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泠城氣溫驟降,很難有零下十五度至零下二十度的暖和天氣,氣溫基本固定在零下三十度。
嗬氣成霜都是小事兒,用趙興旺的話說,媽的早晨洗漱完出門,鼻毛都能給我凍上。
天氣是冷了些,可談了戀愛的黎簌在寒冷裡,心懷一腔少女的溫柔。
她突發奇想,想要給靳睿親手織一條圍巾。
多怕冷的人啊,以前上學時她開個窗他都說讓她快點關上。
他可太需要一條溫暖的、出自女朋友手的圍巾了!
但黎簌現在下班時的閒暇時間,幾乎都泡在靳睿家裡。哪怕她回家,靳睿也會跟著她過去。
天天形影不離的,很難弄出什麼驚喜。
黎簌想了個辦法,所有材料都是網購,寄到公司,在公司午休的時間裡織圍巾。
泠城市的供暖好,屋子裡非常暖和,其他同事都是在午休時抓緊時間補覺,隻有黎簌一個人坐在工位上,眉心緊蹙,盯著手機裡靜音播放的教學視頻,和她買回來的幾團毛線做鬥爭。
有時候同事趴在桌上睡得昏天暗地,頂著一臉壓出來的毛衣印子睜眼,看見黎簌哭喪著臉,正在把織好的毛線拆掉。
同事笑著打趣:“小黎簌乾什麼呢,這是又織錯了?”
換來黎簌蔫巴巴的一聲“嗯”。
人事部門的姐姐有一次中午過來他們部門串門,看見黎簌放在桌邊腳下紙袋裡露出來的粗棒針,問黎簌是不是在織圍巾。
黎簌說是,但又不太會,總是織了拆、拆了再織。
效率實在很低。
她還想著聖誕節送給靳睿呢。
人事部門的姐姐說:“嗐,你問我啊,我是織圍巾老手了,初中就給我喜歡的男生織過,高中、大學也織過,這個我在行。”
其他同事問,姐那你男朋友很幸福啊,每年都能一有一條新圍巾。
那位姐姐一挑眉:“誰告訴你們,是送給同一個人的了?”
這話引得辦公室一陣笑聲,等大夥兒漸漸睡去,兩個姑娘才開始湊在一起織圍巾。
有了人事部門的姐姐幫忙指點和示範,黎簌效率有所提升。
但不知道是第一次織不熟練,還是心急著想趕工針腳有些粗糙,織出來沒有她想象的好看。
臨近12月底,黎簌公司開始加班。
那陣子靳睿他們也很忙,和楚一涵他們幾乎沒有時間好好碰麵聊聊天,上一次一起吃飯還是大半個月前,當時約好了聖誕節這天晚上在再好好聚聚。
聖誕節這天是星期五,圍巾趕在當天中午織好了。
確實不如買的那樣平整好看,黎簌卻有些得意地想,她這可是獨一無二的圍巾,花錢也買不來的。
羊絨毛線挑了最好最貴的,顏色也是選來選去挑了好久,才選了“木槿色”。
這顏色和靳睿之前的每一條圍巾顏色都不一樣,有點像灰色調的淺卡其。
反正她是覺得不錯的!
如果靳睿不喜歡,她就用這個圍巾把他的腦袋勒掉!
晚上下班時,黎簌看了眼手機裡的群消息,楚一涵、趙興旺和曹傑早已經到靳睿家集合了,興高采烈地艾特她,說讓她加完班快點回,他們要開始準備聖誕大餐了。
黎簌還有任務沒完成,給他們回了幾句,又繼續工作去了。
等她忙完,周圍也陸續有其他同事挪動椅子,起身換衣服,準備離開。
黎簌也換上了羽絨服,按亮手機才看到,半小時前,靳睿發來過信息。
說是讓她忙完直接下樓,他在樓下等她。
群裡楚一涵也說,大餐已經準備好了大半,等她回家。
嘿嘿。
有朋友真好。
有男朋友真好。
她真幸福!
黎簌快樂地回了一句:
【馬上下樓!】
沒整理自己,黎簌拎起包包,抱上給靳睿織好的圍巾,邊和同事告彆邊跑,一路跑進了電梯間。
靳睿看過黎簌回複的信息,還沒到1分鐘,電梯門打開,可愛的姑娘從電梯裡衝了出來。
這姑娘羽絨服的拉鏈都沒拉,斜跨包包背得也亂七八糟,把羽絨服帽子壓成了兩半;手裡抱著一團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可能是蓋腿的小毯子吧?
一整天工作下來,她額前碎發有些散亂,笑容卻明媚又好看,仗著電梯裡隻有她自己,直接撲進他懷裡,仰頭,快樂地和他說:“久等啦!男盆友!”
她這樣子過於可愛,靳睿就想逗逗她,攬著她的腰,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好像是有點久呢。”
但下一秒,柔軟的小姑娘就炸毛了:“那誰讓你出來不和我說一聲的,你要是問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出來這麼早的!怪你自己!”
狠話放完,又來拉他的手:“樓道裡冷不冷?其實你可以上樓的。”
靳睿笑著,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上樓不行,到時候讓你們老板瞧見,誤會你偷懶不給你升職怎麼辦?”
“那倒是,我可是很受器重的!”
“那等你升職加薪,來養我。”
黎簌瞪眼:“你太大手大腳,養不起!”
“手裡拿的什麼?”
黎簌立馬興奮起來,拎起懷裡抱著的一團毛線:“靳睿,聖誕快樂,我給你織了一條圍巾,快戴上試試。”
“自己織的?”
“對呀!怎麼樣怎麼樣?你喜歡麼?”
“非常、非常喜歡。”靳睿滿眼都是笑意。
他摘下脖子上的圍巾,戴上黎簌織的這條。
走廊裡有一排鏡麵牆壁,靳睿就站在鏡子前照了照,說比任何一條他買來的都好看。
黎簌知道,其實是沒有的。
她手裡拿著靳睿摘下來的圍巾,不對比不覺得,一對比就知道了,人家大牌子的圍巾確實做工質量和顏色都很好看。
但靳睿喜歡,她就也覺得高興。
“全世界隻有這麼一條,黎簌手做,你這是撿到大便宜了你知道麼?”
“知道。”
黎簌對浪漫方麵稍顯“直男”,織了圍巾也沒有精細包裝,就團了一團抱在懷裡就送出去了。
而且她也不是一個含蓄的女孩,發現靳睿真的很喜歡,並且完全沒有摘下來的意思後,便開始邀功:
“你要好好珍惜這個圍巾,我可是特地為你學的呢。”
“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加班麼,中午我一次覺都沒睡過,一直在織圍巾。”
“毛線顏色選得好看吧?我挑了800多家!”
......
因為上班,她塗了一些口紅。
唇上染著據說是什麼“乾枯玫瑰色”的色號,確實像飽滿的玫瑰花瓣,一開一合。
靳睿想吻她,但電梯門響了一聲,幾個人從電梯裡走出來。
是黎簌的同事,看見她,笑著和她打招呼:“小黎簌還沒走呢?男朋友都來接了還不回家?”
“馬上就走啦!聖誕節快樂呀。”
“聖誕節快樂小黎簌。”
幾個同事目光落到靳睿身上,靳睿對著他們輕輕點了點頭。
同事們立刻笑起來:“圍巾戴上了呀,什麼時候結婚,記得給我們準備喜糖。”
這話是對著黎簌說的,但黎簌沒好意思回答。
倒是靳睿,含笑應下:“還在努力,等她答應,喜糖一定送上。”
同事們很開心,說著“靜候佳音”“聖誕節快樂”之類的話,先一步走了出去。
黎簌揪一揪靳睿的袖口:“我怎麼沒答應呢,我都說了做成戒指了。”
之前靳睿送的那顆鑽,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做成戒指。
但靳睿卻說,隻說了做戒指,他也不敢妄自揣測聖心,萬一沒想結婚隻想戴個鑽戒呢?
這話哄得黎簌十分得意,揚起下頜:“這麼說也是,那我就原諒你挑戒托的事兒啦!”
戒指托是他們一起選的。
第一次談戀愛,黎簌對什麼都好奇,也想試試傳說的心有靈犀,她拿著手機看設計師給的幾份草圖,讓靳睿拿著平板看。
想試試兩個人會不會選到同一款,結果失敗了,選的完全不一樣。
靳睿差點被黎簌咬死在沙發上。
最後也還是按照黎簌的意思選了戒指托,但小姑娘說,這事兒沒完,誰讓他和她沒有默契的。
今天這是終於鬆口了,靳睿也就順著她的話:“謝主隆恩?”
“回家麼?”
“先不回呢,我同事給了我咖啡廳的8折劵,隻有今天能用,可以買他們家的聖誕樹造型小蛋糕,我們買幾個蛋糕回去給他們吃吧?”
“走吧。”
咖啡廳就在黎簌公司樓下的左手邊,櫥窗上用白色粉末噴出了聖誕老人和麋鹿的圖案,門口還擺著聖誕樹。
隱約能聽見,咖啡廳裡傳來的英文聖誕歌的聲音。
他們推門而入,門上的鈴鐺叮當響了幾聲,淹沒在熱鬨的聖誕歌裡,咖啡廳的服務生都戴著聖誕帽,看見有客人進來,笑著說“歡迎光臨”。
客人不少,黎簌拉著靳睿排進了隊伍裡。
她看著店裡裝飾的各種紅色、綠色小彩旗,扭頭小聲和靳睿說:“泠城發展得好快呀,你會常去咖啡廳裡喝咖啡麼?”
“沒去過。”
對上黎簌狐疑的眼神,靳睿解釋道,“這些年都很忙,喝過咖啡,基本都是曹傑他們買回來的,沒什麼時間去咖啡店坐著細品。”
“我也沒有去帝都市的咖啡店喝過咖啡。”
黎簌已經完全不為過去感到悲傷了,倒是時時刻刻覺得,他們浪費了好幾年沒有用來談戀愛,“那等我們都有空,找一家咖啡廳,坐上一下午,喝喝咖啡看看書?”
“你會老老實實看書?”
“怎麼不會!上次楚一涵買的漫畫我是不是看完了?”
“......是。”
“那你和不和我一起去咖啡廳?!”
“行。”
靳睿揉了揉她的頭發,“那就等我們都有時間,一起去喝咖啡、看書。”
黎簌感到很快樂。
和靳睿在一起,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期待。
和他做什麼都是開心的。
之前她想要和靳睿一起過聖誕節,但到了聖誕節這天,她又開始期待和靳睿一起去咖啡廳裡消磨時光。
隊伍前麵還有4、5個人,黎簌閒著沒事兒,乾脆用手機裡的地圖,搜起了咖啡廳。
城東居然有這麼多家咖啡廳了?!
還有可以擼貓的。
前些年咖啡還隻能在快餐店裡喝,而且最好的快餐店,就是他們當年吃漢堡合影的那一家了。
現在城東已經有了大商場,有了咖啡廳,還能在聖誕節買到聖誕樹形狀的小蛋糕。
姥爺說得沒錯,日子確實是在越來越好的。
生活也是,越來越好了。
她和靳睿也會越來越好的。
他們還有聖誕樹形的小蛋糕!
黎簌想著她的聖誕樹形小蛋糕,墊腳,視線越過前麵高個子的男生向展櫃裡看了一眼。
小蛋糕剩下得不多,不知道排到他們時,還會不會有了。
黎簌心裡著急,拉了拉靳睿的袖子,把人拽得彎了些腰,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要是排到我們時沒有了怎麼辦?我想要5個,我們一人一個。”
“問問可不可以現做?”
“萬一不可以呢。”
黎簌眼巴巴等著她的蛋糕,想了想,“隻剩下三個也沒關係,我們吃一個,讓楚一涵和趙興旺吃一個,給曹傑自己一個。”
靳睿挑了下眉:“曹傑會覺得受到了暴擊。”
黎簌忍不住笑起來。
自從他們兩對確定了戀愛關係,孤家寡人的曹傑經常向他們四個投來滿是怨念的目光。
入冬之後,曹傑最常掛在嘴邊第一句話就是,“老子這麼貴的毛衣,這麼柔軟的料子,不配有個女朋友枕在我胸口嗎?”
巧得是,隊伍排到到黎簌和靳睿時,真的隻剩下三個聖誕樹形的小蛋糕。
黎簌把小蛋糕都買下來,一直到出門時,想象著曹傑知道蛋糕怎麼分的樣子,她都還在笑。
靳睿把蛋糕的紙袋和黎簌的包都提在自己手裡,拉著黎簌的手,動作自然地把她的手放進自己羽絨服口袋。
本來黎簌以為,靳睿隻是怕她冷。
車子就停在公司樓下,往車邊走的幾步路時間,她感覺自己指尖被套上了一個冰涼的小鐵環。
黎簌頓住腳步,看向靳睿。
她心裡有猜測,眼睛也跟著亮起來:“靳睿,是不是戒指到啦?”
之前定製了戒托,設計工作室那邊說,會儘快把戒指做好發回來。
但沒說具體時間,而且對方聯係的是靳睿,黎簌也就一直等著。
沒想到聖誕節這天能收到她的鑽戒。
路燈下,黎簌一臉驚喜地把手從靳睿兜裡拿出來,指尖上勾著的鑽戒閃著璀璨的光。
“聖誕快樂。”靳睿說。
“我非常快樂!”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外麵下起了小雪,紛紛落下的雪花又細又小,落在黎簌睫毛上,化成水珠。
她眨了下眼睛,自己把戒指戴好:“真好看!靳睿,謝謝,我太喜歡啦!你真好,天下第一無敵大好人。”
戒指戴得是左手的無名指,靳睿摩挲著她的無名指指尖,笑著:“這是,真決定嫁給我了?”
“決定了呀。”
黎簌轉著眼睛想了想,“但你得對我好才行。”
“那是一定的。”
下著雪,車子開得不快,黎簌就坐在副駕駛上,對著自己手上的戒指不停拍照,她還問靳睿:“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我大概設想過。”
靳睿看了黎簌一眼,趁著車子紅燈,突然解了安全帶,湊過去吻黎簌。
他隻是輕輕吻了吻她的唇。
小姑娘立馬驚呼,巴掌劈裡啪啦往他胳膊上甩:“大馬路上呢!你給我好好開車!”
“欸。”
“道路安全第一條,有紅燈也是不行的!你得看著點路,隔壁樓的那個胡大爺,你知道吧?去隔壁市做過手術還是瘸著的那個,聽我姥爺說,他就是年輕時開車撞得!你要是不小心點,我們殘疾了怎麼辦,胡大爺可是住一樓的,我們住6樓呢!到時候瘸著腿都回不去家,得花錢請人背著。”
小姑娘嘮嘮叨叨半天,才發現這個路口紅燈格外長,她感覺到靳睿應該是有分寸的,又要麵子,不想承認自己過於謹慎,在靳睿調侃的目光下,梗著脖子嘴硬:“反正、反正你以後注意著點!司機一瓶酒,親人兩行淚!”
靳睿笑得肩膀都抖了:“那是說酒駕吧?”
黎簌惱羞成怒,但紅燈過去了,靳睿已經發動車子上路了,她又不能打他。
畢竟剛剛教育過人家道路安全的。
靳睿笑完,繼續說他的設想。
他說想要等天氣暖和時,帶她去江城走走,回來之後,也許夏天,也許秋天,日子她來挑,他隨時候著,準備娶她。
黎簌還在假裝生氣,並不理人。
但腦海裡已經在設想著,去江城玩的事情了。
她想了一路,車子快開到家屬樓時腦子裡還在設想江城的景色。
靳睿趁機問她,想要夏天結婚還是秋天結婚?
她下意識回答,為什麼不能在冬天?我還挺喜歡泠城的冬天的......
聽到身旁的笑聲,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上當了。
黎簌咬牙切齒:“靳狗!你給我等著!”
被口頭威脅了,但靳睿是笑著的。
誰說他沉著冷靜?
黎簌答應和他結婚,他當然會高興會激動,車速都跟著提升了一些。
身旁的小姑娘看見時速表,還納悶:“怎麼這麼著急?”
靳睿輕咳了一聲,說是怕趙興旺和曹傑把廚房炸掉。
等車子穩穩停在機械廠家屬樓樓下,黎簌就開始摩拳擦掌。靳睿剛熄了下車,她已經追上去準備“掐死他這隻膽敢嘲笑她的狗”。
兩人一路從樓道裡鬨著,跑上6樓。
靳睿也是有意讓著黎簌,總是隻比她快那麼一點,挨了幾下子,邊笑嘴裡邊說,“我錯了,我的我的,我的錯”。
泠城的聖誕節不怕沒有氛圍,這一天的雪總是斷斷續續下個不停,兩人跑到6樓過廊時,黎簌試圖用她的小細腿絆倒靳睿,靳睿怕她傷著,乾脆順勢倒在過廊厚厚的積雪裡。
他輕輕拉了她的手腕,黎簌摔在他身上。
黎簌當然是不服的,兩隻熱乎乎的小手,佯裝著往靳睿脖子上卡:“還敢不敢惹我了?”
“不敢了,不敢了。”
“帶著我織的圍巾還敢和我叫囂,靳狗,爸爸今天就教教你怎麼做人!”
小姑娘頭發稍顯淩亂,被風吹得耳廓微微泛紅。
靳睿伸手,幫她把額前的頭發理了理,然後扣著她的後頸抬頭,吻住那雙喋喋不休的唇。
黎簌瞬間就軟了,閉上眼睛配合地同他接吻。
剛才說的“教做人”,意思一下就曖昧起來。
吻了一會兒,靳睿停下來,幫她擦掉嘴邊的濕痕,笑著:“外麵冷,回家吧。”
黎簌小聲“嗯”了一聲。
靳睿拉了黎簌一把,兩個人從積雪的過廊裡站起來,互相拍打著粘在對方羽絨服上的雪。
黎簌犯壞,捏了一小點雪往靳睿脖子裡塞,靳睿就開了個不葷不素的腔,帶了些痞氣問她:“是不是沒親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