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樣是比她好些,可穿的戴的比她差遠了——除了那串手鏈。
她一眼就瞧上了!
“爹爹也真是的,鄉裡鄉親的,賒人家二百石救急又怎麼了!”石娘子笑吟吟說,“一時手頭緊也沒關係,拿彆的東西抵押也成啦。”
那姑娘眼睛直盯著手鏈看,顧春和豈能不知她打的什麼主意。
彆的尚且好說,唯獨這個,她舍不得,“這手鏈是重要的人給我的,我家裡還有幾件首飾,回頭當了,必定能湊齊這筆錢。”
“不行,我就要這鏈子,否則不賣!反正我家糧食不愁賣。”石娘子瞬間翻臉,“實話告訴你,你在石家鋪子裡買不到,去彆的地方也買不到。”
各個行業都有商會,米鋪也不例外,隻要石家放出話去,她真有可能一粒米買不到。
顧春和真想扭頭就走。
然她不能,多少人等著這點子糧食藥草救命,她不能任性一走了之。
重重透了口氣,顧春和解下手鏈,“先說好,是抵押,不是給你,好好保存著,過兩天我一定會贖回來,不能有一丁點的磕碰!”
“好,大不了立個字據給你。”石娘子刷刷幾筆寫好,扔給顧春和,“這下你總放心了吧?”
萱草臉色突然變得很古怪,“如果我說……這是攝政王送給我家姑娘的,你還敢拿嗎?”
石家父女同時一怔,猛地迸發出一陣狂笑,石娘子又拍桌子又拍巴掌,笑得前仰後合,“哎呦我的天,這人是做夢昏了頭,還是地動嚇傻了,攝政王?你咋不說是官家送的呢!”
顧春和拉住萱草,低聲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不必和他們爭一時的長短。”
她們趕到灤州縣城時,已是午後了,此時仍不見一絲陽光,散亂的陰雲布滿天空,雨點落下來,人們一片寂然。
從差吏嘴裡聽說是一個感受,當縣城的慘狀迎麵衝過來時,顧春和都有些站立不住了。
這裡地處北部山麓腳下,昔日山青水繞的縣城被泥石蓋住了一半,另一半房屋樹木莊稼已是蕩然無存,觸目所及,全是廢墟,一點都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空氣中繚繞著一層煙塵,所有的一切都是灰撲撲的,人們蓬頭垢麵,衣不蔽體,雙手鮮血淋漓,不知疼痛似地在瓦礫堆裡挖著,哭聲那樣的淒慘,叫人心裡發酸。
管營村的村民,兩院大牢自願前來的差吏衙役,還有附近幸存的百姓,認識的,不認識的,抹一把眼淚,用鐵鍬,用木棍,甚至是用手搬開石磚碎木,啞著嗓子不停呼喚:“有沒有人?有沒有人?”
臨死搭建的窩棚裡,一個個傷者被抬了進來,顧春和與幾個婦人前前後後忙活著,生火燒水,煮飯熬藥,幫著郎中照顧傷者。
一天下來,顧春和累得腰也直不起來了,更不要提在廢墟中救人的人,一個個幾近虛脫。
雨越下越大,人們也越來越沉默。
顧庭雲拖著疲憊的腳步回來,一屁股坐在矮凳上,不停地喘氣,顯見是累狠了。
顧春和忙端過去碗粥,卻被父親推開了,“我不餓,還有多少米?”
一天都沒吃東西,怎會不餓?無非是想著省一口是一口罷了。顧春和低頭悄悄拭淚,“還有很多,您吃吧。”
“來之前我再三請司獄使籌錢籌糧,也不知進展如何了。”顧庭雲沉吟片刻,“不能乾等著,我得去附近幾個州縣借糧。”
顧春和急急道:“您現在是戴罪之身,他們怎會買您的帳?沒有朝廷的令,他們哪個敢動藩庫的銀糧?衙門沒主事的,那些大戶也不肯做出頭鳥先捐糧,去也白去,何苦再受一頓奚落!”
“你倒是深有體會的樣子。”顧庭雲樂了,“沒事,我有個同年是灤南人,厚著臉皮去他家借點糧食,總歸還是可以的。”
爹爹脾氣倔,一旦決定的事從不會輕易更改,顧春和隻能隨他去。
哪知爹爹剛走不到半個時辰,餘震發生了。
本已搖搖欲墜的灤州城樓再也堅持不住,呼啦啦如山一般崩塌,徹底堵死了出城的路。緊接著石塊斷木混著泥水傾瀉而下,將穿城而過的灤河攔腰截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堰塞湖。
灤州城所有的聲音,都被隔絕在另一端。
暗夜無邊,大雨磅礴,沒有減弱的趨勢。
京城,也是個黑黢黢的雨夜,河北路邊防軍八百裡急報,灤州地動,縣城受災嚴重。
謝景明立刻準備進宮,剛到大門口,許遠的第二份信又到了:灤州縣成為孤島,顧娘子籌糧賑災,身陷其中。
仿若不識字似的,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反複看了幾遍,眼中還帶著迷茫,“她去縣城了?她竟然去最危險的地方了?”
蘭媽媽倒是很能理解顧春和的選擇,“這種情況下,但凡有餘力,會做選擇進去救人的。”
謝景明一拳砸在門柱上,臉上滿是陰翳,沉默著翻身上馬,潑風般的消失在雨夜中。
安然給蘭媽媽撐著傘,憂心忡忡,“顧娘子生死不明,郎主肯定要去灤州一趟。”
“你要這麼想,就看輕你家郎主啦。”蘭媽媽望著謝景明消失的方向,目光幽遠,“這孩子心裡裝的不隻有兒女情長,無論顧娘子在不在灤州,他都要去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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