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振衣飛石(135)(1 / 2)

生隨死殉 藕香食肆 11253 字 5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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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中典買娼婦送人, 送的還是謝長維這種沒差使的閒散宗室,到哪兒說理都是沒罪過的。

可是,謝瑩不一樣。謝瑩是公主陵督造官, 這就有了實職,給他送妾室就涉嫌行賄。當然,行賄這檔子事,憑著長公主府的麵子, 要把馬萬明撈出來也容易。

千不該萬不該的是, 他張大嘴巴嚷嚷,說自己送了謝瑩兩個“西河買來”的妾。

狹小的提審格子裡氣氛有了瞬間的凝固。

龍幼株受了衣飛石敲打,哪怕馬萬明失言說錯了話,她也隻是聽著,沒有誘哄追問。

她不問,衣飛石卻不能不問。

“您怎麼會去西河買人?誰做了中人?”衣飛石問道。

龍幼株與黎順都有些詫異地看著衣飛石。您這不是來撈人的嗎?我們都不敢問了, 您自己個兒問上了?這事情一個不好,馬舅爺就得在聽事司把牢底坐穿了——莫非,是要當堂就洗白?

黎順琢磨著吧, 這馬舅爺腦子不大好,就算定襄侯想給他“洗白”, 他可能也配合不好。

自家外甥問話,馬萬明就更沒有戒心了,當下就開始吹牛:“西河不是出美人兒麼?西域大妞兒!嘖, 栗發長腿, 胸脯那麼高, 我瞧著都好!小石頭啊,改明兒舅舅也叫你舅母給你物色一個!不是舅舅吹牛,咱家跟西河好幾個大商賈都是過命的交情,弄個美妞兒不成問題!”

這坑老婆的……衣飛石無奈極了。

他看了龍幼株一眼,雖然沒說話,意思卻很明確:不到必要,不能提我小舅母進聽事司監獄。

這年月官門大獄都有很多潛規則,不是殺人通奸的大罪,輕易不會讓婦人坐監。因為牢中環境實在對婦人太不友好了。下過大牢的婦人哪怕活了下來,一輩子也會生活在指指點點中。

聽事司不像大理寺獄那樣有高級單間,真把狄氏提進來了,就算沒人敢冒犯她,好聲好氣地問兩句話,她再出去也要被議論半輩子。

龍幼株不置可否,不過,也沒有立刻派人去提狄氏。

——若是在馬萬明口中就問明白了,也不是非得把狄氏弄進來不可。

“中人是誰?”衣飛石又問。

馬萬明苦苦思索了半晌,搖頭道:“這都好幾個月的事了,那字據又不是我去辦的,我哪裡記得中人是誰?”

黎順差點笑出聲,提醒道:“舅爺,侯爺是問您,這給您介紹買賣門路的掮客是誰?”

“哪裡來的掮客呀?”馬萬明很不屑地揮開黎順給自己揉肩的手。

“我與河陽趙縣的趙贇有生意往來,他手裡有些剛養成的女子,搶手得很,我就花大價錢買了兩個。”他又討好衣飛石,說,“這趙贇他如夫人是你舅母的手帕交,肯定還能再有好的。舅舅也給你買!”

衣飛石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

如夫人就是妾侍。自己三書六聘的正室跟商家妾侍論手帕交,閨中悄悄地交往也就罷了,還堂而皇之沾沾自得地炫耀,這到底炫耀的是什麼?難怪乾得出稀裡糊塗娶個瘦馬做大婦的事來!

想起自己這輩子都得向狄氏那種婦人磕頭行禮,衣飛石渾身上下都是無力感。

“向趙贇贖買婦人之事,是在何時?”衣飛石又問。

西河白崇安叛亂時,趙縣是早期附逆的縣屬之一,不止當地巨賈大族,連青壯稍多一些的西河舊族都被衣飛石砍了個乾乾淨淨。現在馬萬明還口口聲聲說能給衣飛石弄個大美妞兒來,可見他認識的“趙贇”還好端端地活著,在西河還有根基勢力,問題是,這可能嗎?

“二月……三月……?”馬萬明想了想,“三月三,女兒節,就是那前後。”

那時候西河正亂著。出身趙縣的趙贇還能不慌不忙地在京城飲宴交際,給馬萬明送女人?

不排除趙贇心智沉穩,可是,西河叛亂平定之後,趙縣世家商賈全沒,就算趙斌出門時帶足了可以支撐起與馬萬明交遊的家財,他也不可能還有源源不斷地西河美女送入京城——老家都被抄了,擱哪兒去找多年馴養的美女?

衣飛石問明白趙贇的聯絡方式,馬萬明結結巴巴說了地址,衣飛石便和龍幼株商量:“這源頭也剔出來了,在下可否先帶舅舅回家?案子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司尊也是能隨時進宮的,差人招呼一聲,在下即刻帶舅舅來應訊。”

若不是衣飛石的舅舅,沾上這事兒哪裡還走得脫?衣飛石親自來接人,想起皇帝兩次警告,龍幼株不得不退一步,展顏一笑,正要答應——

“他……他是奸細啊?!”馬萬明終於想明白不好了,結結巴巴地問道。

黎順忙安慰他:“是不是還兩說呢,舅爺不著急啊,咱把他提來問問就知道了。”

馬萬明又顫巍巍地猛地一拍椅子扶手:“那姚欣欣也是他叫我買的呀!”

龍幼株:……

黎順:……

衣飛石急匆匆來聽事司保人,多半是因為摸不清龍幼株的路數。

他這輩子也沒見過幾個腦袋拎得清的女人,所以他擔心龍幼株會趁機發難,做點什麼出乎意料的事。到了聽事司之後,他發現龍幼株態度謙讓無比,也不是故意針對他或者馬萬明,戒心就淡了些。

畢竟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埋坑裡的人,是小舅他自己。

若龍幼株有心針對衣家,針對他衣飛石,衣飛石也不介意軟硬兼施把人帶走。現在馬萬明確實涉案,龍幼株又沒有私心,衣飛石還能怎麼辦?他不是因私廢公之人,不可能在目前的情況下,仗著官位權威與聖寵就強行搶人。

“舅舅,這事兒一時半會恐怕說不清楚,您暫時在聽事司衙門待幾日……”

衣飛石一句話沒說完,馬萬明就驚恐地拉住他的袖子:“啊?你不是帶舅舅走的嗎?剛才不是還要帶舅舅回家嗎?為什麼就不走了?——你騙我!你和……你和她們是一夥的啊?”

“小石頭,我可是你舅啊!你這麼對我,我姐知道嗎?我姐還病著呢!你這是要把我姐氣死啊?”

衣飛石恭敬卻堅持地說:“舅舅,您已涉案,甥兒不能帶您出去。龍司尊裁決清明,將案子審清楚了,自然就放您回家了。她不會對您動刑,您也彆對她撒謊遮掩,該是什麼就說什麼。”

馬萬明常年看長公主打二外甥習慣了,急起來上手就抽,地痞打架似地拽衣飛石頭發。

龍幼株與黎順都吃了一驚,這要是讓定襄侯在聽事司掛了彩出門,上上下下都得吃掛落!

衣飛石穩穩地握住了馬萬明的手臂。

他可以不要麵子,人前被舅舅抽一巴掌不算什麼,畢竟是娘舅。

可是,他不能不顧皇帝的告誡。像馬萬明這樣無理取鬨隨手打人的長輩,他真把這一巴掌挨實在了,那就是想借刀殺人了——皇帝肯定會弄死馬萬明。

看著衣飛石冷靜恭敬中帶著一絲冰冷的眼神,馬萬明突然覺得心悸。

他這時候才突然發現,衣飛石已經不再是當年被長姐隨意打罵責罰捏扁搓圓的小可憐了。

堂堂定襄侯,前西北督帥,羽林衛將軍,不必依附父母的榮光庇護,他自己就是一棵參天大樹,能夠為親族遮風避雨。可笑自己分明指望他庇護自己,卻仍舊把他當雜草一樣肆意踩踏?

腦子漚肥的馬王爺突然老實了下來,衣飛石才放開鉗製住他的手。

“龍司尊……”衣飛石還想請龍幼株稍微照顧一二,找個乾淨的地方囚著,起碼不餓不凍。

“若有侯爺作保,就請馬舅爺先回府歇息吧。”

龍幼株根本就不想得罪衣飛石。這馬萬明乃是巨大一個慫貨,稍微嚇唬就渾身抽抽,真在聽事司裡出了個好歹,她怎麼跟衣飛石交代?

外邊來報說衣飛石來訪時,她就打算賣衣飛石一個人情,直接讓衣飛石把人帶走了。

——否則,聽事司監獄戒備森嚴,沒有她給的那一塊行走腰牌,哪怕是副使黎順也帶不進人來。

當然,龍幼株這一句話說得也是滴水不漏,人,我可以放,但是,人跑掉了,侯爺你要負全責。

“目前供詞看來,這趙姓商人確有嫌疑,舅爺倒是蒙在鼓裡。有涉案備查之時,卑職再請舅爺來說話。今日也不早了,監中陰寒不適,舅爺早些回府暖暖身子,彆坐下了病。”龍幼株親切地說。

衣飛石越發覺得龍幼株客氣得過分了。然而,有那個涉及皇帝與龍幼株的曖昧傳聞夾在中間,他先前不能問龍幼株為何針對自己,此時也不能問龍幼株為什麼改了態度。

“自然由在下作保。”衣飛石壓下心中的困惑,簽了文書之後,將馬萬明帶了出來。

孫崇幾人還在門口候著,見他扶著小舅爺出門都圍了上來,馬萬明見他們都是牽馬來的,連連吩咐:“叫個車來!我騎不得馬!”

“賃車來送舅爺回長公主府,再差人去馬府給舅母回個話,請她去長公主府照顧舅爺。”衣飛石吩咐道。

他是把馬萬明拴在長公主府,叫衣尚予看著。否則,把這腦子漚肥的舅舅放在他自己那座篩子似的“馬府”裡,不定再出什麼意外。再有那個和趙贇如夫人是手帕交的舅母狄氏,衣飛石本能地不放心。一並弄進長公主府,叫親爹統一看管。

馬萬明還以為外甥是怕自己再叫聽事司的人捉去,叫姐夫保護自己呢,忙道:“正是,你叫舅太太快來!把七七、八八、鶯鶯、燕燕、朵朵一齊接來!”後邊五個都是他納的美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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