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拿著毛雞蛋嚇唬人家楚一涵,然後差點被打死的時候了?
“你又不抽煙,跟我出來乾什麼?”
趙興旺大大咧咧把胳膊往靳睿肩上一搭:“就是出來透透氣,還有這個。”
他從兜裡摸出來個粉色的小信封,遞給靳睿。
兩人在醫務室樓後麵的旮旯處,和他們在一起久了,靳睿也能開個玩笑什麼的,他叼著煙,看了眼趙興旺手裡的粉色信封,揚眉笑道:“你對我還有這種心思呢?”
“可不是我!”
趙興旺一下嚷嚷起來,又怕醫務室裡的老師聽到,回頭瞅了瞅,才壓低聲音:“我初中同學,尖子生,1班的,她讓我給你的,你看看?”
“不看。”
“真不看看啊?”
趙興旺撓撓腦袋,“我初中同學長得還行,文靜款的,話少,不像楚一涵和老大,天天嘰嘰喳喳的。感覺和你挺搭。真不看?”
“不看。”
這個課間多了5分鐘眼保健操時間,靳睿和趙興旺回去時,離上課還有幾分鐘,楚一涵坐在靳睿的位置和黎簌說話,看見靳睿回來,起身:“正主回來了。”
說完,她忽然看見趙興旺外套裡露出的一角粉色。
楚一涵飛快把東西拽出來,挺稀罕地調侃:“行啊趙墩兒,還有人給你寫情書呢?還是你自己寫的,沒送出去啊?”
“什麼跟什麼啊,和我可沒關係,彆人給睿總的,他不要。”
楚一涵把信封還給趙興旺,笑眯眯地說:“咦,這個課間怎麼桃花都這麼旺,剛才方鹿鳴學長還約黎簌,問她晚上想不想一起吃火鍋呢。”
趙興旺翻了個白眼:“學長什麼學長,就他那德行,指不定明年就降級成我們同屆了。”
說完又問,“老大,你同意了啊?和方鹿鳴吃火鍋?”
靳睿本來已經坐回座位,翻了一遝卷子出來,準備做題。
聽見趙興旺的問句,他稍微偏轉視線。
黎簌倒是沒扭捏,一臉莫名其妙:“當然沒有,我和他吃什麼火鍋,要去也是咱們幾個去吧。”
“約你是約會吧。”楚一涵笑著說。
靳睿放下筆,乾脆半個身子轉過去,打算聽聽黎簌怎麼說。
早戀不太行吧,姥爺知道了得多操心?
他得看著點。
好在,小姑娘絲毫沒有因為什麼“約會”而雀躍,反而不滿地嘟嘟囔囔:“和不怎麼熟悉的男生吃火鍋算怎麼回事兒啊?都不能敞開吃的,還得收斂著......和你們吃就隨便多了,我可以站起來撈,還可以拿漏勺大撈特撈,把不愛吃的菜甩出去,還能調三種不同的小料換著吃......”
說完,她發表了“黎式價值觀”:
自由!
才是火鍋的精髓!
這麼想著,黎簌咽了咽口水。
好像這種大冷天兒,吃個火鍋是不錯呢。
聽到身旁一聲輕笑,她瞬間轉頭:“你笑什麼!”
“沒什麼。”
晚上放學,四個人擠進出租車,車子還沒啟動,靳睿忽然開口問:“想吃火鍋麼?”
他沒點名特地問誰,但身旁的黎簌瞬間舉起手:“想!”
前排的趙興旺也馬上回頭,先是被安全帶勒得一聲慘叫,然後一連串地說:“默契啊睿總!都怪那個方鹿鳴,我這一天腦袋裡全是火鍋,早想吃了,我要吃魚丸!”
楚一涵也歎了一口氣:“是呢,天兒一冷,確實想煮火鍋吃,白菜煮一煮都比炒著好吃。”
“彆報菜名啊,說得我都想吃了。”
司機師傅笑了笑,“怎麼著,我是送你們回機械廠啊,還是找個火鍋店讓你們去吃飯啊。”
除了靳睿以外的三個人異口同聲:“火鍋店!”
靳睿把手機上搜到的店名給司機看:“麻煩您,往這兒開吧。”
那是一家挺不錯的火鍋店,裝修好,也貴一些。
網上評論說,這家的羊肉都是從大草原空運過來的,非常鮮嫩。
又是靳睿請客,原因是,他說他過兩天月考成績能不錯,提前慶祝。
黎簌還惦記著“禿頂”的事兒,時不時就要嗆他一句:“那萬一你沒考好呢。”
“沒有萬一。”
羊肉是鮮是嫩,青菜在飄著油花的鍋子裡一煮,翠綠翠綠的。
黎簌夾了一筷子茼蒿,忽然說:“我中考完和我媽媽在帝都市吃火鍋,他們那邊管這個叫蒿子杆兒,茼蒿是另一種菜,和泠城不一樣。”
趙興旺撈著牛肉丸子,挺詫異:“我去,真的假的,茼蒿還能有不一樣的呢?”
楚一涵和靳睿都沒說話。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黎簌第一次提起她媽媽。
包間裡蒸汽涓涓,統統被排風扇卷走。
黎簌把茼蒿放在麻醬碟子裡,像是在自言自語:“他們也不吃玉米麵條,不喝火鍋湯,說有嘌呤。”
她說的這種,趙興旺和楚一涵不能理解。
在泠城,搭配火鍋最美味的主食就是玉米麵條,吃到最後,用火鍋湯煮上一鍋麵條,拌好麻醬,簡直不要太美味!
在趙興旺家裡,甚至頭一天晚上煮的火鍋,湯都是不舍得丟掉的,要等到第二天早晨用來煮麵吃。
什麼嘌呤不嘌呤,他們從來沒人講究這個。
嘌呤是啥,都沒聽說過。
黎簌看著趙興旺和楚一涵臉上的詫異,想到了當初在帝都市和媽媽一起吃火鍋的自己,媽媽用筷子打掉她去盛火鍋湯的手時,她一定也是這樣的神情。
茫然,不明所以。
她記得媽媽說,彆把泠城那些壞毛病帶出來,火鍋湯不要喝,裡麵嘌呤高得很;青菜不要燙太久,會失去營養;不要煮那些丸子,都是香精。
“可是這樣很好吃啊!”
“都是毛病。”
現在想想,媽媽對泠城的嫌棄並不是無跡可尋的。
黎簌看向靳睿,他和趙興旺坐在她對麵,也許是吃熱了,校服外套搭在椅子上,前額的碎發被他往上撩了一下,發絲支棱著,露出飽滿的額頭。
他膚色很白,正用紙巾講究地擦了擦嘴,袖子挽起,手腕上戴著黑色陶瓷手表。
剛才點菜時,她聽見靳睿問服務員,有沒有竹蓀和金耳?
他說的是什麼,黎簌連聽都沒聽過。
也許以前,她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可能還會問靳睿,什麼什麼,你說的是什麼。
但最近因為黎麗的事情,黎簌變得格外敏感。
她忽然有些羨慕靳睿身上那種矜貴。
這幾天她也在想,如果高考,她考到帝都去呢?
媽媽行,為什麼她不行?
黎簌在蒸汽裡憋回眼眶的酸澀,忽然說:“你們有沒有想過,去帝都上大學?”
“啊?帝都分兒高,考不上考不上。”
“一本考不上,二本還是可以努力努力的麼!還有一年半呢!”
靳睿抬眼,這些天黎簌時不時眼睛總要腫一下,最近兩三天才完全消腫。
現在這小姑娘像個推銷員,拿著手機和她的兩個朋友宣傳:“你看這個古建築好看吧,這個是帝都的咖啡廳,還有這個,帝都市的遊樂場,啊還有大書店,公園!這個是公園!”
楚一涵早看過這些照片,她對大學倒是沒什麼想法,要說能考上二本,這裡也就楚一涵最接近。
所以她問:“咱們一起考麼?考到一個城市去?”
黎簌的鬱悶消散得極快,甚至翹了二郎腿,左手挽著楚一涵,右臂搭著趙興旺的肩:“明天我就開始好好學習,到時候考到帝都去,再把我姥爺也帶過去,你倆也和我一起,咱們還在一起玩,還在一起作,快快樂樂的,我就不信了,所有大城市的人就都忙到連個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想了想,小姑娘又補充:“靳睿也去。帝都市消費高,我要是沒錢了,我就找靳睿,讓他借我錢。”
靳睿笑了。
真行,結果他就隻充當了個大款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