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謝晉卿不明白。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他沒想過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 晏雲清會變成這樣的。
她張揚明豔,敢愛敢恨,在他身邊這麼多年, 向來是知情識趣,清醒理智的, 就算她離開了晏家, 也是一身驕傲的離開。
像她這樣的人,一個人也應該過得肆意張揚,隨心所欲的, 畢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耳濡目染,這C市的名媛之首,從來不是白當的。
她有眼界有學曆有資產有權貴家精心培養出來的底蘊, 單憑自己,她也應該能過得很好很好的。
薑家的事,不過是貧賤夫妻百事哀,對於薑芸所說過的, 在薑家經曆的那些,他是沒在意的,她怎麼可能和晏雲清比呢?晏雲清在他身邊這麼久, 對於圈子裡的那些小把戲, 早就看膩了, 更何況隻是一個鄉野人家。
理智上清楚, 她應該不會吃虧,可她離開生日宴時的看他的最後一眼,太過於決絕淒婉,自她走後, 他夜夜失眠,閉上眼,想到的都是她。
他以為她可以過好的。
然而,他還是失算了一點,晏雲清那麼驕傲的離開,與晏家斷得乾乾淨淨,又怎麼會帶走這些年晏家給她的資產呢?
她走得乾淨灑脫,卻越發讓他問心有愧。
欠了彆人的,得還。
晏雲清如此,他也如此。
所以,愧疚也好,補償也罷,喜歡也好,他也衝動了一回,隨心所欲放縱一回,放下所有來到沙溪。
晏雲清受了委屈,哭了,他便給她任性妄為的資本。
這個世界上,大部分委屈都來源於錢,世人逐利,她有錢財傍身,日子怎麼可能會難過?
可是,她拒絕了。
晏雲清受傷驚動警局,他也立刻趕過去,在看到黑夜裡那個孤零零走出警局,憔悴沉默的小姑娘時,過往與現實交疊,他承認自己或許失算了,晏雲清不堅強,她隻是習慣了在他麵前堅強而已。
算了吧,帶她回去吧,棄子也好,出身鄉野也罷,他舍不得她受苦,她就應該張揚明豔的驕縱妄為,而不是在這裡憔悴凋零,平生第二次衝動,他向她求婚了。
她同樣拒絕了。
她說,他們走的不是同一條路,從今往後,想必也不會有所交集,她說他向來運籌帷幄,往後定能得償所願。她說她也要自立自強,習慣一個人。她說他很好,她也很好,他們都要好好的。
童話都是騙人的,真愛不過是世人自我洗腦的謊言,他向來情緒淡薄,可那一瞬間,他卻失態了。洶湧的情緒被他強行隱忍下去,絕望的痛楚在胸腔處蔓延,衝動過後,理智上線,他厭惡這一瞬間的失控,也惶恐這洶湧陌生的情緒。
被情緒支配者,不可稱為人。
為人者,當冷靜,理智,清醒,自製,淡薄,豁達,守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也應該如此,他謝晉卿,生於名門,長於望族,是謝家下一代領航人,就應該永遠運籌帷幄,從容不迫。
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須臾期。
昨日之人,得舍。
晏雲清總是最合他心意的,她理解,她明白,她亦是如此。
所以,他們彼此兩清,彼此祝福,各自放下,各奔前程。
她真的很好很好。
可是,她為什麼會在這個年紀,生出幾根白發呢?為什麼不過是短短幾個月,就變了性情?為什麼張揚明豔的晏雲清,會變得這般陰鬱涼薄?
謝晉卿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看著這樣的她,他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酸楚苦澀皆有,五味雜陳。隱隱間,他察覺到自己在不知情的時候,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心裡空落落的。
此時,他還未曾分辨,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沒有什麼為什麼,路是我自己選的,和你無關,是我活該。”她輕描淡寫的說著自己的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語氣溫和,還帶著點笑意。
謝晉卿愈加難受,他知道自己或許虧欠了她,可他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無能為力。這種虧欠彆人,自己卻毫不知情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一向做什麼都得心應手的他,極為彆扭難受。
他想要拿出什麼來彌補,卻被晏雲清拒絕了。
她態度溫和的說著是她自己活該,可是一字一句卻如針鋒寒刃,紮在他的心上。
這一夜,謝晉卿徹夜難眠。
反倒是晏雲清心中鬱氣儘散,難得的睡了個好覺,明天一大早鎮上還有個視頻會議,支書會計他們在忙濕地公園的事,都沒空,微信上通知了讓她去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