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眼睛發亮,一拍大腿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還是你聰明,哎呦好弟弟,要是沒你,姐姐可怎麼辦啊。”
謝景明不置可否,見田氏開始盤算合適的人家了,一時無話,便慢慢踱到廊下透透氣。
仲春的風懶洋洋地走過院子,不知名的花香彌漫開來,空氣裡似乎醞釀出一種不可捉摸的醉意。
綠煙在楊柳枝頭蕩漾,碎花如雨般飄落,一個女子從雋妙無比的春景中走來,滿院的春光都隨著她流溢並閃動了。
有那麼一瞬間,謝景明放輕了呼吸。
“你是……顧娘子?”
顧春和怎麼也想不到有外男在,一抹緋紅倏地從皙白的臉頰透出來,悄悄暈紅了眼梢。她想趕緊避出去,又怕人家笑話她不懂禮數。又窘又羞,舌頭就像打了結,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怎麼不說話?”謝景明下了台階,小姑娘低著頭,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一截脖頸。
細長,柔軟,象牙一般光潔,弧線優美,是恰到好處的柔順和嬌怯。
“抬起頭。”
久居上位,說話自然帶了一股威壓,聽得顧春和渾身肌膚都收緊了,頭反而低得更深,不過總算是開了口,“不知有客在,實在對不住,驚擾您了。”
謝景明笑了聲,“前幾天還叫我舅舅,今天就裝不認識?”
誒,舅舅?
顧春和下意識抬起頭,麵前的男子和田氏有幾分相似,但五官更為淩厲,偏臉部線條流暢精致,襯得他整個人的攻擊性沒那麼強了。
尤其他笑起來,明亮又柔和,讓顧春和忍不住想,攝政王應該是個溫和的人,初見時的深沉孤傲,全是她的錯覺。
他稍稍偏頭,似是在等著她說話。
顧春和抿抿嘴角,屈膝道了聲萬福,“舅舅好。”
非是她上趕著攀親戚,謝景明都自稱“舅舅”了,她可不敢喊彆的。舅舅容不得一點不同的聲音——大姑娘的告誡還在耳邊呢。
謝景明掃她一眼,“你好像很怕我?”
顧春和不敢說怕,也不敢說不怕,猶豫了會兒,模棱兩可道:“舅舅英明神武,我們都很欽佩的。”
謝景明輕輕嗤笑一聲,“假話。”
顧春和的臉燒得更厲害了,在他的目光下,自己總覺得無所遁形,好像心裡想什麼他都知道。
其實不單是她,很少有人能蒙混過攝政王的那雙利眼。他長於深宮,那地方全是人精,耍心機鬥心眼各種全掛子把戲,他早看膩了。
“怕……怕的。”顧春和小聲說,又飛快補充道,“不過,好像現在也沒那麼怕了。”
或許是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她笑了下,玫瑰色的紅暈從她的脖子,慢慢擴散衣領處的那一小片肌膚。
桃花嫣然出籬笑,似開未開最有情。
謝景明的眉梢挑起一絲笑意,“給夫人請安?”
顧春和點點頭,十分乖巧的樣子。
謝景明又看她一眼,那眼神有點奇怪,似乎在看一條剛剛離水的魚,但隻有那麼一瞬,還沒等顧春和看清就消失了。
他側過身,把路讓開。
顧春和忙道了謝,腳步輕快地從他身旁經過。
謝景明忍不住回頭看她的背影,薑黃色衫子,月白的裙,頭上隻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蘭花。如此簡樸的打扮,硬叫人挪不開眼。
微風暖暖的,像棉絮一樣在他的臉上拂過,吹得他的心也起了波紋。
二門外,許清正在和幾個男仆擲色子,看見他出來,忙扔下色子屁顛屁顛上前,“郎主,裡頭沒留飯?”
“留了,推了。”謝景明不緊不慢走著,忽停在一片桃花旁,“汪龍溪誠不欺我也。”
啥?啥啥啥?許清眨巴眨巴眼,汪龍溪是誰?為什麼郎主盯著桃花笑?難道和國公夫人相談甚歡?
許清看看天,不對啊,太陽沒從西麵出來!
突然脖子涼颼颼的,他家郎主似笑非笑瞅著他,“我臉上刻花了?”
許清一激靈,“沒沒沒,今天天氣真好,郎主心情看起來不錯,嘿嘿,嘿嘿。”
謝景明卻一怔,“有嗎?”
許清用力點點頭,翻出一麵手掌大的小鏡子,生怕謝景明不相信似的舉到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