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慕東勉強地跟著勾了下唇：“好，我也想多了解咱閨女。”
霍總由於過於失魂落魄，所以並沒注意到口袋裡手機的輕響，完全沒發現親子鑒定的電子版結果已經加急發了過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失望。
昨晚江朵朵說“爸爸要去給她找親媽”，今天那個姓林的說“江禮和前妻很恩愛”，現在江禮又要去朵朵出生的醫院。……該不會真能碰上一個跟江禮一起回憶往昔的女人吧？
好在，等候室裡隻有他和江禮兩個人。
華醫生帶的研究生客客氣氣地告訴他們：“老師還在路上，不過您要的資料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稍等一下，我去拿過來。”
江禮：“好的，麻煩了。”
隻是看看資料嗎？霍慕東感覺這不像是跟朵朵生母約好的樣子，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
他現在期望值拉得很低，已經不寄希望於江朵朵是他親女兒的奇跡，其實不管朵朵是誰生的，他都願意愛屋及烏，給她最好的教育、最多的父愛，讓她健康成長。
誰讓他喜歡江禮呢？
倆人各懷心思，等待資料的工夫誰也沒說話，時間被拉得無比漫長和安靜。
“江禮。”霍慕東忽然問，“你是被我掰彎的嗎？”
這問題沒頭沒腦的，江禮有些詫異，但還是輕聲說：“算吧。”其實他從小就對女孩子沒有悸動的感覺，但他的前半生都在溫飽線上掙紮，實在無暇顧及情情愛愛這種高級的需求，確切地明白取向，還真是拜霍慕東所賜。
雖然五年前那個晚上，他是錯喝了藥物，但後來身體的顫栗和精神上的快，感，都是真實的。從某種意義上說，霍慕東替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感受到霍總那難以忽視的視線，江禮有些難為情地遊移了目光，長睫輕顫：“是你為我啟蒙的。”
本該感到甜蜜，可霍總卻如墜冰窟，更內疚了：果然，是自己給他一個好好的直男強行掰彎了，人家原本是喜歡女人的！現在他還有什麼臉去跟江禮的白月光相比較呢？
愧疚和嫉妒像兩把火，輪番炙烤著霍慕東的心。
不多時，華教授的學生去而複返，將資料交給他們。
江禮道了謝，招呼霍慕東一起看。
可惜霍總滿腹愁緒，對江禮前妻如何替他孕育了女兒，並沒太大興趣，隻是看到江朵朵小朋友胚胎期的影像時，才稍微有一點動容。
那麼小小的一個胎兒，小手手小腳腳都已經成型，生命起始的模樣原來如此神奇，霍慕東感到心底一片酸楚的柔軟。
說實話，他挺喜歡江朵朵的，更神奇的是，他對這孩子有種天然的保護欲，在小家夥被幼兒園小朋友排擠欺負的時候，他心疼得怒火中燒，想都沒想就衝過去給她撐腰，換做平時，他可不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
霍慕東覺得這是緣分。
無論從他和江朵朵有緣的玄學角度，還是從他喜歡江禮而對朵朵愛屋及烏的現實角度，霍慕東都對江朵朵小朋友討厭不起來。
可此時，聽著江禮如數家珍地跟他講解朵朵還在肚子裡的趣事，霍慕東又控製不住地泛起滿肚子酸水。
“朵朵胎動比較晚，是個懶孩子，十八周才能感覺到她。”江禮滿臉愛意，然後疑惑地看向毫無反應的霍慕東：“你不覺得神奇嗎？”
“是很神奇，可惜我沒參與她的成長。”霍慕東酸溜溜地說。
他如果是女的，他也能給江禮生孩子，他身體更強壯，說不定能給他生對雙胞胎。
可他心中
有愧，此刻不敢太過於明目張膽地吃醋，隻得憋屈地附和。
奈何江禮對他的態度還是不太滿意，聊了好一會兒，江禮忍不住問：“霍慕東，你真的看懂這些資料了嗎？”
霍總悻悻的：“不就是檢查單麼。”
江禮：“……”
江禮歎息，直說道：“其實——”
可剛吐出兩個字，門就被推開，華教授笑容滿麵地進來：“江禮，好久不見！不好意思啊，研討會結束得晚了一些，耽擱了時間。”
“沒關係。”江禮笑道，“華老，我隻是來取資料，想著很久沒見，拜訪一下您。對了，這位就是……我愛人。”
“哦？”華醫生驚訝地上下打量霍慕東，“你們……哎！挺好挺好，早該這樣，江禮，我當年就勸過你，早該告訴他。”
“？”霍慕東聽得一頭霧水。
華醫生兀自拿起那些資料，一邊翻一邊說：“為了保護你的隱私，這些資料都是加密的，我忙著整理數據，又給你做後續檢查和身體監測，加上你再三拜托我不要泄露個人信息，所以我推遲了三年才發布論文，沒想到今天你竟然主動揭開秘密，看來你們修成正果了，恭喜啊。”
江禮含笑點頭，霍慕東卻石化般定在原地。
霍總聲線因激動而發顫：“華……華教授，您剛才說什麼？什麼論文？推遲了三年……是不是那篇23年發表於HumanReproduUpdate的男性生子論文？”
華醫生意外地推推眼鏡，讚賞道：“功課做得不錯，連論文都研究了。”
“所以……所以朵朵是江禮，是江禮親自生的？是真的，我沒猜錯，不是自作多情——”霍慕東又驚又喜，可看向江禮時聲音卻一下子哽咽了：“她，她真是我的孩子，對嗎？你給我生的？”
“所以，你才反應過來嗎？”江禮無奈道，“剛才那些資料你果然沒看懂？”
話音未落，江禮就猝然被拉進一個擁抱，霍慕東抱得太緊，那力道像是想把江禮揉進身體裡似的，江禮蹙了蹙眉，但沒推開他，反而順勢在霍慕東寬厚的背上拍了拍。
華教授詫異地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
直到霍慕東終於從激動中回過神來，才放開江禮，不好意思地跟華醫生點點頭。
華教授笑道：“看來你們感情真的很好。”
“我以為你們認回女兒，被血緣親情驅使著，才破鏡重圓，沒想到霍先生現在才知道真相。真令人詫異，但更讓人感動，我一把年紀，又相信愛情了。”華老自認用到了年輕人的潮流語言，俏皮地跟江禮眨眨眼。
華醫生不但幫他們把江朵朵小朋友的所有資料裝訂成冊，還在霍總的追問下，事無巨細地說了當年江禮懷著朵朵時的境況。
包括但不限於各項身體數據、男人懷孕生子的辛苦，還有江禮當年如何孤獨無依，如何辛苦掙紮在溫飽線上。
霍慕東越聽臉色越不好看，連之前因為得知女兒
身世的興奮都被衝淡，直到告彆華教授，他的情緒還是有些低落。
江禮反而安慰他：“沒關係，以前再難，也都過去了。現在我還能遇到你，真的很知足。”
“是我不好，當年應該直接追你。”
“當年你以為我結婚生子了，還怎麼追？這不怪你。”
是啊，當年他們隻是露水姻緣，雖然霍總對江禮動了心，可等查明他不是商業間諜的時候，江禮已經換了城市“娶妻生子”，說到底是造化弄人。霍慕東歎息：“江禮，如果上天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去追你，親眼看到你家庭美滿，親耳聽到你拒絕，我才死心。”
江禮也笑：“那假如上天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就對你死纏爛打，從遊輪一直纏到你家……讓朵朵一出生就有兩個爸爸。”也不會有錯過的五年。
然而這隻是情話，霍慕東還是覺得心疼，他握緊江禮的手，暗暗發誓：一定要給他和女兒很多很多愛，去補償失去的五年。
回去接朵朵的路上，霍總接到談總的電話，問他鑒定結果怎麼樣，霍慕東才恍然想起查手機，赫然看到那條消息：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支持鑒定人為被鑒定人的生物學父親。
除了文字，還附贈了詳細的PDF文件。
“鑒定報告”幾個大字相當顯眼，讓人無法忽視，江禮奇道：“你怎麼想到去做鑒定的？”
霍總不好意思說他因為嫉妒江禮的“前妻”，讓人去調查，結果查到華醫生的論文……說實話顯得他好像很愛吃醋似的……於是，霍慕東一本正經地說：“有很多疑點啊，從她的出生日期倒推，正是咱們倆相遇的時候，還有，朵朵長得那麼像我！連指甲的形狀都一模一樣，遺傳真是強大！”
“……”
江禮忍著翻白眼的衝動：“現在又承認她長得像你了，你不是說我‘前妻’長得很醜嗎？”
霍慕東厚著臉皮反悔：“我那是開玩笑，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朵朵長得多好看啊，那大眼睛，那白皮膚，那長睫毛，跟洋娃娃似的，她繼承的基因肯定都足夠優秀。”
江禮忍俊不禁，懶得拆穿他。
可霍總的興奮勁兒不減反增，一路都在感慨他倆竟然共同孕育了個女兒，幸福得嘴角都放不下去。
“等等！”抵達林澗公司時，霍總忽然扯住江禮。
江禮：“？”
霍慕東目光灼灼地看著他，舔了下嘴唇才說：“你之前說的‘前妻’是指我？”
還記得從前有個加班的夜晚，霍總又雙叒叕吃“前妻”的醋，試探江禮：你還喜歡你的前妻嗎？
當時江禮看著他，篤定地說“喜歡”。
所以，所以……
江禮那麼早的時候，就喜歡他了？霍慕東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燒出漫天的粉紅泡泡。
“霍叔叔傻笑什麼呢？好傻哦！”一道小奶音由遠及近。霍慕東看到自家小女兒，心潮更加澎湃，張開雙臂……抱住
了江禮。
江朵朵：“？”
領著江朵朵小朋友出來的林澗：“……”
乾嘛啊？姓霍的故意跟他秀恩愛？光天化日的，成何體統！
可惜，江禮也笑得很開心，搞得他也沒立場去阻止，氣得林澗去捂江朵朵的眼睛：“少兒不宜，朵朵彆看。”姓霍的真是傷風敗俗！追到江禮，看把他嘚瑟的！
.
江朵朵小朋友最近心情十分矛盾。
她一直盼著自己能像其他小孩兒一樣，也有個媽媽，最近願望實現了，還是她很喜歡的霍叔叔做男媽媽。
男媽媽會帶她去遊樂場玩個痛快，會豪氣地帶她橫掃玩具店，會趁著爸爸不注意，偷偷帶她去吃麥當勞。
江朵朵感覺有了“媽媽”之後，非常幸福。
可男媽媽有時候也挺靠不住，比如朵朵算不明白加減法，而被爸爸罵時，向“媽媽”投去求救的目光，這時候霍慕東一定假裝沒看見，並火速彈起來擦桌子掃地，讓自己看起來很忙……反正不會救她，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大寫的慫。
更讓江朵朵氣憤的是，男媽媽登堂入室沒多久，就露出了可恥的真麵目，想鳩占鵲巢，霸占她的床位！！！
今晚也是江朵朵和霍慕東例行爭床的睡前大戰。
臥室裡時不時傳出：“江滿蹊！！你都快五歲了！還跟爸爸睡覺，你丟不丟人？”
小奶團子也不甘示弱：“你都三十了！還跟我爸爸睡！你才丟人！！！你自己沒有爸爸嗎？”
“哎你個不孝女！敢這麼跟你媽說話！”
“……”
江禮已經麻木了，淡定地塞上耳機，對著筆記本電腦埋頭畫畫。
霍慕東剛搬過來的時候，他還嘗試著從中調停，但後來一大一小都扯著他的胳膊，吵著要他跟他們單獨睡，吵得江禮頭都大了，於是每天晚上都準時鎖上書房的門躲清淨。
……反正，江朵朵八點半準時睡覺，那時候父女倆一定能分出勝負。
今晚是霍總取得了勝利。
他最後用五個睡前故事簽下了和平條約，口乾舌燥地把女兒哄睡之後，第一時間殺到書房，不由分說地把江禮挖回臥室。
霍慕東跟剝手剝筍似的，熟練地把江禮的居家服剝掉，露出白白嫩嫩的筍心，大快朵頤。
江禮被他這過快的節奏弄得有些受不了，發出無力的抗議：“你……慢一點。小心又把朵朵吵醒了。”
霍慕東身形一僵，而後憤恨地咬在江禮的喉結上：“你到底什麼時候跟我回帝都啊？新房都準備好了。”
那邊的新房非常大，預備好了保姆房，不像這邊，育兒嫂來了都沒地方住，沒人看著的小家夥，半夜起夜就會啪啪砸門喊爸爸，險些給正在辦事的霍總嚇出心理陰影。
江禮任由他咬，揚起修長白皙的脖子：“再等一等，來得及，朵朵還有一年才上小學呢，而且工作室搬遷也需要時間，許多畫手都是本地人。”
如果搬遷，畫手可以遠程辦公，但新工作室還是要招一些本地的運營，搬家不是件簡單的事，得從長計議。
“你可以先回去，沒必要一直留在昆市等我。()”
我不，你一天不走，我就在這兒守著你一天。()”
夜很漫長，可跟愛人膩在一起，空氣都散著甜，又感覺長夜旋踵即逝。
第二天是周六，江朵朵小朋友不用上學，但江禮要去一趟工作室，粘人精霍總便帶著孩子陪他加班。
江朵朵感覺霍慕東一定非常招蚊子，每次被他搶贏了床位，第二天她爸爸江禮都一身紅紅的“蚊子包”。
她被兩個爸爸一左一右地牽著手，悄悄揚起小腦袋，偷偷數爸爸身上被咬了幾個包，忽然餘光瞥見個熟悉的身影，江朵朵熱情地喊：“奶奶！”
原來是租給江禮工作室的房東太太，江禮前幾天跟她說好，合約期滿之後就不再續約，估計她是來跟他談這事兒的。
果不其然，房東太太表示一切都好商量，房租也可以再降一降，聽江禮說打算換個城市發展，才終於放棄遊說，又忍不住感歎：“還想把我侄女介紹給你呢，你們郎才女貌真的很配，不過，我有個外甥女在帝都，是研究生，央企工作……”
霍總急忙打斷：“停停停！阿姨，他已經有家室了！”
房東太太不信：“怎麼可能？”
霍慕東熟練地掐了把江朵朵小朋友的臉蛋，江朵朵氣得甩開他的大手，叉腰：“媽媽！你乾嘛？！”
房東太太：“？！”
霍總露出一口白牙：“如你所見，我是孩子媽媽，江禮是我老公。”
“……”
雖說愛人喜歡秀恩愛，感覺挺好的，但被這麼一個一米八幾、襯衫裡肌肉線條隱隱可見的陽光大帥哥當眾喊老公，江禮還是有點想捂臉。
霍總卻愈發慶幸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他是得留在這兒守著江禮！瞧瞧，他家江禮這麼受歡迎，不看著能行嗎？
現在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霍慕東心裡得意得不行，再次強調：“江禮現在有家有室的，過一陣子去帝都就是為了我。”
江禮窘窘地跟已經石化的房東太太道彆，催著霍總趕緊回工作室加班，霍慕東還沒炫耀夠，但謹記“在外要給老公麵子”的至理名言，非常聽話，乾脆一手抱起女兒，一手摟著江禮，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
如果他有條尾巴，一定得意地翹到天上去了。
夏日的天空格外湛藍，薄雲卷出棉花糖的形狀，溫軟的陽光透過樹影，散落在一家三口的背影上，一地碎金都透著幸福的香甜氣息。
【番外2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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