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1 / 2)

招待所遭賊,其實真的很少見,這可不是火車站門口那種小旅館,是正經國營大單位,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在樓道口巡邏。

連公安都很少見。

但翟和平,哦,就是金絲眼鏡,好像就該倒黴似的,他是剛從東南亞回內地沒多久的華僑二代,和很受家裡看重的親哥哥翟平安一起來打前陣,小年輕不服氣,趁著哥哥去彆的地方考察,心裡想著自己也要做出一番大事業,一來二去就叫人盯上。

反正一事無成,五萬塊錢倒是被偷了個精光,連第二天的房費都沒能付出來,幾個該死的賊,前一晚開的房間還都是記他賬下,前台是尋思幾個人醉醺醺地來,沒強要收錢,今兒就剩這一個,可不得扣下。

翟和平隻能蹲在樓梯口,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要怎麼聯係上親哥——到時候他少說挨頓打。

大小夥子,委屈巴巴縮成一團,就這副樣子,不騙他能騙誰。

禾兒小時候想做女俠,但長大就知道,人不管什麼時候還是顧自己最重要,想到昨晚明明看出不對,卻沒有提醒人家,頗有些良心不安和過意不去。

當然,她也沒有這個義務,隻是下樓梯的時候跟男朋友使個眼色。

高明一下子就看懂,點點頭,停下腳步折回去。

禾兒就帶著苗苗在外麵等,沒等多久,人就出來。

高明好笑道:“人家根本不是為錢傷心,是怕挨長輩打。”

他昨晚都聽見了,五萬塊錢,可見得是闊得很,手裡沒缺過錢的人。

禾兒一言難儘道:“那他就蹲在那裡哭啊?”

高明搖搖頭說:“不是,是付不出房費,也就十來塊錢,我順手掏了。”

對他來說是順手,對翟和平可不是,他千恩萬謝追出門說:“哥,咱留個名字好嗎?回頭我一定還你錢。”

高明可沒惦記著,說白了,他也覺得昨晚有見死不救的嫌疑,不符合所受到的正麵教導,隻有些不在意說:“沒事,出門在外都是朋友。”

翟和平激動拽住他手臂說:“豈止是朋友啊,從今天起你是我親哥。”

又說:“相見是緣分,咱們昨天吃飯的時候見過的,對嗎?”

禾兒下意識把妹妹擋在後麵,心想,難道他覺得我們和昨天那些人是一夥的?“

高明也是這麼覺得的,麵色如常道:“是嗎?我沒印象。

又說:“是吃的海鮮嗎?”

總之不承認。

可惜翟和平確實不是這個意思,他要是有這心機,能落到今天這步嗎,就覺得人生很奇妙,當場就要請他們去吃飯。

高明嘴角抽抽,說:“你不是沒錢嗎?”

翟和平拍胸脯說:“有的有的,我在鷺島賓館還有房間。”

高明也是來了才知道,鷺島賓館是兩年前開的合資賓館,內部裝修標準是三星級,收費也貴,在工人工資一百的八六年,最便宜的房間也要一二十塊一晚,風格就是奢華大氣。

他們現在住的是市第一招待所,樸素簡單,一晚上四塊錢也不便宜,但比起來肯定是貴的住著舒服啊。

他有些不知道怎麼答,隻問道:“那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住?”

說起這個,翟和平的話可不少,把怎麼認識這幾個人,怎麼被偷的說得一清二楚,不知道以為是對著公安,沒用的細節多得很。

連苗苗這樣沒怎麼出過社會的人都搖頭跟姐姐悄悄說:“是我我也騙他。”

不是說受害者有錯,實在是,叫人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倒是翟和平自己大大咧咧地說:“也無所謂了,反正不是第一回。”

翟家在東南亞還頗有名氣,說起來跟翟和平的二愣子程度應該差不多,他本人真的就是害怕親大哥收拾自己,但這會全拋之腦後,說:“反正我哥賬上有錢,我請你們吃自助餐。”

在鷺島,能去鷺島賓館吃自助餐,估計和在滬市去吃平安飯店差不多。

但高明想著還是算,隻說:“不用客氣,我們還有事情要做。”

好不容易,幾個人才分開。

禾兒三個要去吃麵線糊,她加兩份大腸,坐下來還在說剛剛的事,跟高明一人一句,最後總結道:“這人真是小少爺脾氣。”

小少爺,意味著是幼子,家裡多半有頂用的哥哥,繼承家業,衝鋒陷陣都輪不上,又有些被人捧著的心高氣傲,覺得自己也能行,跌七八次跟頭,也都不在乎。

這種心態,也不知道要叫人讚歎還是說點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