都沒想到衣飛石會說這麼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