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振衣飛石(140)(1 / 2)

生隨死殉 藕香食肆 11226 字 4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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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六年三月十八, 又是個小朝日。

在襄國公府昏天黑日地逍遙兩日之後,謝茂從密道回宮,準備上朝。

抵達太極殿之後, 宮人們熟練地服侍他洗漱更衣,他坐在席上也不見什麼表情,服侍的宮人卻都覺得,聖人必然心情很好, 那一股歡喜雀躍幾乎都要從眉梢眼角透出來了。

“今兒是綿綿郡主十歲芳辰, ”趙從貴弓著腰向皇帝遞話,“太後娘娘在醒春山房賜宴,叫三皇子、四皇子,團兒郡主、嫻郡主,都去湊熱鬨,綿綿郡主昨兒、前兒差人來問, 是否能給聖人請安……”他笑聲一貫慈愛還帶了點乾癟,“這是想皇父了。”

謝茂夜裡隻歇了一個時辰,這會兒滿腦子都是衣飛石的乖順熱情, 聞言才從柔情蜜愛中拔出。

宮人抬來衣冠鏡,他起身看了看梳得齊整的發髻, 伸手讓朱雨帶著宮人來伺候冕服,道:“小女孩兒難免爭個高低。去歲嫻兒生日辦了個小宴,朕也是不意撞上了……”

趙從貴琢磨著, 皇帝這話裡是對謝綿綿有些不滿?

哪曉得謝茂轉口就說:“行吧, 朕今日早些散朝, 去醒春山房看看。”又囑咐他,“去庫裡挑幾樣小女孩兒喜歡的東西,先賞一回,朕去吃她小人家的生日宴時,還得帶上一件。”

趙從貴忙答應下來。

謝茂又道:“公爺要伴駕的。也不知道他今日上不上朝?”

衣飛石目前的實職是羽林衛將軍,負責宮禁。這個位置太特殊,什麼朝會也比不上皇帝安危重要不是?所以,衣飛石不單可以曠班小朝會,有時候連大朝會都得在外值守,沒功夫去站班。

“你今兒彆跟著朕了,去找公爺,告訴他,午時朕要帶他去拜太後,再見見他未來弟婦。”

謝茂交代了趙從貴一句,就放心地去上朝了。

趙從貴頭疼地拍大腿,襄國公的弟婦那是團兒郡主,不是綿綿郡主!團兒郡主和綿綿郡主一向合不來,今兒還真不一定會去給綿綿郡主捧場呢!——真是皇帝動動嘴,太監跑斷腿。這下得了,不止要向衣公爺傳旨,還得去堵住團兒郡主,千萬叫她去赴宴。

衣飛石果然沒有出現在玉門殿。

皇帝躲在襄國公府玩了兩天,衣飛石也在休沐,彆的衙門十天半月不理事,全交給附貳也罷了,事關皇帝安危,衣飛石哪裡敢怠慢?進宮之後就直奔皇城北門值房,清問班表點卯去了。

趙從貴沒有親自找他,實在不得閒,差了個小太監給他傳話,說賀禮都已經幫他準備好了,連給兩位皇子,另外兩位郡主的小禮物,也都一並準備了,隻請公爺撥出時間,散朝後務必伴駕。

衣飛石心情瞬間就不好了。

他實在是不喜歡孩子,從前皇帝也有意無意地讓他和幾位皇子、郡主相處,機會不多,時間也不長,多半是在太後宮裡請安時,幾個小孩子也在太後身邊玩耍,就一並吃飯,聽謝茂和幾個孩子說話。

當時他沒有多想,現在就明白了,皇帝隻怕也是在看,哪位郡主和他關係好一些。

——這種好抵得了什麼用?真到了皇權相爭的時候,父子兄弟都要殘殺,何況兒時些微情分?

養在宮中的三位郡主中,謝團兒母族乃黑發狄人,民風有異,謝綿綿、謝嫻則是標準的宗室淑女,行不動裙、笑不露齒,衣飛石一個標準的外男,她們怎麼會和謝團兒一樣對衣飛石湊近說話討好?再者,謝團兒與琥珀兄弟情分不同,又在女童時就與衣飛石相識,這就更是謝綿綿和謝嫻不能相比的。

若是以此就選定謝團兒為嗣女……衣飛石隻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

沒等到玉門殿散朝,趙從貴就扶著腰叫人馱著,一路小跑到了衣飛石處,氣喘籲籲地說:“公爺誒!這可出大事兒了!求您趕緊地往街麵上撒人,咱們團兒郡主不見啦!”

衣飛石扶他進衙門坐下,問道:“公公,不著急。您慢慢說。”

被皇帝養在宮中的三位郡主都隨太後住在長信宮,不過,這三位郡主都是“小住”,不似兩位皇子過了玉牒,就是謝茂的兒子,所以,她們想要出宮回家拜見父母,找兄弟姊妹玩耍,太後也沒有很約束。尤其謝團兒性子野,又有琥珀兄弟帶著衣家老卒保護,她偷偷溜出去逛逛街、打打獵,但凡帶足了侍衛,太後也都不管。

自從襄國公府落成之後,每旬襄國公休沐,皇帝指定躲在太極殿不見外人,旁人不知道,宮裡幾個經常到太極殿找皇父要糖吃的孩子豈會不知道?前天皇帝前腳剛從密道走了,後腳謝團兒就說要回家看阿媽——太後明知道她就是出去找衣飛珀玩,也沒有拆穿她,讓她帶齊侍衛出宮去了。

昨兒沒回來,今兒也沒回來!趙從貴覺著有些不踏實,去長信宮一問,謝綿綿鄙夷地說:“她說她去找她男人了。說好了三個人在一起,誰都不能失信。”

太後聞言目瞪口呆,命人檢抄謝團兒寢室,果然她裝金銀細軟的匣子空無一物,真包袱一卷跑了!

衣飛石也是哭笑不得。

從前他和琥珀兄弟都不親近,長公主“病”後,琥珀兄弟莫名其妙就喜歡找他玩兒,又有衣琉璃死後,衣飛石哄兩個弟弟敲登聞鼓之事,兄弟間的感情才稍好一些。哪怕他在西北時,兩個弟弟也會給他寫信問安,說一說家裡的事,說自己讀了什麼書,練武如何了。

往日要問衣飛石兩個弟弟如何,他也答不上來,如今大概知道,這謝團兒要跑了,衣飛珀肯定是幫凶。

“您彆著急,我這就差人去找。”

衣飛石挑了四十個羽林衛,兵分兩路,一路直接登船沿著涼河去涼州殷家老宅找,一路走陸路從黎州取道南陽府再進涼州。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也才兩天時間,能跑多遠去?

除了派人去追,衣飛石還讓孫崇派人回長公主府和黎王府報信。

他是覺得衣飛珀肯定跟著跑了,可萬一謝團兒連衣飛珀都沒帶上,這事兒就更麻煩了。

往長公主府一問,那邊說郡主前兒來找小公子出門踏春去了,說了要去山裡住兩天,這會兒還沒回來。黎王府那邊更懵逼了,什麼?郡主回來了?不是在宮裡嗎?沒見人呀!

“這小混球!捉回來朕要抽她手心!”

謝茂散朝就聽了風聲,擔心太後著急自責,他和衣飛石立刻趕到長信宮安慰。

黎王已經親自帶人出城追去了,畢竟自家親閨女,誰都不及他著急。長公主府那邊也不敢怠慢,衣飛金不能出門,丁禪帶著他的長子衣長安點了人馬,一路往南急追。

太後頭疼地說:“是我不好。這般大的孩子,我卻太寬縱了。”

“阿娘放寬心,吉人自有天相,六兄六嫂都是慈善人,一輩子活人無數,團兒福蔭深厚,哪裡會有什麼意外?不過是小孩兒家家頑皮,找回來就是了。”謝茂知道太後一反常態寬縱謝團兒是為了什麼。

相比起教子嚴苛的封建家長,太後自認少年時夭折了一段最美好的戀情,對小孩兒間的青梅竹馬就尤其地寬泛。她連皇帝與衣飛石男子間的事都能祝福,何況是謝團兒與琥珀兄弟?往日自己不能正大光明地與愛人相處,如今自己成了那片沉甸甸的天,就忍不住想要儘量把烏雲撥散。

她想皇帝與衣飛石相戀時也不過十五六歲,謝團兒今年都十一了,平時也不過是偷溜出去看看戲,逛逛街,睜一眼閉一眼就罷了,哪裡想得到,這丫頭都和衣飛珀訂婚了,還敢逃家去找衣飛琥。

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衣飛珀居然還陪著她去找衣飛琥!

——二女侍一夫還要拈酸吃醋呢,這兩兄弟很想得開啊?!太後簡直理解不了。

衣飛石在一邊老老實實地束手站著,大氣都不敢喘。有這麼個不著調的小兄弟,他也無奈得很。若不是皇帝身邊撂不開手,他都要親自帶人去追了。若說追人的本事,整個京城找不出比他更好的。

這都錯了午膳的時候,大宮女不敢問太後,就問皇帝:“陛下,膳房來服侍了。”

“傳上來吧。”

謝茂上前扶住太後,勸她寬心,“阿娘,先吃些吧,朕餓了。”

太後確是自責得吃不下飯,她自知寬縱過頭,孩子未成年之前,教養不到之處才叫孩子犯了錯,那都是長輩的疏失。謝團兒才十一歲,若非太後一味庇護,她哪裡會如此大膽?

皇帝這麼哄著吃飯,太後也要給麵子,坐下來看著滿桌菜肴才突然想起,今日是謝綿綿的生辰,兩個月前就說好了,要在醒春山房給謝綿綿辦個小宴,如今卻是徹底耽誤了。

“唉,秀品,你帶人去醒春山房看一看,替綿綿掌個總,替她安排她弟弟妹妹好好玩上一日。”

她揉了揉額頭,畢竟上了歲數,遇事就容易頭疼,“我是乏了,從庫裡找一套我姑娘時穿戴的首飾,給綿綿送去。我就不去了。”

大宮女忙答應一聲。

謝茂起身替她揉揉太陽穴,說道:“阿娘喝碗安神湯歇了吧,團兒有朕去找,您隻管安心。”

太後很享受兒子的服侍,然而,衣飛石從進殿就低眉順目站在一邊,大氣不敢喘,這模樣也太可憐了。她故意將謝茂推開,嫌棄地說:“毛手毛腳會按不會?你站一邊去,叫飛石來給我揉揉。”

衣飛石就怕太後發脾氣挑剔衣家家教,衣尚予不在,衣飛石不是剛好頂雷麼?不罵他罵誰?

這世道男尊女卑,相應的男子也會承擔更多的責任,就算是謝團兒拉著衣飛珀跑了,太後要罵衣飛珀拐帶謝團兒也沒人能說個不字——卑弱的女子豈能主宰男人?必然就是男人的主意!

所幸太後全程都是自責,從不遷怒推鍋他人。

衣飛石忙擦了手上前,熟練地按住太後頂上竅穴,輕輕揉按。

謝茂訕訕地退到一邊,看著衣飛石給親媽按頭,心裡還是要吃個小醋,朕的小衣是個男孩子,又不真是你的“兒媳婦”,你也用得太順手了,朕給你按不行,還得飛石按……回去也叫小衣給我按按。

想了想,他又覺得衣飛石辛苦,嗯,要不朕給小衣按一按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