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2)

五條悟之所以出現在橫濱是有原因的。作為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老師之一,他的工作卻並不局限於教書。說實話,一個年級的學生也沒幾個人,成天照顧小孩子也挺無聊的。學生,隻有自己獨立成長,那才是真正的成長。

不過呢,五條悟出現在橫濱並不是因為其他的工作。他來到這裡,是因為接受到了一份訃告。某一天清晨他醒來的時候,昨天半夜裡在他家作弄但不靠近的某種生物留下了書信,說是他的遠親去世了。

這位去世的倒黴親戚叫做繼國緣一。五條悟在查閱了大約一本辭典那麼厚的家譜之後,才發現他和那個繼國緣一的血緣遠到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見。但是,反正很無聊,即使跨越幾個縣市去見見對方也沒有關係。

……見見對方的屍體。

等五條悟到達醫院的時候,他隻看見一張鋪了白色喪布的推床。他沒掀起來看對方究竟是什麼模樣(這是不尊重死人的表現),但廣從白布下突出的那些肢體,他差不多也可以想象出對方骨瘦如柴的形態。

醫生有些怪罪兮兮地小小地責備著五條悟——這位現在才來的親戚,但後來他也隻能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聲。

醫生說:“現在外麵土葬也很嚴格,火葬吧。”他誠懇地提出建議來。在過去,人們可以將自己的親人埋葬在自家的田地裡,去做農活的時候,或是單純的路過的時候,就會看見已經離開了的人們的臉。後來呢,這種做法逐漸被管理了起來。人們要將離去的人的屍體燒成灰燼,把灰燼裝進小小的瓷盅裡……

五條悟說,好啊。

他查到這個遠親唯一的親人,也就是他的雙胞胎哥哥在幾個月前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警方們至今還沒有找到他的身影。這名咒術師則有一種預感,他覺得,在他屋頂上盤旋著並在陽台留下一封書信的生物,或許就與那名哥哥有所關係。

但那也隻不過是大概而已。

五條悟完全不知道這對兄弟之間發生了什麼,他隻知道繼國緣一是因為肺臟破滅而入院的。記錄上說他是吸入了大量的冰粉一樣的東西,那些寒冷的玩意兒凍壞了他的肺。這個病人本身身體就很差勁,再加上外傷帶來的高熱,讓他沒能熬過這個夏天。

“這麼年輕的孩子就這樣離開了……”醫生表示很可惜。但是作為醫生,他已經看了太多人離開了。如果對每一個病人的離世都如此痛苦的話,想必他便沒辦法去當一個認真的醫生了吧。他很熟練地收起了情緒,讓護士帶著五條悟去辦了手續。

女護士好奇地看著這名穿得相當潮流但卻戴著黑色眼罩的男人。躊躇之後她好奇地問道:“五條先生您的眼睛這是——?”因為她發現對方的行動並沒有盲人那邊困難,總之與常人無異。

就在她提問之後那名銀發男性突然拉下了一半的眼罩。

“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嘛。”

護士突然有些明白了。

對方有一雙漂亮的藍色-貓眼,頭發放下來的時候就是一名美男子。

她,已經完全能夠理解了。

——其實完全不是這回事情。

身為咒術世界之外的普通護士小姐沒必要知道這回事情。

在一陣折騰之後,五條悟拿到了屬於繼國緣一的骨灰。好端端那麼大一個人,燒完之後就剩那麼點粉末。

五條悟歎息了一陣,將一條木匣塞入自己帶來的背包之中。

等回去的時候,他可能要把對方安葬在安靜的墓地裡麵。因為他之前聯係這個孩子的老師,他們先是驚訝於繼國緣一還有一個在世的遠親(其實不止一個),然後則是感慨於他的好心腸(五條悟覺得自己有些受不起)。

“緣一他很喜歡安寧的地方。”這是對方的老師,也是那座私立學校的校長產屋敷耀哉所說的話語。

五條悟決定將對方安葬在沒什麼人會經過的地方。

攜帶著裝載了遠家孩子死去後化作的骨灰的木匣而離開的五條悟,在半路上感知到了詛咒的氣息。

這是很奇特的事情。

橫濱這塊土地上有一個無形的罩子,除了裡世界最內側的人,都不知道那個罩子的存在。正是因為那層罩子,“詛咒”才無法侵入這片土地,隻能在橫濱外的大地上行動著。

但是五條悟卻在這裡感知到了詛咒的氣息。

抱著好奇的心態他來到了詛咒氣息散發出來的地方。

那是一棟有些偏僻的小彆墅,院子裡麵種了向日葵、玫瑰花、粉掌,小池子看起來是活水,因為裡麵還有一些小小的蓮花與蓮葉。

他站在院子外麵,看見房頂上盤旋著一陣黑漆漆的霧氣,有如烏鴉們聚集在一起。依據經驗,他很快地就判斷出了這屋子裡麵的詛咒是準二級詛咒。詛咒和咒術師都有五等,從下到上升序排列依次是四級、三級、二級、一級,以及特級。而特級~三級之間,都有著準級。

準二級的詛咒對普通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災難,那是用槍炮才可以勉強殺死的存在。正當五條悟準備助人為樂進去斬殺那隻詛咒的時候,如同遊魚一樣行動著的黑霧,可感地增強了。

從準二級到二級。

詛咒變強的速度太快了。

那間屋子裡麵的人是在往外散發大量恐懼嗎?

五條悟打算進去看看。

****

“我呢,之前從錄像機裡,看見了作亂的那個家夥的真身。”

赤島雀仍然覺得這是月島做的除了那孩子以外,還有誰會這麼仇恨自己呢?但是,要仇恨的話就來恨她吧,姐姐(香魚)則是無辜的。

她有氣無力地問道:“是怎麼樣的呢?”

太宰治用那雙在黑夜裡看起來很冷酷的眼睛看著她。

“是一個黑色的嬰兒。”他起先看見了一些微粒,而微粒則是構成了本體——“嬰孩”。

“而且還是個至少有一米三四的巨嬰。”

“赤島女士,有沒有一種可能……您是否想過,做出這一切的其實是另外的[孩子]呢?”

這個家庭裡曾經離開了三個人。身為丈夫的真治,身為長子的月島,還有尚未出生就已經失去了活下來的機會的次子——蓮。

赤島雀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香魚她……她總說……”

“因為弟弟還不想走啊媽媽。”因為是小孩子,所以看到了大人們看不到的東西。

“弟弟他,還想要跟我們在一起。”

赤島香魚無數次看見自己的弟弟(已經死去的弟弟)孤獨地站在家裡的某個角落。她半夜夢醒的時候甚至還會看見對方一個人難過地哭泣。

香魚安慰說你彆哭啊,可是她的言語無法傳遞到對方耳中,雙手也無法觸碰到他。

人鬼殊途。

赤島雀的雙唇顫抖著。

已經沒有時間留給她去反複思考,去探索出最後的結論了。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客廳又開始了那風一樣的怒號。不僅僅是客廳,樓上也傳來了劈裡啪啦的響聲。掛在牆壁上的十字架被一股無形的邪惡力量所扭轉,它變成了代表“邪惡”的逆十字架!

在赤島雀的驚呼聲中,鋼琴鍵像被無數雙腳踩中,無數個音符交錯著發出聲響。笨重的清脆的低沉的高昂的,整片大地都在鳴響。

一些黑色的粒子從四麵八方跑了過來,它們像是蜜蜂聞見了蜂蜜的味道一樣蜂擁而來。息見子看見它們建造出了一個嬰兒的形狀,然後拉長手臂和雙腳,讓軀乾變得無比細長,宛如竹竿。但是,那個大大的腦袋依然像石頭一樣掛在“竹竿”的脖子上。

現在已經是不需要錄像機就能夠看到的場景了。以往的時候,那些虛弱的鬼靈隻能通過攝像頭來觀察,但是比試,對方的力量已經強大到現出自己真身的程度來。

息見子看見那與怪物“Larry”相似的怪物,她啼笑皆非,笑聲像是人群之中的異類。

赤島雀被嚇在原地,無法動彈。她隻是一個沒經曆過大風雨的普通女人,在鬼怪一樣的生物麵前,她幾乎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但在混亂之中,有雙小手推攘著她,讓她離開這裡。赤島雀昏昏沉沉的,到了院子裡才發現香魚早就在這裡等她了。

赤島雀一開始以為是香魚在拉著她跑。

那麼……究竟是誰呢?

她聽見一聲尖銳的叫喚,此時一名銀發男子與他們擦身而過。赤島雀大聲地告訴他裡麵有怪物,但是這名不知從何而來的青年卻十分輕鬆地朝著她們比了個“ok”的手勢。

……

無須擔心。

五條悟是世界上最強的咒術師。

……

太宰治凝視著開始作惡的竹竿嬰兒,他有一種預感:他即將死在這裡。

“想要死去”這個願望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變得強烈,此時的他似乎已經被這種情緒掌控住了。

不應該……但是……

喚醒這名想要當場自殺的男青年的,是屬於他曾經的“恩師”的巴掌。

“這不是你自願的死亡!”

黑色頭發的中年男性紫色眼珠裡有著冰霜一樣的寒冷,太宰愣了一下,剛才那種感情忽地消失不見。他愕然地轉過頭,發現與謝野晶子也低著頭,用手捂著自己的半張臉。

原來這個男人直接打了他們兩個人兩個巴掌!

無論是何時這種事情都無法原諒,但是現在清醒過來了的太宰,瞳孔裡嬰孩的模樣越變越大。

對方正在向著他衝來!

閃光。

無聲的雷鳴。

隱匿。

消殺。

一名銀發的男子雙手結印。

在手指構造而成的術式之下,這隻已經達到了二級資質的詛咒,在一陣屬於它的慘叫聲中消失殆儘。

狂風浪卷逐漸平息,雙眼綁著繃帶的銀發男子,讓過去也時常綁住一隻眼(究竟是為了什麼呢)的太宰治感到略微的熟悉。隨後他聽見男子用有些輕浮的語氣說:“呦,已經消滅了。”

息見子覺得自己的手掌有些腫。

疼腫的。

“啊啊這都是什麼事啊。”一直被卷在漩渦之中無處操作,連剛才襲來的災難也沒來得及用她那慣熟的武器——醫用柴刀狠狠對付一番的女醫生,隻看見那四處作亂還未超過一分鐘就被陌生的“路人”一擊破壞的黑色嬰兒。。

她的臉蛋上還停留著一股抽痛般的疼痛,就在剛才,陷入極端的“想要去死”這個想法之中的與謝野晶子,被那個黑發的男人打了一巴掌。巴掌可以說是不重,但是與謝野卻覺得不僅僅是她的臉,就連靈魂也受到了傷害。從過去開始就一直想要逃避的那個過去,被仇人的巴掌給打醒了。

這位新時代的女性牙齒緊緊地咬合在一起,她不小心咬到了牙齒邊上的肉,疼得齜牙咧嘴。她很快就憋下那副表情,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裡抽出了自己的那把柴刀。

她無法忍受自己被怪異的力量掌控成不屬於自己的模樣。

然而。

這似乎已經超出了她的概念。

詛咒與異能,是兩個範疇內的存在。

被罩子所保護著的橫濱人民們,是頭一次看見“詛咒”這一存在。

黑漆漆的嬰兒搖搖晃晃地邁動手腳,它看起來就像是瘦長鬼影。然而它的腦袋比瘦長鬼影要大得多,它整個軀體看起來就像是一株懸掛了重重的花球的菜花。

然而就在他們思考的呼吸之間(息見子甚至想著要不要離開這棟屋子算了,彆和這種東西硬剛),那個銀發的男人出現了。他的雙手結了一個簡單的印,然後那個怪異就消失不見了。對方聲勢浩蕩的來,又像月光一樣無聲無息的消散。被打破了的天花板上落下一些稀碎的粉末來,然後風波便消失於無形。。

怪。

太怪了。

這幾位偵探之前所做的似乎是無用功。

察覺到了這點的息見子生出了一種“啊,我可憐的時間”的感覺。

戴著眼罩的銀發男子信步走在鋪滿了各種零碎東西的地板上,他的腳停在地毯之前。

“嗯,大家看起來都非常健康的樣子。”五條悟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全國上下每年平均都會有一萬以上的人類無故死亡、失蹤,這些人大部分是遇上了詛咒。詛咒是由人類的負麵情緒所誕生出來的邪惡的存在,大多數普通人遇上詛咒往往是屍骨無存,能留個全屍就相當了不起了。

不過呢,在觀察了一番眼前這幾個人的模樣之後,五條悟收回了“他們都是普通人”的想法。由於橫濱是一塊特彆的區域,五條悟在過去還不曾來到過這裡。正是因為如此,他對這裡出名的人物都不是很了解。

還有,這裡指的健康,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健康,還有心理上的健康。

都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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