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儘快還的!”
趙興旺走後,靳睿回到臥室,黎簌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發起床呆。
她頭發厚,總有小碎發長出來,不長不短的那種。梳辮子時梳不起來,總是翹在頭頂的。
睡一覺起來,碎發更是淩亂,立著幾撮,像小WiFi,呆呆的。
沒睡醒時的黎簌很可愛,雙目無神地落在靳睿身上,喃喃問:“我好像聽見趙興旺的聲音了,他怎麼來得這麼早?蹭早飯麼?”
“借一點錢。”
靳睿湊過去親她,“確定要買李紅萍的房子了,取了錢準備去交定金。”
黎簌還沒完全清醒,揉著眼睛說:“那太好了,我就可以天天下班都去找楚一涵......”
“那我怎麼辦?”
“你找趙興旺去唄。”
“我想找你。”
才6點多,離上班時間還早,靳睿倒回床上,盤算著時間,去吻黎簌,“做麼?”
黎簌沒睡醒,帶著點剛起床的小嬌氣。
過程中凶凶地咬他的肩膀和手臂,又因為某種力度,不得不鬆口,哭唧唧地命令靳睿慢一點。
小姑娘昨晚才剛沐浴過,一身花香沐浴露的味道。
她有種渾然天成的嬌,不用刻意,就讓靳睿覺得要命。
折騰了一早晨,靳睿抱著黎簌去洗漱,又在吃過早餐後,開車送她去上班。
“我要走啦,晚上見。”
黎簌拎著她的小包,跑下車,沒跑出去幾步,聽見身後有關車門的聲音。
她在冬季早晨的冷空氣中回頭,看見靳睿大步向他走來。
早晨所有親密的鏡頭在腦海裡閃過,下一秒,他張開雙臂擁抱她。
“晚上見。”靳睿說。
等電梯時,後跑進來的女同事一見麵就挎住黎簌的胳膊:“我可看見了,剛才和男朋友擁抱了吧?你男朋友真帥!”
黎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手機在羽絨服口袋裡震動,靳睿發來兩條信息:
【晚上下班來接你。】
【距離下次見麵,倒計時時。】
黎簌沒忍住,抱著手機笑起來。
好像有靳睿在,生活總是甜蜜的。
這是新年後複工的第一天,本該像辦公室裡所有同事一樣,懶洋洋地吐槽說新年假期過得太快,順便帶著點消極怠工的意思。
但她一整天都好開心。
尤其是在下班走出電梯,一眼看見等在一樓的靳睿時。
他穿著早晨那件白色的羽絨服,手裡拎了個精致的小盒子,裡麵居然是一隻小熊造型的蛋糕。
他擁黎簌入懷,在她耳邊說,工作辛苦了。
黎簌就覺得,一點都不辛苦啊,好幸福好幸福呀!
和靳睿在一起太開心,連黎簌這種缺少詩情畫意的大腦,都在某天和靳睿拉著手走過泠水河上的石橋時,想起沈從文老先生的一句話: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隻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其實具體的她記不清,拿手機查了一下,找到完整一句。
她把這話說給靳睿聽。
隻不過,還沒等靳睿為她難得的浪漫感動,他們先看見了迎麵走來的人——
一頭紮眼的紅毛在冬日陽光下閃閃發光,大冬天的隻穿了件薄款羽絨服,這種打扮,好熟悉......
走近了的紅毛男人一怔:“黎簌?”
黎簌也是愣的:“呃,方鹿鳴?”
高中時的學長方鹿鳴,最後一次交集十分不愉快,要不是她拉著,靳睿能把他打成豬頭。
現在在石橋上迎麵相遇,方鹿鳴先看見黎簌,才注意到她身邊的靳睿。他似乎有些尷尬,瞄了眼黎簌放在靳睿口袋裡的手,說了句“再見”,就匆匆走了。
黎簌也有點尷尬,好不容易想要浪漫一次的,居然遇上高中時候的追求者。
她怕靳睿不開心,試探著打破沉默:“方鹿鳴居然還是那麼喜歡紅頭發,哈哈哈哈......”
乾笑幾聲,扭頭,看見靳睿正含笑看著她。
他說,好像還真是,遇見他時他總是紅毛的。
“什麼叫‘總是’?”
黎簌好奇,“畢業以後你還遇見過他麼?在什麼地方?”
“在滑雪場,他去應聘過。”
“錄用了?”
“沒。”
黎簌踩扁一坨路邊積雪,笑話靳睿:“靳睿睿,你公報私仇呀,那都是高中時的事情啦,你怎麼現在還記仇呢。”
靳睿大大方方承認了:“稍微有點這個因素,不過也確實是他自己履曆不夠優秀。”
上了幾天班,正月十五那天,正好是星期五。
下班的黎簌走出辦公樓,公司樓下兩輛車,都是她熟悉的車牌和車型。
曹傑和靳睿各自開了車子,帶著趙興旺和楚一涵,還有留在泠城不舍得走的曉東。
兩輛車子的後備箱裡,拉著滿滿登登吃的喝的,還有黎簌買的那個很受歡迎的日式烤爐。
一群人開車出發,去滑雪場。
黎簌要在滑雪場山頂的空地上放孔明燈。
給姥爺,也給小羽阿姨。
路上,靳睿問黎簌:“餓不餓?紙袋裡有點心。”
楚一涵和趙興旺在曹傑那輛車上,靳睿車上隻坐了穿得臃腫的曉東。
聽見靳睿問話,曉東懶洋洋地打趣:“彆隻問小嫂子啊,我不是人?”
靳睿懶得理他,曉東就捏了嗓子:“人家餓餓,好餓好餓呦~~~”
黎簌其實不太餓,公司裡同事人都很好,下午還給她拿了小餅乾什麼的吃。
她把靳睿給她買的小點心遞過去:“吃不吃點心呀?靳睿買的。”
後視鏡裡,曉東能看見靳睿瞥了他一眼。
倒不是說兄弟摳門,這點心換個場景,曉東就是想要一箱子,靳睿也肯定掏錢。
但這個是他給黎簌買的,曉東覺得,他吃一口,能暴斃。
於是笑著:“嫂子,不敢不敢,逗阿睿玩的,真沒餓呢。”
這是黎簌回泠城的小半年裡,第二次來滑雪場。
到滑雪場時已經有些晚了,是非營業時段,隻供自己人走員工通道進出。
其實黎簌希望滑雪場的人不記得她了,上次來時,她是第一次滑雪,都知道是靳總的女朋友,她跟著靳睿學了半天,還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以前在學校簡易的溜冰場裡滑過冰刀,絕對沒問題。
結果踩著滑雪板在兒童區,眾目睽睽下,摔得慘不忍睹。
還有工作人員看不下去,在她回休息區時,送來了跌打損傷的噴霧。
非常丟臉。
不希望被人記住。
他們要在滑雪場過夜,帶過來的東西特彆多,沒用黎簌和楚一涵兩個姑娘幫忙,四個男生手裡提的全是東西。
滑雪場的值班經理是個有眼力見兒的,趕緊帶著人過來一起提。
楚一涵因為工作關係,常過來,這些人也就隻是打招呼。
看到黎簌,經理忽然笑了:“哇,靳總盼了好久,未婚妻終於肯來了啊?”
“啊?”
怎麼、怎麼叫她“靳總的未婚妻”呀?
上次不還說她是“靳總的女朋友”的麼?
等經理搬著東西走了,黎簌才扭頭看靳睿,“誰教他們這麼叫的?未婚妻?”
“問曹傑。”
他們這個滑雪場,除了原則性問題,工作氣氛其實很輕鬆。
尤其是中上層,經常湊在一起開玩笑。
有時候曹傑那個大嘴巴,會和其他人說起靳睿。
和人家說,你們靳總厲害了,快要當新郎了,現在幸福得像花一樣,就我一個孤家寡人。
所以也常有人問,靳總,未婚妻什麼時候來檢查檢查你工作呀?
靳睿會笑一笑,回答他們,我倒盼著她來。
所以黎簌就成了“被靳總日夜期盼著過來的,未婚妻”。
黎簌臉皮薄,悄悄問靳睿:“那你怎麼不管管他們,這麼叫多不好意思呀。”
靳睿揚眉:“會麼,我覺得這種環境,有利於我工作。”
“什麼環境?”
“常有人提起你的環境。”
小烤爐很好用,什麼東西放上去烤一烤都會變得好吃。
這晚其實該吃湯圓,可他們幾個發明了新吃法,把湯圓放在麵包片上烤過吃。
靳睿買了很多孔明燈,黎簌拿著燈就想往外麵跑,被靳睿揪著衛衣的帽子把人揪回來,塞了一支馬克筆在她手裡。
“外麵冷,在屋子裡寫完,再出去放吧。”
黎簌把孔明燈都打開,攤在靳睿辦公室的桌麵上,像寫小作文一樣,認認真真給姥爺和小羽阿姨寫信。
中途曹傑過來,看見燈麵密密麻麻的字跡,“呦嗬”一聲,笑著:“你這像寫符咒似的。”
“算是符咒吧,我在告訴姥爺和小羽阿姨,希望他們保護靳睿。”
黎簌撇撇嘴,“靳睿和我不一樣,他心思很深沉,有什麼事情會自己想好解決辦法再說。不像我,一有事情就會去找楚一涵你們聊,說出來心裡就不會難過了。”
他一定有過很多隱忍的難過。
隻是從來沒說而已。
靳睿是什麼性格,做兄弟的曹傑自然是知道的。
曹傑手裡的竹簽上還戳著一串掌中寶,聽完黎簌的話,怔了一會兒,才笑著:“有你在,他不會難過的,放心吧。”
那天他們在滑雪場山頂的空地上打雪仗、堆雪人。
黎簌團了個大雪球,想去砸靳睿,跑過去,先被製住了。
雪球掉在地上,碎成小塊塊。黎簌心疼極了,揚言要把靳睿這個狗打倒,完全忘了自己剛才寫孔明燈時,心疼自己男朋友心疼得差點落淚。
她是技不如人的,而且力氣也不如人。
但有靳睿讓著她,黎簌也憑借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把人絆倒在蓬鬆的雪地裡。
靳睿躺在雪裡,仰頭就是一片星空,像夜幕綴了碎鑽,十分好看。
更好看的是黎簌。
這姑娘把人絆倒後,又慌慌張張地蹲在她身邊,探頭擠入他的視線裡,和漫天星空一起。
明眸善睞。
唇紅齒白。
靳睿枕著雪,忽然很想和她接吻。
黎簌哪裡知道靳睿的心思,她是有些著急的,一連串發問:“怎麼了靳睿?你是不是傷著了?怎麼不起來呀?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磕著你了?”
對上靳睿滿眼笑意,她才鬆了一口氣,捏他的胳膊:“哼,你裝傷,奸詐!”
“沒裝。”
“那你怎麼不起來?”
靳睿直視著黎簌的眼睛:“在看我的星星。”
他那目光太深情了,黎簌有點情不自禁,在他勾手時,順從地低頭和他吻在一起。
在冰天雪地裡,她把手按在靳睿胸腔上,隔著羽絨服和毛衣,仍然感覺到他強有力的心跳。
“靳睿,你真的沒受傷麼?”
“倒也沒有那麼‘不行’。”
黎簌現在知道什麼是“不能說男人不行”了。
前些天靳睿著涼,稍微有些咳嗽,她隨口說他身體不行,得到了靳睿意味深長的目光,在當天夜裡,他身體力行,告訴她什麼叫“行”。
所以靳睿忽然這樣笑著調侃她,得到了黎簌幽怨的一瞥。
星群就在頭頂閃著,滿地潔白蓬鬆的雪。
黎簌撈起一捧雪去砸靳睿,被他靈活躲開,兩人笑著鬨著,一路在雪地裡留下腳印。
黎簌不知道踩到什麼,崴了一下腳,不嚴重,但靳睿執意要背著她,她也就乖乖爬上靳睿的背。
被背起來還不老實,知道靳睿體力好,不怕鬨,她就摟著靳睿脖頸,在人家背上躥了一下,模仿過去趕毛驢的聲音,“嘚,嘚,駕!”
靳睿笑她幼稚,她就在人家背上得意洋洋:“那你把我丟雪裡啊,讓我瘸著腿爬回去,彆理我了。”
他的回答是她意料之中的寵溺:“那哪兒敢。”
楚一涵捧著一杯熱茶站在窗邊,看著空地上鬨著的黎簌和靳睿,扭頭叫曹傑和曉東:“快來看美景。”
曹傑和曉東才不上當,兩人吃著烤好的紅薯片,眼皮都不抬:
“不去,一定是狗糧。”
“還是那種吃一顆撐三天的。”
楚一涵靠在窗邊笑起來,指揮趙興旺:“趙墩兒,手機給我。”
真的是美景,她要幫閨蜜拍照留念。
沒過幾分鐘,靳睿背著黎簌回來了,兩人脫掉羽絨服,重新坐回烤爐旁。
曉東他過幾天準備回江城去了,靳睿點頭:“那幾天我忙,曹傑送你去機場吧,再過一兩個月,我也回去一趟,帶黎簌一起。”
烤爐上烤著的紅薯發出甜絲絲的香氣,窗外漸漸飄起雪花,靳睿始終拉著黎簌的手,慢慢同大家說起,他們兩人今年的計劃。
那都是前些天晚上,他們在相擁著入眠前,一點點商量出來的。
等下個月或者下下個月,他們要一起去江城走走,帶黎簌去看看江城,吃一吃當地的小吃,也去看看陳羽。
從江城回來,他們要把靳睿家和黎簌家打通,重新裝修一下。
但姥爺那間屋子,仍然還留著,他的那些心愛的、舍不得丟掉的小物件,他們也要幫他保存好。
房子裝修好,也許就到冬天了。
他們準備,在冬天辦婚禮。
過些天曹傑爸爸的朋友要在泠城投資一個溫泉酒店,用曹傑他爸的話說,現在他們那群老夥伴的圈子裡,都以在泠城有投資為驕傲,覺得這地方很美,誰要是說在泠城還沒點什麼事業,那都是要被鄙視的。
溫泉酒店曹傑爸爸也占股,前天還打過電話來,和靳睿說,阿睿啊,叔叔聽阿傑說,你和小揪揪想要在冬天舉行婚禮?很好,泠城的冬天真的是美呢,正好叔叔有個朋友要和叔叔一起投資溫泉酒店,我們進度快一點,到時候酒店裝修好,你們就在酒店舉行婚禮,也是很好的。
這事兒問過黎簌,她很快樂地同意了。
“好像山底下有人開始放孔明燈了。”曉東看著窗外說。
黎簌馬上起身:“那我們也去放吧!”
靳睿幫忙拿著幾盞孔明燈,和黎簌一起走到門口,小姑娘又往回跑,說是要去拿馬克筆。
“不是寫完了?”
“我忽然想起一句話,想要加上!”
黎簌再回來時,拿了一盞新的孔明燈。
她在上麵重重寫上——
姥爺,小羽阿姨,對不起,我已經迫不及待嫁給靳睿啦。
就不等你們托夢同意了哦,今年冬天,我就要嫁給他!
悄悄告訴你們,我好愛靳睿呀!
希望下一個冬天快點來!
其他人已經粗略收拾好廚餘,各自洗漱睡覺去了。
隻有黎簌和靳睿站在門口,看著孔明燈晃晃悠悠飛上天,靳睿問她寫了什麼,黎簌故意說:“我不告訴你。”
靳睿把人捉進懷裡,禁錮住,邊親她邊嗬她耳側的癢癢:“說不說?”
“啊!靳睿你混蛋!哈哈哈!”
“說不說?”
“就不說哈哈哈,靳睿你哈哈哈,我說!”
“說吧。”
黎簌笑得喘不過氣,整個人撲在靳睿懷裡,狠狠咬了他胳膊一口,才說:“我和他們說,我很愛你。”
“我也愛你。”
靳睿吻她,拖著她的臀把人抱起來。
他們一路接著吻,回到滑雪場靳睿以前經常留宿的一間宿舍,他踢上門,抱著她倒進床裡。
床板不堪負重,“吱嘎——”,一聲長響,在郊區寂靜的夜晚,格外安靜。
兩人在黑暗裡對視一眼,忽然一起笑了。
黎簌把頭埋在靳睿胸前,笑得不行:“希望曹傑不是住在隔壁。”
他們隻是在床上笑,還什麼都沒做,床板又是幾聲“吱嘎”亂響。
靳睿想了想,也笑起來:“他還真就在隔壁。”
床板的聲音,果然引起了隔壁曹傑的不滿。
也許曹傑腦補了一出激情戲碼,很快發信息給靳睿:
【阿睿,你做個人吧!】
【彆的不求,隻求你們時間稍微短點行麼,不丟人,真的。】
【為兄弟的身心健康想一想吧!】
【兄弟還沒有女朋友呢!】
反正也沒有睡意,明天又不用上班。
黎簌和靳睿乾脆爬起來,敲響曹傑的門,三個人拿了零食湊在一起聊天。
黎簌問曹傑:“那你要是找女朋友,想要找什麼樣的?”
曹傑想了想:“不知道,不過,希望能像你倆這麼恩愛吧。”
後來黎簌在兩個男人聊工作時,靠在靳睿身邊,打著嗬欠翻開手機備忘錄。
日記本在家裡,她隻能暫時寫在手機上。
正月十五,星期五:
曹傑說,如果找女朋友,希望像我和靳睿這樣恩愛。
忽然覺得,“恩愛”是個好溫暖可愛的詞呀。
那我希望我們,永遠恩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