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楚一涵通語音電話時,黎簌把在小廣場和方鹿鳴見麵的事情說了。
“什麼?!他有病嗎!”
楚一涵在電話裡氣個半死,平時都不罵人的女生,也忍不住罵了幾句臟話,最後說,幸好靳睿去得及時......
聊到這裡,楚一涵頓了頓,忽然問:“方鹿鳴一看就是故意把你往野鴛鴦廣場約的,可是靳睿去那裡乾什麼?”
“不知道,可能恰巧路過吧。”
黎簌沒多想,她和楚一涵是在他們三個人的小群裡發起的語音通話,餘光瞄見趙興旺的頭像也加入進來,貧嘴:“你們倆聊啥呢,我一把遊戲都玩完了,你倆這兒還嘮呢?”
黎簌馬上想到他和靳睿說她理想型是方鹿鳴的事兒。
逮著趙興旺質問:“趙興旺!你為什麼到處造謠我的理想型是方鹿鳴?!”
語音那邊的趙興旺不知道在吃什麼,吧唧著嘴,完全不著急解釋,語氣還挺肯定:“不是你自己說的麼?”
“我說個鬼,我什麼時候說過!”
“我忘了,反正你說過。”
幸虧語音裡還有楚一涵替黎簌正名,她想了想:“趙墩兒,黎簌什麼時候指名道姓提那個姓方的了,她說的是喜歡痞的、野的,你下次彆嚇傳。”
趙興旺說:“那不就是方鹿鳴麼,痞子一個。”
“我說的痞和野,絕對不是方鹿鳴那樣的!”
黎簌現在,一想到方鹿鳴就惡心。
回家之後她又發了一遍威脅短信,讓他不許把靳睿揍他的事兒告訴老師,然後聯係方式刪除拉黑一條龍。
趙興旺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隨口說:“不是就不是唄,不是更好,我就瞅著方鹿鳴不像個好玩意兒,嘚嘚瑟瑟的,不知道你們女生咋想的,喜歡那樣的......”
話沒說完,兩個姑娘異口同聲:“鬼才喜歡那樣的!!!”
“哎呦姑奶奶們,我戴著耳機呢,耳朵讓你們震聾了。”
三個人聊著聊著,總算說起正事兒。
衝刺帝都的夢想,不能才邁一小步就夭折,畢竟客廳還掛著帝都市的照片呢。
總結起來,楚一涵覺得還是時間太短,決定好好學習時已經離月考隻剩下一個星期了,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把所有欠缺都補回來。
商量半天,覺得期末考試再看看成績,一定能有進步。
楚一涵那邊有紙張翻動的“唰啦”聲,她說:“簌啊,先掛了吧,我的錯題本用完了,得出去買個本子。”
“你們女生一天天買本子,上星期你不剛買了好幾個筆記本麼?”
“那不一樣,那種可愛的本子是用來寫彆的用的!”
掛斷語音通話,黎簌翻開書,又看見方鹿鳴的紙條。
她十分嫌惡,團了團丟進垃圾桶。
可轉念一想,這是證據。
萬一方鹿鳴把靳睿揍他的事兒和老師說了,她得有證據幫靳睿證明,最先惹事兒的一方不是他。
黎簌又把紙團從垃圾桶拿出來,展開,疊起來放進學習桌抽屜裡。
當初為什麼會說自己喜歡野一點、痞一點的男生呢?
可能是因為爸爸?
黎簌的爸爸張斌,是個沒什麼文化的老實人。
泠城這個地方,父母輩讀到高中學曆的人已經是少之又少,彆說大學了。
張斌是小學畢業,早早就進了機械廠上班,因為工齡長,工資也比同齡人稍微多一點點。
聽姥爺說,爸爸遇見媽媽之後,幾乎天天往媽媽單位跑,給她送吃的送喝的,接她下班送她上班,無微不至。
在黎簌兒時的記憶裡,爸爸對確實媽媽很好。
他還會在睡給媽媽燒水,幫媽媽洗腳。
可是媽媽常和她說:
你爸爸是個沒出息的人,彆人家的爸爸還有汽車,你爸爸隻有一輛破自行車,還整天寶貝似的。
老實、聽話、脾氣好這些性格特點,就會變成媽媽口中沒出息的人。
所以黎簌下意識認為,自己應該喜歡一個性子野一些的,有主見的男生。
可又不是方鹿鳴那樣滿脖子金屬鏈子的野。
那是什麼樣的呢?
黎簌忽然想起靳睿。
這個時候想他乾什麼?
小群裡蹦出一條信息,趙興旺居然稀罕地沒有分享搞笑視頻,而是發了一道題,說自己剛做完,對了答案一點沒錯,十分得意。
楚一涵沒回他,估計懶得理,黎簌決定給他點鼓勵,發了個大拇指的表情。
時間不是很晚,黎簌也攤開卷子,磕磕絆絆做了兩道英語題才睡。
可能是白天接連發生的事情太多,晚上黎簌做了很可怕的夢。
夢裡是小廣場那片樹林,葉片落光,隻剩下蕭瑟枝條。
雪地上淩亂著腳印,她看見靳睿的手表斷在地上,不知道被誰踩過,表盤都碎了。
這可是幾萬塊的手表,她在夢裡想。
走過去撿起來,才發現樹林裡聚集了不少人。
靳睿一定在裡麵,黎簌費力地撥開人群,擠到最中心去,看見靳睿和人扭打在一起。
他眼底全是戾氣,沒有感情地把拳頭一下一下落在地上的人頭上,鮮血迸濺。
躺在地上的人是誰,黎簌不知道,她隻覺得,那個人流了好多血,頭骨已經變形,好像快死了......
在夢裡,她沒能趕得及把靳睿拉開。
他落下最後一拳,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碎酒瓶,狠狠紮在躺著的人腹部。
血液像河流一樣,融化著冰雪,又和冰雪粘連在一起。
黎簌看見人群裡站著靳華旎,靳華旎大笑著說:“你現在是凶手了,你死定了。”
“靳睿!”
驚醒時,黎簌滿身冷汗,眼淚糊了一臉。
窗外隱約有警車聲,甚至有警燈的紅藍色對麵樓體上一閃而過。
這些都令她心慌,好像一不留神,夢境就要變成現實。
黎簌顧不得開燈,也顧不得看手機上的時間,她慌亂地爬到學習桌上去推開窗子,從窗口跳出去,跌跌撞撞地沿著過廊往靳睿家跑。
夜深人靜,過廊的燈早已經熄滅。
她用力拍打著靳睿的門。
門從裡麵被拉開,黎簌幾乎是撲著撞進靳睿懷裡,像是抱住夢裡拿著碎酒瓶準備紮人的他,哽咽著叫了一聲:“靳睿。”
聽見敲門聲時,靳睿以為是幻聽。
但敲門的人太過急切,他又淺眠,走過來開門,沒想到是黎簌哭著跑過來,帶著一身夜裡的寒涼,撲進他懷裡。
時間太晚,他起來時隻穿了一條運動褲。
那些眼淚砸在他胸口肌膚上,令他不知所措。
靳睿從來沒用這麼溫柔的聲音說過話。
他問她:“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黎簌搖了搖頭,半天才抬頭,帶著滿眼的淚水:“我夢見你殺人了!”
“瞎想什麼呢。”
靳睿抬手把她那雙淚眼婆娑的眼睛捂住,打開玄關的燈,才發現這小姑娘跑過來連拖鞋都沒穿,腳趾凍得通紅。
他把自己的拖鞋脫下來,“把鞋穿上。”
手沒從黎簌眼瞼上挪走,感覺到不對勁,又往上移了些,覆著她的額頭問:“黎簌,你發燒了?”
“不知道,有麼?”
黎簌抹了抹眼淚,看上去比他還茫然。
“去沙發上坐著吧。”
他好像不習慣在夜裡開很多燈,隻開了一盞地燈,拿了一件很厚的羽絨服外套給她,讓她蓋在身上,自己套了件短袖。
他翻出藥箱,找了退燒藥,問:“有什麼過敏的藥物麼?”
“有。”
“什麼?”
“一切苦的藥。”
“......知道了。”
靳睿拿著退燒藥過來,給她倒水,看著她把藥吃了,才開口:“是不是白天嚇著你了?”
黎簌有點不想承認自己膽小,但外麵不知道為什麼又是一陣警笛聲。
她嚇得一激靈,猛地看向靳睿。
靳睿有些無奈:“又不是抓我的,總看我乾什麼?真當我是不法分子呢?”
“你以前也打架麼?”
“不打。”
“一次都沒打過?”
“打過靳華洋一拳。”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