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小(1 / 2)

另一邊,就在不遠處的對外經貿大學的女生宿舍樓下的大米,剛送心上人上樓。

他今年二十一歲,去年大學畢業後回滬市,開了一家房屋中介所,生意可以說是蒸蒸日上,隻是對自己的要求一貫嚴苛,深知自己農村出身,家庭上沒多少助力,有向來不負責任的親生父母,可以說是嫁女兒的次選。

尤其是意中人王月婷這樣的王家,她爸已經是副廳級,她媽更是鐵路局的領導,更何況有兩個大學畢業四五年,在機關職位不錯,又愛妹如命的雙胞胎哥哥。

早年哪怕是在部隊家屬院,王家的環境也是數一數二的好。

小孩子年幼無知的時候,雖然覺得家庭上差距大,但家屬院出身的三個孩子王月婷、方青禾、高明,還是和附近大隊人家的小麥、大米姐弟玩得很好,保持聯係到今日。

成年人的世界裡把背景放大又縮小,他們仍然是好朋友沒錯,但涉及到喜歡不喜歡,有些事情就格外重要。

因此,大米在掙錢上是毫不餘力的。

當然,哪怕再忙,他也要來看喜歡的人畢業。

他這一趟是跟著方家人來的,但並沒有到首都大學,而是直奔對外經貿。

王月婷的畢業典禮是後天,也不知道上哪去,並不在宿舍。

人不在,大米撲空,找個個樹蔭的地方坐著等,一等就是從白天到下午,蚊子把他臉咬出好幾個包。

王月婷從外麵回來,遠遠看到熟悉的身影,還以為是看走眼,剛打算目不斜視地經過,被叫住說:“月婷。”

她停下腳步,有些驚訝說:“真是是你啊。”

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其實從本質上,大米在朋友麵前是活潑外向一點的,調笑道:“我這麼大人都看不見了?”

王月婷跟幾個眼神揶揄的舍友揮揮手,覺得叫看得怪不好意思的,說:“換個地方講話吧。”

這些人,上樓一準還在走廊上看。

大米早受夠蚊子,就這當口還給自己一巴掌說:“行,你吃飯了嗎?”

王月婷感覺他打自己這下不輕,仔細一數說:“怎麼給你咬成這樣。”

少說七八個包,說完不等人應,又道:“我上樓給你拿花露水啊。”

大米都沒來得及攔,看著她背影想起很多事。

他從小是跟在姐姐小麥屁股後麵長大,對她既依賴,又有男人的保護,在年紀不大的時候就告訴自己,得再像大人一點,本質上和發小高明的性情沉默不一樣。

其實熟悉的幾個朋友都知道,他打小嘴挺賤的。

尤其是對著王月婷。

王月婷是不識人間疾苦長大的孩子,在工人工資普遍三四十的時候,她父母工資加起來就有兩百,家裡慣著她一個,吃穿花用都是最好的,導致即使是在七十年代,她過得也比一般人富足。

加上家屬院長大的小朋友,家裡最少有個連級的爸,每個月就是七八十塊工資,部隊的待遇在當年幾乎是最好的,她目光所見,大家生活哪怕也差距,也隻是取決於家裡有幾個職工,幾個孩子,吃不上飯是決計不可能。

說實在的,大隊掙工分的日子,隻存在她的想象,幾個人混在一起之後,常常無心說出些叫人難堪的話。

大米為此沒少說她。

但王月婷又有許多優點,她愛玩,所以不圖掙錢也跟著他們四處撿破爛,從不叫苦;她會反省,知道自己說的不對就道歉;她仗義,人家笑話小麥姐弟“鄉下骨頭”的時候總是撲第一個。

連大米自己都沒發現,不知不覺裡,他再也不會故意跟王月婷拌嘴,隻想順著她,看她得意洋洋的笑。

少年人的心事來得那樣洶湧,甚至沒法跟最親近的姐姐分享,而是千裡迢迢寫信給當時在青島念高中的高明。

開竅上,他比高明早。

但要鼓起勇氣,比他難。

彆的不說,高明小時候很得方家父母的照顧,哪怕是方叔叔,看上去很警惕他跟禾兒,實際上根本不會反對。

大米就不一樣,自從王月婷的雙胞胎哥哥察覺到他的心意,簡直是想拿銀河把兩個人隔開,隻是礙於妹妹一貫的脾氣,沒敢明著來。

他這裡才是跨過一山,還有一山。

不過什麼都沒有眼前的這座來得重要。

大米看著王月婷紅撲撲的臉,以為她是跑太快累的,說:“喘一會再走吧。”

王月婷奇怪看他一眼說:“喘什麼?”

大米指著她的臉說:“特彆紅,還是曬的啊?”

王月婷後知後覺。

她剛剛上樓拿東西,幾個舍友就調侃她說:“怎麼不跟你的‘羅裡吧嗦’多講兩句?”

羅裡吧嗦,是大米的代號。

大學四年下來,舍友之間幾乎是沒有秘密的,對每個禮拜給王月婷寄來一兩封信的主人尤其好奇,都是十□□的大姑娘,處在情竇初開的年紀,知道是男生後更是給他添上許多意味。

哪怕王月婷嘴上說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心裡也知道大米對她是不一樣的,彆的不說,都是一起長大的,他就很少給禾兒寫信。

她本來就有些害羞,這會被提起,犟嘴道:“本來就是紅的!”

大米就知道自己又說錯話,趕快改口道:“估計是曬的,往樹底下躲躲吧。”

還樹呢,王月婷把花露水遞給他,說:“我記得跟你說過的,我們宿舍樓底下這幾棵樹特彆招蚊子,你還在這。”

她都記得自己寫過,怎麼他就不記得,她不悅地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