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錯……不是。
五條悟苦惱著要如何向在場的人解釋詛咒與咒術師的存在,但這作為一種不應該流傳在人間的機密,實在是不方便告知給他人。
但是好在,不,那根本就不是幸運,在場有人知曉他(五條悟)這一存在。
“這位先生是咒術師嗎?”
五條悟有些好奇,“嘛,算是吧。”他這個“算是”用的有些微妙,讓人無法肯定。
與謝野晶子看了一眼她身旁一向足智多謀的年輕男人,雖然太宰治總是看起來很不靠譜,但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作為偵探社的“智囊”來行動的。而且,他還是個見多識廣的人。
至少與謝野晶子還從未聽過“咒術師”的存在。
息見子的目光一下子就變冷了。
太宰治又“謙遜”地說道,“我隻是偶爾聽聞,又妄加猜測了一番罷了。”
與謝野覺得他的那種謙遜很惡心,息見子也是。但同時令她的胸腔裡的那顆心臟砰砰跳動著的,是“咒術師”這個名頭。
她決定稍微忍耐一下。稍微。
“有人知道那實在是太好了!”銀發男子雙手合十,露出一副微微慶幸的表情來,“那麼我就稍微介紹一下此次的情況吧,暫定二級的詛咒,我姑且將其稱為[嬰兒]。”
代號是“嬰兒”,這是何等可笑又絕望的事情。
“記錄——7月28日,二級詛咒嬰兒爆發,傷亡人員……0。”
對方以念報告的形式說出了這番話。
“因為已經完美解決了,所以我希望在場的大家能夠答應我一件事情。”
這個自說自話的男人看起來完全不想顧及在場其他人的感受與想法,自說自話。
“保密原則。”與謝野晶子哼了一聲。她臉頰上的那股疼痛不僅沒有消失,還在隱隱往外散出灼熱的痛苦來。被過去的仇人粉碎了一部分自尊心、但對方又的確幫助了自己的與謝野晶子,覺得自己已經分裂開來了。一部分的她依然仇恨、怨恨著對方,另外一部分則覺得對做了正確的事情。
這是何等的痛苦。
她隻好用彆的話語來調轉話題,希冀著自己的注意力能夠從此移開。
“bingo!”
日本人說起英語來總是有一股奇奇怪怪的強調,五條悟也不例外。
“所以就拜托大家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了吧!就這樣約定好了,好嗎?”
完全沒有給他人留餘地。
太怪了。
“畢竟是秘密的事情嘛……我在橫濱是頭一次遇上[詛咒]這種生命體來著。”
兩個男人有事沒事,接著天氣啊人口啊什麼的寒暄了一陣。
太冷了。
一點都沒有幽默的氣氛來。
五條悟想著得聯係後勤組來把現場收拾掉,恩,還有外麵的那對母女。
五條悟感覺背包裡的那條木匣好像動彈了一下。但那陣動靜很小,小到他以為那隻是風吹過而帶來的震動感。畢竟詛咒才剛剛被消滅不久,這裡還存在震動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
赤島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切都來得很突然,很莫名,像一陣隻在這片土地上停留片刻的颶風。
她慌慌張張地看著她那發生了一場災難的房屋,左手緊緊拉著女兒的右手。
香魚有些膽怯地看向四周。
啊啊。
她在周圍看見了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孩。
****
敦看著灰暗的天空。也許,是因為他的心情太糟糕了,所以才覺得有亮光的天空一片晦灰暗,看起來預示著天空下的人既沒有現在,也沒有未來。在與那個陌生男人四目相對的時候,一種恐怖而詭異的感情觸電般地從他大腦中竄過,一直都是個膽小鬼的他自然而然地逃走了。
等到敦冷靜了一段時間再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不見了。他起先是覺得一夥人回港口Mafia去了(那位首領贈與了他們房屋),但是一種處在冥冥之中的靈感的指引,他跟隨著漂浮於空氣之中的無形的物質趕往位於主街道外的一棟小型彆墅,然後依靠優秀的視力遠遠地就看見了熟悉的人。
醫生先生,還有……還有。
還有那個人。
那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敦以無比恐慌的眼神遙遙地看向對方,同時還發現了一個不曾見過的男人。對方臉上蒙著黑色的眼罩,頭發根根豎起。
看起來不像個好人。
敦猶豫地走近,可一種懸掛於天門之上的畏懼感讓他不斷往後退去。就連黑發男子朝他招手的時候,他都沒有回應,也沒有過去。
息見子好不容易看見了敦,下意識地朝對方招手讓他過來。但是,與往常那種詭異的親昵不同,敦沒有過來,反而像是看見了怪獸的小孩一樣往後退去。
銀發男子又將跟他們說過的這回事情和赤島母女講了一遍。這對母女從未了解過詛咒這種東西,但是生在橫濱,對類似的“異能力”有著淺顯的理解。
赤島雀抿了抿嘴,再三思考後問道:“那個詛咒……是小蓮嗎?”
小蓮是誰呢?五條悟不知道。他假意微笑著,香魚便為他補充了另外的名詞。
小蓮是這個家裡未出生的弟弟。
“也許,不是。”自稱為咒術師的這位男子說,“詛咒是由人們大量負麵情緒溢出而組成的,我想,單單一個沒有出生、沒有靈智的嬰兒,是無法做到這種程度的。”雖說他也在懷疑令這個詛咒從短時間內從準二級進化到二級的原因,在於麵前這群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負麵情緒。五條悟能夠感受到,這些人身上都有著還未消散的煞氣。
他們在剛才,一定在恐懼著什麼,仇恨著什麼……這些情緒是令詛咒增強的主要原因。但是,他依然認定一個普通人家的未出生的孩子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其實——”有著秀麗的臉的男性青年,露出了一個曖昧且神秘的笑容來。
“最近,孩子們去世的頻率增加了。”
太宰治說:“這個月內有超過十個孩子死去了,同時,偵探們接到了至少三起有關死去的家人的靈魂回家的案件。”
“為什麼我這麼清楚?哎呀,因為我很喜歡讀報紙。”
與謝野晶子從來沒見這家夥認認真真地讀過報紙什麼的,太宰這個人,總是在研究講述自殺的書籍,或把普通的書籍演變成教導自殺的書籍。
總是如此。
“這樣嗎?”
“如果是這樣,說不定可以懷疑是人為的呢。那樣一個詛咒,光要形成也得凝聚至少二十條生命才行。”二十這個數字聽起來一點也不大,但是加上“生命”這個名詞的話,一切都會變得令人心驚膽顫了起來。
“總之,我得先去和我們那邊那群老頭子報備一下。”
“還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他表現得真像一個熱心腸的人。
一直沉默著,沉默著,沉默得好像是因為剛才那兩個巴掌而愧疚的息見子用圓滑的聲音問他:“我能知曉這位咒術師先生的名字嗎?”
名字是很重要的東西,但是,五條悟並不覺得有人能掌握住他的名字,也許,已經死前千年的安倍晴明能以“名是最短的咒”這一點束縛住他。
“我嘛。”
“我叫五條悟。”
息見子保持著那份笑容。
“是個好名字。”
……
等到五條悟抽身離開之後,敦才走了過來。他的臉色是極端蒼白的,簡直就像是死人的臉色。
敦走過來,看見了滿地的狼藉,和站在陰影裡的息見子。
“醫生先生……您還好嗎?”他有些小心地詢問道。
屬於醫生先生的那雙紫色的眼睛無比明亮,簡直就像是有人在裡麵點了一把火一樣。
在敦低聲詢問的時候,息見子沒有理他。她轉身走到赤島母女那裡,輕聲問道:“現在,還看得見月島弟弟嗎?”
香魚用力地點了點頭,“月島就在那裡。”她指了指一個方向,那裡明明空無一物,但是香魚卻說那裡站著她已經死去的弟弟。
在息見子的視野裡,也有一個小男孩。黑色的短發,瘦小的身軀。
赤島月島,男,十二歲。是病死的。
那個男孩看起來就長著一張怯懦的臉。光看麵相就能夠得出這個結論。
香魚說:“平時,我既摸不到他,也沒辦法和他說上話。”
息見子看著那個男孩,那個很膽小的男孩子卻對她開口說話。
息見子便對赤島雀說:“月島弟弟問,媽媽,你原諒我了嗎?”
赤島雀睜大了眼睛。
“您……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息見子作為人與幽靈之間的傳聲筒,繼續說道:“媽媽,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以成年人的外表呼喊一個年齡與自己看起來差不多大的婦女為“媽媽”什麼的,很丟人。但是息見子繃著一張臉。
赤島雀相信了香魚口中所說的“月島一直在”的這件事情。她終於相信了。她又想起之前自己被一雙無形的手推離那個混亂的地方。
她頓時淚流滿麵。
“對不起……對不起……”她開始捂著臉哭泣。
敦一開始沒明白息見子在做什麼。他看見一個麵色蒼白的小男孩和醫生先生說話,然後男人再將這些話語轉述給女人。女人對著一個空的方向哭出了聲。
他起初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
明明,明明連他都聽見了,都看見了那個黑頭發的男孩子……
在敦困惑之際,那個黑發的男孩看向了他。
“大哥哥,等會,要一起走嗎?”
要一起走?
走去哪裡?
敦不清楚,不明白,無法回答。他的嘴巴好像被打了結,無法說出話來。他所有的聲音都被埋葬在喉嚨裡麵。
最後,他憋出了一個“不”。
有些失望的男孩來到母親和姐姐身旁,擁抱了他們。
敦看見男孩的雙手穿透了女人和女孩的軀體,他的心與身上流著的血頓時冷了下來。
永遠冰冷的身軀。
空白的過去。
“大哥哥,等會,要一起走嗎?”
敦有一個非常不好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