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1 / 2)

禾兒覺得世上有一個樸素的道理,那就是靠雙手掙錢不丟人,誰也沒有規定擺地攤就低人一等,又不是封建時期“士農工商”那一套,新中國,就是該人人平等。

仰賴於父母的教育,她和大多數這個年紀的人不一樣,屬於膽子大臉皮厚,上街吆喝從來不帶害臊的。

不過畢竟是大四的最後關頭,沒必要搞得太僵,順利畢業才是要緊的。

兩個人是對教務處於老師的話照單全收,不過越聽到後麵越覺得不對勁。

教務處也是接到舉報,說有本校學生在外擺小攤,雖然現在鼓勵個體經營,可始終不體麵,有損學校聲譽;二來,舉報還稱他們故意抬高商品價格,賣給外國人,這要是傳出去,不就跟奸商沒兩樣了嗎。

於老師難免覺得這樣不妥,說話就有些不客氣道:“你們都是首都大學的學生,在外也代表學校的臉麵,這種事情簡直是有辱斯文嘛。”

禾兒頗有些不讚同,不軟不硬地說:“先烈們出國留學也勤工儉學的。”

還都是首都大學的學子,怎麼能就叫有辱斯文呢,沒錢就掙,又不偷不搶的。

於老師有些卡殼,說:”那是他們錢不夠,你們現在上學又不花錢。“

不用交學費,學校還給發補助,像禾兒他們這樣的雙職工家庭是最低等,每個月隻有九塊錢,每頓在食堂吃素的話還是夠的,但多餘的事是做不了。

禾兒掰著手指頭數說:“食堂素菜還是五分錢,饅頭五分錢,哪怕頓頓這麼吃,這個月要是有三十一天,我這九塊錢就得餓一天。“

於老師又不是眼睛瞎的,說:“你這穿的戴的都不便宜吧,家裡會隻讓你靠九塊錢過日子?”

禾兒疑惑道:“我已經是大人了,怎麼還能靠家裡人過日子,當然要養活自己。”

於老師“喲嗬”一聲,心想難怪人家說乾個體的掙錢,這要都是靠自己掙的,可了不得,說:“難怪信上寫你們以次充好、從外國人那兒騙錢,說吧,這個又是怎麼回事?”

在校外擺攤嚴格來說是不違反規章製度的,估計也是沒想到有人會這麼做,所以沒寫進去,他頂多就是訓誡兩句,但這條可不是鬨著玩的,要是查實的話最少也是一個處分。

禾兒不知道這條罪名從哪裡來,正待細問。

高明說:“以次充好絕不可能,我們做生意,講究的是信譽,外國人難道都是傻子,看不出來嗎?沒有人去公安局告我們嗎?”

這話倒是,於老師沉吟片刻,說:“興許是他們買的時候沒來得及發現。”

這個更好笑了,高明反駁道:“上次外賓回國,才發現出租車司機多收錢,都寫信到大使館嚴正抗議,我們是有幾個膽子,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這事,當時引起很大的轟動,下馬不少人,全市剛有的那些對外國人、中國人標兩樣價的風氣肅然。

於老師覺得他們確實沒這麼大的膽子,主要是前途正好,掙點小錢而已,沒必要把自己搭進去,必然是事事小心才對。

但他作為老師的權威不容挑釁,說:“那也不是你們說了算的。”

高明心想,那也不能一封舉報信說了算,隻道:“沒有做的事情我們不會認的。”

禾兒更是敏銳指出說:“舉報的人調查得挺清楚的,看來觀察我們不止一兩天了,這樣的人,老師不覺得才是最可怕的嗎?”

於老師一愣,他早年可是在乾校待過五年,不就是因為舉報嗎,想想說:“應該是你們認識的人。”

彆的人,不至於班級、姓名、學號都寫得一清二楚的,他們在外麵肯定不會打著學校的名頭做事。

禾兒心裡過一遍人,覺得是誰也說不好,他們擺攤的時候可沒少遇見同學,一傳十、十傳百的。

講句大話的,不遭人恨是庸才,她可算是本屆的風雲學生,認識她一點也不奇怪,究竟會是誰,一時半會也沒有想法,衝高明微微搖頭。

高明是更想不到,說實在的,他自覺這性格也很難得罪誰。

但不管是誰,於老師被這麼一耽誤,好些準備的話都不張嘴,隻說:“總之你們還是注意一點,等畢業誰也管不著。”

這話倒是真的,禾兒出教務處的時候多少有些不高興道:“ 讓我知道是誰,絕對不輕饒。“

又說:“得想辦法找到是誰。”

高明也是這麼想的,說:“先停幾天吧。”

損失當然是有的,可老有人盯著總叫人不舒服。

禾兒長舒口氣,說:”全當休息,我這幾天也有點累。“

這話是說著讓自己高興點而已,人不樂觀能怎麼樣。

兩個人是真真切切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開始在有過矛盾的人裡搞排除法,最後發現這件事還是頗有難度的。

而且要怎麼查是個問題,於老師雖然很看不慣這種行為,但保護學生隱私,也拒絕透露任何和舉報信有關的事情,反而勸他們事情沒鬨大就算,最好還是好好等著畢業。

但禾兒他們怎麼能吞下這口氣,這種小人,要是不揪出來,以後還不定會做什麼事。

隻一個勁琢磨著,但沒等他們想好,上次一擊未中,第二封舉報信又來了。

出於種種原因,各校的風氣都比較保守,學生是不允許談戀愛的,一經查實,輕則處分,重則開除。

像禾兒平常在學校,和高明都是隔半尺地走路,隻有在校外,單獨相處的機會才比較多。

處對象和上次可不一樣,是實實在在不允許的,要是真的可不是鬨著玩的。

於老師嚴肅得很,說:“方青禾,你先說。”

禾兒眨巴眼,一臉無辜道:“要說什麼?”

這種冥頑不靈的女同學,於老師見過不少,長得越漂亮的越愛嘴硬,他不會沒有調查過就把學生叫來的,問道:“你跟高明是什麼關係?”

禾兒心裡一咯噔,就知道這次是為什麼,說:“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這三個字,高明多希望不是,但也說:“兩家還是世交,平常就比其他同學親近一點。”

這事,哪怕在係裡打聽一下都是知道的。

男孩女孩,一起長大,能沒什麼貓膩嗎?

於老師深覺得這次是抓得瓷瓷實實的,說:“狡辯是沒用的,交代才是你們的唯一出路。”

禾兒心想我能交代什麼,眼睛不閃不避,說:“朋友就是朋友,您不信可以去查。”

一向處對象要抓證據的,要麼是書信,要麼是現行,僅憑一封舉報信就要定罪,未免太隨意。

她還是那句話,說:“是上次沒讓我們吃虧,又想來第二次啊。”

學校其實並不鼓勵這種學生之間寫信舉報的風氣,哪怕是於老師自己也不喜歡,不過說:“你們沒做的事情,也冤枉不了。說吧,上周六在小紅樓做什麼了?”

小紅樓?

禾兒一時沒反應過來,短促“啊”一聲說:“這個不能說,您得去問我們張院長,是他叫我們去的。”

於老師才不敢去問,張院長既是副校長,又是國內有名的經濟學家,德高望重的,哪兒輪得到他去問。

隻說:“現在是你們說什麼算什麼了?”

高明覺得這話頭有點不對,陳述事實道:“是張院長今年要發表的論文,我們倆是幫忙收集數據而已,正在保密階段,我們可以請他來作證。”

反正張院長對他們倆偏愛良多,不然也不會把這麼要緊的事交給他們,應該會樂意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