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振衣飛石(92)(2 / 2)

生隨死殉 藕香食肆 11236 字 4個月前

宰英紅著眼睛拚命往前遊,沒遊出多遠,她就感覺到瘋狂的箭雨停下了。

她趁空回頭,意外的發現,站在河畔的十多個騎兵居然也準備跳河!——瘋了嗎?宰英難以置信。

這群騎兵的厲害之處,就在於他們騎著馬,扛著刀,奔馳在開闊的平原之上。棄馬跳水?她這邊七八個江湖高手,還有號稱水龍王的張龍在,跳下來送死嗎?

那十多個騎兵居然還真是撲通撲通地跳了下來。

“殺!”宰英即刻指揮反殺。

沒等她的人遊進跳水的騎兵身邊,隆隆的馬蹄踏地聲傳來。

另有約四十餘騎,穿著軟甲,頭戴白纓盔的騎兵追到河邊,為首一人駐馬含笑,道:“舉弓!”

宰英尖叫道:“入水!”

“射!”

一陣箭雨灑下,跳進水裡的十多個騎兵儘數被射死,可見追兵射術之精湛。

“我乃定襄侯麾下親兵營校尉曲昭,奉命前來馳援!”

“我乃定襄侯麾下親兵營校尉曲昭,奉命前來馳援!”

……

宰英躲在水裡不出來,曲昭隻能一次又一次喊。

好不容易宰英終於從水底爬出來吐氣,人已經遊到了射程之外。

曲昭無奈極了,命人豎起衣飛石的將旗,說:“要不您等等,我們侯爺就在不遠處,我請他過來,您認一認?”

宰英不理他,帶著人繼續往沱河深處遊去。龍司尊的意思很明白,皇帝根本沒向襄州行轅下照會,衣飛石怎麼可能來救她們?這案子查到現在,衣家長媳周氏牽扯極深,衣飛石若是派人來,那也是來滅口的。

半道村。

村中遍布銀甲騎兵屍體,頭戴白纓盔的士兵則麻利地打掃戰場,清點首級。

一棵大槐樹下,衣飛石正在察看抄檢出來的各色物資。

他一身戎裝,不曾披甲,看著仍舊身形單薄,然而,沒有人會再把他當作蒙受父兄蔭蔽的公子哥兒。

槐樹下的物資裡,有徐子鐵,有花紋鋼,還有一條一條沒有標記的金條。徐子鐵等物藏在各屋地窖裡,巴掌大的金條則裝箱埋在大槐樹下,已經起出來十二箱,看地上的架勢,之怕還有很多沒挖出來的。

曲昭帶人回來複命:“二公子,屬下複命。”

衣飛石抬頭看了他一眼,隻看見他和屬下懸掛在馬鞍上的首級。

——被射殺在河裡的十多個騎兵,也都被他們撈上來砍了腦袋。在謝朝,斬級記功,腦袋就是升官發財的唯一途徑,把人攆懸崖下摔死了就虧了。有首級,有功勞,沒首級,啥都沒有。

“人呢?”衣飛石問。

曲昭單膝跪下,無奈地說:“跳水跑了。無論屬下怎麼表明身份,那娘們就是不聽,跑得飛快。屬下也不好下水去攆她,萬一激動起來嗆死一個……”

衣飛石瞅他一眼,沒有拆穿他。

宰英在西北綠林招募了不少高手,水龍王張龍也在其中。曲昭明明就是怕追下去平白丟幾條命。

“怎麼這麼多金子?”

就算是走私點徐子鐵、南疆樹膠,這金子也未免太多了點吧?

曲昭撿了一塊燦燦發光的金條摸了摸,咋舌地發現這純度還很高,不是市麵上流通的雜金。

“這是私鑄的金條。”衣飛石隨手指了指擺在外圍的五六箱金子,“待會兒你給兄弟們分了。”

今日跟隨衣飛石來辦事的都是他的親衛營部卒。原本他隻有二十個親兵,自從代理襄州行轅諸事之後,重新組建了親衛營,內衛五百,外衛一千,總一千五百人。內衛首領就是曲昭。外衛首領更不得了了,大名鼎鼎的單眼飛將徐屈!徐屈跟他關係好,甘心情願給他當外衛頭頭。

衣飛石從小到大也沒缺過錢花,手上很鬆,然而,一出手就是五六箱黃金,這也有點大手筆。

曲昭歡天喜地地領命,立刻就叫人來抬箱子。

衣飛石則看著私鑄的黃金若有所思。

天氣炎熱,“病中”的衣飛金泡在水裡消暑,身旁站了個說書先生,單給他一人說。

沒有人通報,衣飛石直接闖了進來。

說書先生聲音驟止,衣飛金揮揮手,院子裡服侍的閒雜人等全都退了出去。衣飛金把腦袋上頂著的毛巾投水裡搓了搓,洗了把臉,遊到池邊,懶洋洋地說:“看看你這樣兒?怎麼,要捶我?”

“梁州有座金礦。”衣飛石蹲下身,看著兄長的雙眼,“你知道梁州有座金礦。”

“我知道啊。”衣飛金半點不覺得心虛,“現在你也知道了。”

“……爹,也知道?”衣飛石眼眶微微泛紅。

“爹不知道。”衣飛金否認。

“你……你什麼時候開始……開始經營梁州?”衣飛石死死盯著他。

“七八年前吧。”衣飛金淡淡地說,“前些年那地方疫病橫行,沒人敢去。原來的梁人都在瘟疫裡死得差不多了。人都死沒了,病漸漸地也沒了。我知道梁國有個金礦,派人去煉了些金子——怎麼,你很稀奇?養兵養馬不要金子?”

“走私是個幌子,你其實是去私鑄黃金!”衣飛石根本不能相信,這居然是長兄乾的事!

“是啊,不然呢?上交給朝廷?”衣飛金白他一眼。

衣飛石狠狠一拳直搗他麵門!毫不留情,就是朝著鼻子去的!這一拳頭砸瓷實了,衣飛金就沒鼻子了。

衣飛金倉促間抱住衣飛石肩膀,勉強躲過這一拳,卻被衣飛石捶在額頭上,那滋味,就像是騎在快馬上狠狠撞上了一塊石頭山,顱骨都似要塌了!

衣飛金暈沉沉地倒退一步,人迅速入水躲避,怒吼道:“怎麼著?你還要殺了我?我是你哥!”

衣飛石毫不示弱,一步跨入水池,衝上前按住衣飛金就是一頓暴打:“你是哥怎麼了?我是不敢殺你,我打你!我打你!你個王八蛋!你是我哥,你是我爹大兒子,你也配?!”

衣飛金平日裡仗著長幼孝悌把衣飛石治得服服的,真論身手,他不如衣飛石有天資,前兩年就打不過衣飛石了。這會兒被衣飛石壓著打,氣得嗷嗷叫:“老子配不配也是你哥!小石頭,我告訴你快住手啊,再敢打一下,老子抽你了!”

“你是誰老子?你是我兒子!”衣飛石氣得一通亂喊。

兩兄弟都在吱哇亂叫,正打得激烈,一個役兵衝進來,驚魂未定地稟報:“督帥!二公子!夫人投環自儘了!”

衣飛石手下一鬆,衣飛金猛地把他掀翻在水裡,急問道:“救下來了嗎?”

“……沒氣了。”

衣飛金渾身緊繃的勁兒仿佛一瞬間就鬆了下去,就好像他所有在意的東西,都在一瞬間消失了。

衣飛石稍微動了一下,水聲響起,衣飛金反手一耳光抽在他臉上,怒吼道:“你闖進來做什麼?你有事不能悄悄地來問我?你和我在院子裡打架!你怕她聽不見是嗎?”

不等衣飛石反擊,他就躍出水麵,一路朝著周氏的院子奔去。

衣飛石猶豫了片刻,還是跟了過去。

衣飛金走的跟快,衣飛石追得也快。不過,衣飛金進了門,衣飛石則被衣飛金吩咐的親兵攔在了門外。

畢竟是多年的長嫂離世,衣飛石再渾也不能不顧人倫直闖內室,他就站在院子裡。

他耳力好,很多人都知道,然而,自從修煉太後所受《箭術九說》之後,他的耳力相較從前更進了一步。衣飛金以為把他攔在院子裡就足夠了,其實,他就算站在院子裡,也能聽見屋內的低語。屋子裡發生的一切,他都能聽見。

……

聽了兩句,他臉色就僵住了。

然後,他轉身離開,徑直去找曲昭:“查,立刻查!”

“我要知道,那個金礦,那個鑄金坊,究竟是大哥的,還是周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