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話不多說就是乾”的二哥的支持下, 裴景書這天如願以償啃到了香噴噴、味道不輸於某味鴨脖的美味雞爪鴨掌。
親媽出品,質量果然有保障!
她還記得博主們的教程都是鹵好的食材,要浸泡在鹵汁裡六個小時以上, 才能真正入味, 她不能直接告訴他們,便拐彎抹角提醒道, “今天鹵了好多雞爪鴨爪呀,也不能一口氣吃完, 要不然先盛一碗出來, 剩下的泡在湯汁裡, 這樣既入味,還不容易壞呢。”
擁有豐富經驗的苗紅旗接受她的建議,並馬上舉一反三,“說的不錯,這鍋湯料裡下的都是好東西,等把爪子吃完過濾下重新保存, 應該能存放一段時間,有機會可以用這湯鹵點彆的。”
裴景書聽得目瞪口呆,又把閃閃發亮的星星眼送給老媽。
她的美人媽媽果然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教程有說這個鹵料保存得當可以重複利用,自己還沒想好怎麼不著痕跡提醒, 媽媽就已經發現了這個問題。
不行,她太崇拜媽媽了!
裴景書連雞爪都不啃了, 圍著媽媽不停吹彩虹屁,“你好聰明啊媽媽,這麼棒的主意怎麼想出來的?一般人哪裡知道還能這麼做呀!”
被閨女不要錢似的吹捧,還吹得這般真心實意, 苗紅旗臉色也難免露出些自得,嘴上卻在謙虛,“這有什麼,你媽不過是節儉慣了。看看給你們鹵這一鍋不下飯的小零嘴,花的香料錢可不少,如果料汁不能重複用,外麵那些賣熟食的能有多少賺頭?”
她以前太過單純善良,對那些個體戶們口口聲聲“真的沒開價,我們就是賺個辛苦錢”的統一話術,將信將疑,當真以為他們辛苦乾這個、還要給人賠笑臉,也就比在廠裡賺得多點,她想著不能不給人家賺頭,每每這時候都不好意思再往下還價。
直到自家孩子也開始乾這行,見識到其中的暴利,苗紅旗簡直眼淚掉下來,對她曾經的單純無知感到羞愧。
如今,苗女士不吝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彆人,看誰都像奸商。
或許這一行真有踏踏實實賺點辛苦錢的,那絕對不包括這些賣熟食的老板們。
目前市裡賣熟食的商家,兩隻手的數得過來,競爭小可客流量卻不小,尤其是小孩,最愛啃雞腿鴨翅這些東西,但凡推個車子去學校門口賣鹵味,放學時間分分鐘被搶光。
那麼問題來了,大家都知道乾這個生意好,為什麼卻沒幾個人跟著學呢?
因為學不了,根本學不了一點。
熟食原材料是最難弄得。
要是跟菜市場的屠夫們打好關係,人家或許願意把豬耳朵豬頭肉專門留給你,可一個菜市場每天才殺幾頭豬,那點東西夠開門做生意的嗎?至於小孩子最愛的大雞腿鴨腿,那真是捧著錢都沒地方買,畢竟市麵上隻有整隻雞鴨賣的,沒聽說誰跑去賣一隻雞腿雞翅的。
所以熟食這一行,必須有點門路才乾得起來。
而動用到了關係才能做的,其中利潤必然也不是他們普通人能想象的。
苗紅旗覺得,或許最悶聲發大財的,就是這些熟食店、熟食攤子,自家老二老三賺到盆滿缽滿,到人家麵前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裴景書不知道親愛的媽媽已經想得這麼遠,她還跟小狗一樣,媽媽腿邊瘋狂打轉搖尾巴,一門心思跟明明可以靠臉偏要靠才華的媽媽貼貼。
她不在意,自有人把苗紅旗的話牢牢記在心裡,斟酌開口:“料汁還可以反複用?那等晚上收攤,我想著去張大哥他們兄弟倆家各送一份鹵爪子,他們嘗著也好吃,說不定以後還會繼續送呢。”
裴景書舉雙手雙腳讚同,“不錯不錯。菜市場好像也沒有專門雞爪鴨爪的,以後還想吃,確實要指望人家幫忙。”
此時此刻,二哥在她心裡再不是無利不起早的形象,他明明是高瞻遠矚、運籌帷幄!
然後,高瞻遠矚運籌帷幄的二哥對她說,“晚上你跟我一起去東西。”
他是直接要求的語氣而非詢問,裴景書猝不及防的瞪大眼睛,“我?”
“小囡你一定要去,因為法子是你琢磨出來的,伶牙俐齒如你,才能繪聲繪色描述出這份美味的來之不易,令人打從心底信服。而且你這麼討人喜歡,有你跟著一起去,我心裡才最踏實。”
平日裡乾什麼都穩如泰山的二哥,突然一臉沒有她加入他搞不定一點的樣子,成功讓裴景書飄飄然起來,當場應允他的請求。
然後,搬了一天磚,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前腳放下東西,後腳又馬不停蹄跟著二哥出門交際,終於抵達第一站——張屠夫的家,眼睜睜看著二哥跟人談笑風生、親熱得仿佛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壓根沒有她插嘴的餘地。
裴景書終於意識到,她又雙叒叕被他忽悠了。
雞賊如二哥,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他一張嘴把彆人一家老小哄得眉開眼笑,哪裡有她的用武之地?
他指定是見不得她在家舒舒服服休息,非得讓她跟他一起加班才舒服。
真是可惡啊。
不過她確實很受歡迎,尤其是張主任一家,他們夫妻隻得了兩個兒子,張主任的妻子一看到裴景書這樣漂亮伶俐的小姑娘就歡喜,上來就拉她的手笑道,“上次太忙,都沒好好和你說上話,以後可要常跟你哥來做客呀。”
連帶著看裴安和這個好哥哥也順眼了,主動邀請道:“你們家手藝真好,味道比外麵買的都香,正適合下酒,不如就留下來陪我們家老張喝兩杯吧。”
裴安和還想客氣兩句,卻看到張主任眼睛亮了,瘋狂用眼神暗示他,“沾你的光,難得你嫂子肯讓我喝兩口,小裴,咱們上桌去。”
張大嫂不是客氣,天氣熱東西本來就留不得,她直接將這盤鹵爪子一分為二,男人們下酒吃,另給配了一碟子炸花生米,還順便叫大兒子去請他爺爺過來。
餘下那份則是他們幾個看電視劇的小零嘴。
裴景書不知道二哥他們數著幾粒花生米有什麼好侃的,她正目光炯炯坐在沙發裡看電視。
電視機呀,大嫂娘家都還沒舍得買的奢侈品,這輩子第一次看,哪怕隻是劇情普通的抗日片,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旁邊,母子幾個使勁邀請她啃雞爪,裴景書擺擺手,“你們自己吃,我在家裡啃得夠多了。”
照張大嫂這個分法,平均每個人啃兩隻爪子,她是來送東西的,再饞也不能搶人家這點啊。
他們邀請幾回終於放棄了,裴景書眼睛始終黏在電視上,沒注意過了多久,一隻小手開始不停往她懷裡塞零食,麥麗素、火腿腸、樂百氏、火腿腸……這些對於生活在糖果廠從來不缺零食的她而言,也是炫不上幾次的奢侈品啊。
哪個這麼豪氣,一股腦兒把它們往她懷裡塞?
裴景書終於舍得把視線收回來,抬頭,就看到張主任六歲的小兒子朝她咧著嘴笑道,“姐姐,請你吃零食。”
不愧是你,小孩哥。
裴景書深深看了眼人不可貌相的小孩哥,趕緊道,“夠了夠了,我就吃這些,剩下的你拿回去,我吃不了這麼多。”
她就在小孩哥的慷慨支援下,邊炫零食邊看追劇,美得很。
要不是明天還要早起搬磚,裴景書都不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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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果然沒有白送,又過了兩天,裴安和去肉鋪進貨的時候,再次收到對方的回禮,他接過掂了掂,這次的量足足有七八斤。
裴安和詫異的看向張屠夫,對方咧嘴笑道,“家裡孩子自從吃了你們的鹵雞爪鹵鴨爪,一直念念不忘,自己家裡燒的都不香了,索性把我們家分的那份也送你們。”
“也行,侄子侄女喜歡吃,我們鹵好了再送過去。”
張屠夫爽朗道,“我不客氣,你也彆太講究,還跟上次送一碗就行,夠他們啃半晚上了。”
這年頭誰家也不富裕,尤其是對好吃的,隻有嫌不夠吃的份。張屠夫這麼說,分明是不想占裴安和便宜。
他們都吃得出來,要把沒丁點肉還一股腥味的爪子,做成比大肥肉還美味的模樣,除了費時費力,錢也不會少花,得下很多香料調料把味道逼出來。他也不能老是白拿人家好吃的。
張屠夫為人爽快大方,裴安和是知道,這次的爪子他也另有用途,便點頭,“那我就收下了,晚上還給你們兩家各送一份。”
裴安和滿載而歸,沉甸甸一袋子的雞鴨爪,看得苗紅旗一半歡喜一半憂,“這次送的雞爪鴨爪多了不少,裡麵還有好些帶肉的雞翅鴨翅。可就是太多了,上次剩的料汁遠遠不夠,還得再調配一份才行。”
裴平洲今天休假,想著母親每天幫弟弟妹妹乾活,還要幫他們帶小兒子、給幾個孩子做一日三餐,他好難得不上班,總不能在家睡大覺,遂從吃早飯就留在這乾活了,一直幫忙到現在。
見母親煩惱,笑道,“反正他倆也不要我去毛紡廠幫忙,那我在這給您搭把手。”
苗紅旗對老大點點頭,“不讓你去是為你好,安和他鐵了心要下海,景書一個學生也沒壞影響,但你得踏踏實實上班,萬一讓認識的人瞧見你也在那兒,再鬨起來,這可怎麼收場?”
裴平洲覺得母親有些杞人憂天,但也沒反駁,好脾氣道,“您說的是,我在廚房幫忙就行,雞鴨爪要怎麼處理,先剪指甲是不是?”
裴安和也積極表現,“媽,今天的鹵汁我來調,您在旁邊看看步驟是否正確。”
他倆都圍著這倒出來裝滿整個洗菜盆的爪子忙前忙後,裴景書無所事事,搬個小馬紮蹲在旁邊圍觀,漸漸開始幻想起來,“這麼多爪子,還有翅膀,又不能留到明天,那不得從中午啃到晚上,我們是不是還要一邊擺攤一邊啃?”
冷不丁聽到妹妹暢想的裴平洲:……
忙著熬鹵汁的裴安和這時也忍不住回頭,“想的真美。這麼多雞翅雞爪,正好拿一部分出來回饋顧客。”
“你是說要免費送顧客?那不就虧本了?不行——”裴景書再遲鈍,細品之下也意識到了問題。
她二哥根本就不是這樣無私奉獻的人,生意好好的突然要回饋顧客,指定是想著更大的利益。
想到這裡,裴景書靈光乍現,大聲質問,“二哥,你之前那樣積極的幫我說服媽媽鹵雞爪吃,根本不是為了我,而是你那時就惦記著可以賣鹵雞鴨爪了,是不是!”
好家夥,這真是下了好大一盤,他還沒當上事業型大佬呢,就先得了大佬的毛病,在自家人跟前也玩花花腸子,雲山霧罩把人都繞暈了,才顯出他最高明?
虧她那麼感謝二哥的拔刀相助,終究是錯付了。
裴景書憤憤不平,殊不知苗紅旗已經在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她了。
估計全家人都看出老二的用意,這丫頭還滿心沉浸在好吃的裡麵,腦子都被那點東西糊住了。
裴安和好笑道,“你教我們鹵出來的雞鴨爪,比外麵賣的熟食都更香,不僅我們自己覺得,但凡嘗過的都誇特彆好吃,越啃越上癮,那說明是個商機啊!而且這鹵味不像鹵肉飯,隻要調配好鹵汁,上手是很快的,我學個兩回大概也能出攤,不至於給咱媽添太多負擔,我們自己就能忙得過來,搭配鹵肉飯一起賣,多增加一份收入,不好嗎?”
在賺錢這種大事麵前,裴景書是很能屈能伸的,當下換了副麵孔,小小抱怨了句,“是挺好,可你為什麼不能一開始明說,把人當傻子哄有意思嗎?”
她自我感覺已經很善解人意,裴安和卻隻覺得巨冤。
他根本沒掩飾過這份意圖,她沒看出來,也不知道多問兩句,這都能怪到他頭上?
算了,這是如假包換的親妹妹,古靈精怪還能帶他賺錢帶他飛,就當財神爺供著吧,點頭,“都怪我,主要是當時也不確定這門生意能否做成,市麵上根本買不到雞爪鴨爪,張主任隔三差五送兩斤給我們嘗嘗鮮也就罷了,要做生意的話,至少每天得準備上十來斤,這不是小數目,我先要確定能不能走通這條門路,才能跟你們透氣,否則若是不成,不就讓你空歡喜一場嗎?”
聽著二哥字字句句為她著想的好意,裴景書輕鬆被哄好了,眨著大眼睛好奇問,“那你現在能確定了?”
“差不多吧。”裴安和還沒正式跟對方聊這個話題,但彼此心照不宣,他覺得已經十拿九穩了。
他說的自信,裴景書可就目瞪狗呆了,“發生了什麼,不就給對方送了幾回鹵雞鴨爪,這就把生意談妥了?”
是她把做生意想得太高端複雜,還是二哥這個注定要擁有存在感的小說男配,劇情偷偷給他開了掛?
看她一副想破腦袋的樣子,裴平洲好心安慰,“想不通就彆想了,反正這些事有老二去操心,彆為難你自己。”
裴安和點頭,“大哥說得對。你今天去大嫂娘家嗎?去的話,順便幫我捎一份鹵好的雞爪,我想著也給許廠長他們嘗嘗鮮。”
“又不是很遠,去是可以去一趟的,但這些雞爪,你不是說要帶去毛紡廠送顧客,還要留兩份送給張主任兄弟,剩下的夠用嗎?”
“夠用了,我們最多帶兩三斤去擺攤,反正是免費的,每人送一個就行。”
裴景書也聽勸的原地放下想不明白的事情,思緒跟著他們的話題走,在旁邊點頭,“不錯不錯,點到為止,白送太多,彆人還以為我們不值錢呢。”
二哥果然是天生做生意的料,這就掌握了饑餓營銷的精髓呀。
裴平洲覺得他倆說的很有道理,便一口答應下來,“行,我幫你跑這趟。”
裴安和卻還沒完,“許廠長這兩年對我的關照頗多,出來後第一次去老領導家探望,就送一份鹵雞爪也不合適,正好上次托朋友買白酒,多要了一瓶,大哥待會把酒也帶上吧。”
裴平洲打趣道,“你送這麼貴的茅台,我都不知道要跟給老丈人準備什麼了。”
裴景書給他支招,“你帶上小寶唄,許伯伯許伯母見了他指定眉開眼笑,比送什麼禮物都強。”
大兒子,小孫子,老頭老太太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