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振衣飛石(128)(2 / 2)

生隨死殉 藕香食肆 11152 字 5個月前

旱橋不長,皇帝身邊又有餘賢從等人護衛,就算有意外,衣飛石也自信能立刻回來護衛,所以,他就放心地揣著錢去買花卷了。

一直到衣飛石走到旱橋另一頭,謝茂才沒好氣地問:“這都能出事?”

常清平對突然崛起的龍幼株沒有半點好感,如今黎順在聽事司充作龍幼株副手,常清平又怎會不希望老兄弟更進一步?平時找不到機會上眼藥而已。這會兒就低頭小聲道:“也不知道是哪裡傳話傳拐帶了,那黃員外郎府上一心以為宮裡要聘娘娘……侯爺當麵,屬下都不敢講。”

謝茂是不太知道謝京百姓家的婚俗,可是,三書六禮古已有之,這大章程是不會變的。

六禮指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這其中,在納吉時,男方就會將三書中的聘書送到女方家中。聘書裡就有男方家的詳細情況,包括哪家第幾子求娶某某。

現在相王府與黃員外郎家的婚事都到納征的地步了,女方才發現嫁的不是皇帝?

這根本說不通。

除非,有人故意隱瞞了消息。或者說,調換了聘書。

這點破事值得這麼花費心思嗎?謝茂是真的有點不懂了。

區區一個員外郎的閨女,砸河裡都掀不起一點兒水花的微末之人,難道還真的想要嫁進皇宮?彆說謝茂這樣油鹽不進的鐵石心腸,就算是在文帝朝、孝帝朝,攤上這事兒也是一壺鴆酒就完結的事,難道還指望皇帝九重心動,將錯就錯把她接進宮去?

若這事兒不是黃家妄想,那在其中搗鬼的人是誰?又是為了什麼?

——讓衣飛石跟他鬨彆扭?

估計也沒人覺得衣飛石敢和皇帝彆苗頭。

何況,謝茂想了想,他今日微服出門帶衣飛石來南街吃麵,完全就是他隨心所至的一個巧合。這不可能被算計,所以,他到黃家撞見這一場鬨劇,就是一個意外。

那就是……龍幼株?這事兒辦得不好,首當其衝倒黴的就是龍幼株。

前兩年聽事司在西北調查資敵叛國案時就遭逢挫折,王夢珍意外身亡更是讓皇帝雷霆震怒,顧不得龍幼株婦人之身,施以杖刑懲戒,西河事上,聽事司其實立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功勞,不過,因著皇帝和定襄侯搞了點釣魚執法的小把戲,所以,聽事司在西河叛亂上就顯得特彆無能。

這不,連常清平都不動聲色地給龍幼株落井下石來了。謝茂擦了擦嘴,看著旱橋另一頭。

衣飛石一直看著他這邊的情況,見皇帝張望,忙把熱騰騰的話梅花卷裹好,很快就走了回來:“主上吃一個麼?”

謝茂問他:“可還有什麼要買的?”

衣飛石忙搖頭道:“吃飽了。”

衣飛石滿以為皇帝要帶他回宮,或是單獨打發了他再去問龍幼株的事。

哪曉得皇帝叫他會了賬,和來時一樣拉著他的手,與他一邊說笑一邊往回走,直接就去了住雲台。

禦作監剛打好的家具都布置了進去,住雲台與前兩日又變得有了些不同,謝茂帶著衣飛石轉了一圈,問道:“看看哪裡不妥,再叫他們改。”

衣飛石何等聰明靈省之人,皇帝態度瞬息而變,他就知道這其中必然有問題。

事情涉及到龍幼株,他一個字都不會多問。

皇帝帶他看新布置的愛巢,他很滿意。這是完全屬於他的地方,他和皇帝的“家”。

太極殿雖然也好,畢竟是太尊貴要害的地方了,還常有閣臣進進出出地找皇帝問事兒,好幾次衣飛石都被堵在內寢出不來。與皇帝在一起時,也遠不如在外邊放肆快活——那深更半夜的,太極殿前後左右都空蕩蕩地沒人,嚎一嗓子好像半個未央宮都能聽見。衣將軍表示,要臉。

衣飛石剛接掌羽林衛比較忙碌,皇帝就經常溜達出來視察住雲台,這也讓衣飛石覺得非常甜蜜。

這世上有幾個國公能讓陛下親自收拾府邸?就算是太宗的餘皇後,太宗也隻是賜了她一個地方,不曾親自為她挑選家具、布置園子吧?

他未來國公府的一花一草,一山一石,可都勞煩了皇帝親自過問。

他自然不是虛榮。

他覺得高興,是因為皇帝如此用心,可見不止他喜歡這個地方,皇帝也喜歡這個地方。

——喜歡這片獨屬於他二人的天地。

“我看著都很好。”

在內寢起居轉了一圈,衣飛石特彆滿意到處都是彈簧沙發,拉著皇帝小聲竊竊私語。

隨後他伸手在那張鋪著彈簧床墊的大床上試了試,他力氣大,一隻手就把彈簧壓得嘎吱嘎吱作響,回頭衝謝茂笑:“真要搬進來了才可以睡呀?”

謝茂被他逗樂了,說道:“太極殿也收拾了一張,晚上試試?”

衣飛石就高興了,滿口答應,又問道:“球場好了麼?”

自從在潛邸玩過幾次足球之後,衣飛石就對球場有了掛念。長公主府當然不可能給他劃地,劃了地他也沒空去住,城北的院子太小,在宮裡他就更不敢猖狂造次了。這回皇帝預定了住雲台要賜給他,他連演武場都沒說要——當然,皇帝肯定會給他規劃好——先說想要一個球場。

難得小衣想要什麼東西,謝茂當然得答應,說道:“新給你做的草皮球場,皇莊還在種,過些日子你住進來,約摸就差不多了。”

衣飛石抱著他撒嬌:“陛下。”

“嗯。”

“陛下待我真好。”

“這就好了?怕不是一顆糖就能被拐走。”

“隻吃陛下給的糖。”

謝茂悶笑著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兩句,當夜衣飛石就吃了一宿陛下給的糖。

次日,不朝。

衣飛石悄悄摸摸地下了榻,沒驚動還在休息的皇帝,獨自去羽林衛衙門上差。

一向體力充沛的衣飛石起床之後自然是神清氣爽,累了一夜的謝茂則睡到辰末時牌,才懶洋洋地蘇醒。這些日子小衣都熱情得過分,謝茂又沒有他那樣閉眼數息兩刻鐘就神采奕奕的本事,他自問弱是不弱,就是困啊,缺覺。

不上朝的皇帝問了問李從榮,有沒有什麼緊要的折子,有沒有閣臣樞臣來候見。

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後,皇帝喝了半碗小米粥,又去睡了個回籠覺。

等謝茂再起床時,龍幼株來了。

“傳進來吧。”

謝茂披散著長發坐了起來,揉揉眼睛,朱雨上前服侍他漱口。

他看著另一邊衣飛石昨夜曾睡過的枕頭,心裡就癢癢的,想把衣飛石叫回來“吃午膳”。

漱口之後,謝茂不急更衣洗漱,閉眼在榻上坐了一會兒。

龍幼株就在此時進殿,見狀悄無聲息地跪地施禮。皇帝正在靜息,沒有人會在此時打擾。

約摸過了數百息,謝茂才緩緩睜開眼,朱雨端來一盞炊暖的山泉水,皇帝含了一口飲下,活動頸椎肩骨,慢慢吐氣:“說吧。”

“臣失職。”龍幼株絲毫不推諉,“事已收尾。黃家很樂意與相王府結親。”

謝茂很老年人習慣地用手心熱度搓臉,龍幼株一句話說完,他恰好把臉搓完。

末了,年輕的皇帝單膝豎起手肘斜搭,斜靠在榻上,看著跪在殿中的美麗女臣,冷漠地說:“朕豈不知你能把這件事收尾?”

“你要說話,就說得要害一些,說說這事兒是怎麼開始的,說說是誰——”

“想敲掉朕立下的聽事司!”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