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825(1 / 2)

兩人剛回到白府,原本在房裡說話的三姨娘和白蘭聲便聽到消息, 齊齊朝大廳走。

還未走進大廳便見一茶杯從裡擲出, 砸在門檻外的地麵上, 頓時碎片和茶水四散。嚇了兩人一跳, 但彼此互看一眼後便從對方眼裡看出喜色, 便又繼續舉步向前, 加快步伐前往大廳。

――白父會這麼生氣,不就證明是白蘭舟乾的好事嗎?

真是太好了。

三姨娘和白蘭聲兩母女這樣想著,連臉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些略顯興奮的笑。不過兩人的笑意在接近門口,撞見同樣聽聞白父兩人已經回來的白賀蘭後, 先是一僵後趕緊收斂臉上神色,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的看向白賀蘭, “原來大姐也回來了啊。”

白賀蘭聽了白蘭聲的話,淡淡看了她一眼後連應聲都懶得應,便直徑進了大廳。

實在是白蘭聲這段時間做的事太蠢了,不僅蠢還連累王、白兩家聲譽跟著受損。白賀蘭能對她有好臉色才怪。

但這副做派落在白蘭聲眼裡卻是氣不打一處來,拉著三姨娘直跺腳, 好像在說“媽你看她!”一樣。

三姨娘隻好在一邊哄著, 等白蘭聲略消氣後,才和三姨娘跟在白賀蘭身後跨進大廳。

此時白父正背身站在那兒,單手撐著桌麵,另一手叉腰。一看就知道是氣得不輕剛拍完桌子不久。

也許還連著呼了幾句“成何體統”之類的話也說不定。

而白大夫人竟也坐在一邊微微發愣, 難得沒有輕聲細語的給白父順背,各種安慰。

麵色沉沉不說, 連手上的佛珠都沒再撥弄。

“這是怎麼啦?”三姨太和白蘭聲跟在白賀蘭進入大廳,左右看看後將視線重新落在白大夫人身上,走到她旁邊的位置坐下,單手靠著扶手朝其傾身,語帶詢問不說,眼裡還藏著濃濃的八卦,恨不能知道他兩去蘇公館的所有細節,“大姐,那小蹄子又給你氣受啦?”

這話出口三姨娘便察覺不妥之處,自感失誤的咬了下唇,並快速瞄了白大夫人一眼,就怕她因為自己脫口而出的那句小蹄子而引來責備。

但等她看向白大夫人後,才發現對方現在心思根本就沒留意到她剛才說的話,不知在想什麼。

或者……是聽到後並不再打算製止自己對白蘭舟這樣的稱呼?

白賀蘭看看依舊背對著眾人餘怒未消的白父,再看看坐在一邊怔忡的白大夫人,便開口喚了白父一聲,“爸,您這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三姨娘撇了白賀蘭一眼,收回眼時帶著一股子得意伸手托了托自己的發,一副妖嬈動人的架勢傲慢開口,“當然是被白蘭舟那小蹄子氣的呀。賀蘭呀~你這點都看不出來嗎?”

最後一句話帶了點兒其他意味的挖苦,惹得白賀蘭冷眼撇了三姨太一眼,但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卻是因為她剛才那句“小蹄子”。不由朝自己親媽的方向看了一眼,卻也發現白大夫人沒像平時一樣阻止三姨娘的行為。

而兩人說話期間,白父也終於轉過身,麵色沉沉的坐在椅子上,微低著頭看著眼前地麵,不知在想些什麼。

三姨太見這情景便也不敢再輕易開口,畢竟前兩天的事還沒緩過勁兒來呢。想到這兒她衝白蘭聲使了個眼色,讓她過來坐下。

白蘭聲看看還站在那兒的白賀蘭,這才轉身坐到三姨娘旁邊的椅子上去。決定暫時聽自己親媽的,當個木頭人兒好了。

怎麼說這次白父會上蘇公館去找白蘭舟,起因也和她有些關係。

所以白蘭聲這種時候才不敢隨便開口,就怕讓白父留意到自己,然後遷怒。

不得不說,三姨娘和白蘭聲真是一對親母女。

這邊白賀蘭見白父和親媽一時半會兒都沒開口的意思,便先轉身衝大廳外喊管家,叫人來先將門檻碎片收拾了,再送上新茶。

管家聽完快速看了眼老爺和夫人的方向,見沒反對後這邊衝白賀蘭彎腰點頭,退下去立刻招辦了。

等收拾妥當茶也送上來後,白賀蘭接過下人送來的茶,親自端到白父身邊茶幾,一麵輕放一麵細語,“爸,喝口茶。”

這句話讓白父心中一暖,不由緩和了臉上神色抬頭看向白賀蘭,“嗯。”了一聲後端起茶,茶蓋劃拉飲了一口,算是給了白賀蘭麵子。

隻是這一幕落在三姨太和白蘭聲眼裡便顯得不那麼是滋味了,尤其是白蘭聲,懊惱的想著自己剛剛怎麼沒想到這點。

……哼,真是會做表麵功夫得很呐~

白蘭聲心裡泛酸,並偷偷剜了白賀蘭一眼。

等白父重新將茶杯放回旁邊茶幾上後,白大夫人也總算調整了臉上表情,雖然麵上不像剛才那般低沉,但眉頭依舊微皺顯得憂心忡忡,“老爺,您看今天這事……要不,我再另外找時間去蘭舟那兒。和她解釋解釋?”

頓了頓後白大夫人又說,“畢竟是一家人,鬨成這樣隻會讓外人看笑話而已。”

話音剛落白父便又重重的冷哼了一聲,語氣相當不好,“一家人?她現在連姓都改了,還算是一家人?!是我白家的人嗎?!”

白父緩了口氣,語氣比之前平和一些但卻帶著沉重和恨恨,“我看從她回上海開始,便從沒想過再姓白!”

這句話一出口,在座所有人頓時一驚。均帶著震驚和不可置信看向白父,哪怕各自已經在心底猜到他想要做什麼,卻又因白父話未說明,而不敢先一步將這話說出口。

最後還是白賀蘭先開了口。

“爸爸。”她頓了頓繼續看著白父說,“您的意思是……”

“我要登報!”白父握著手杖,重重敲打地麵,擲地有聲,“和白蘭舟斷絕父女關係!”

“我白家,沒有她這個女兒!”

這話一出口,相比白大夫人和白賀蘭眼裡快速閃過,隨即隱而不見的神色。三姨娘和白蘭聲臉上的喜色就過於明顯了一些。

按照現在律法,嫡出和庶出一樣是具有繼承權的,雖說庶出肯定沒有嫡出拿到的多,但少一個人來分一杯羹,那自己能得到的肯定就要比從前多一些啊!

所以對於三姨娘和白蘭聲來說,這真是一件喜聞樂見的事。互看一眼後三姨娘率先開口附和,“對!我覺得老爺的做法沒錯。”

頓了頓後看向白大夫人和眾人,一麵環視一麵開口,“我早就看這小蹄子不對勁兒了,從回到上海到現在,這麼長時間都沒主動登門過,不僅如此,連名字都改成了什麼蘇雁回。外麵都說是什麼當初失憶重新取的名字,我呸!”

三姨太一扭頭衝著地上就大聲呸了聲,扭過頭來繼續說,“誰不知道她媽姓什麼?蘇姨娘蘇鳳簫!哦,就那麼巧,救她的人也姓蘇?糊弄傻子呢?”三姨太一撇嘴,雙手下意識的想往袖子裡揣,一副村裡農婦的架勢,“我們白家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說到這兒分外得意,都禁不住左右搖晃了起來,要不是腿沒法兒像坐在土炕上那般盤起來,她的腳早就翹上去了。

白蘭聲見三姨娘這一得意忘形就露出粗鄙村婦的姿勢,忙出聲假咳了一聲,引得自己親媽扭頭看自己的時候輕輕一瞪,這才讓三姨娘驚覺自己現在的動作。

隨即訕訕的鬆開互揣的手,裝模作樣的清清喉嚨後又重新坐好,端出白家姨太太應有的氣度來。

對於她這副時常露餡兒的裝模作樣,白家已經看過很多次了。

所以此時白父也隻是移開眼,一副暫時懶得說什麼的架勢。

白賀蘭想了想後開口,“爸爸,這樣會不會對我們白家的聲譽有損?”

話音剛落不等白父回答,倒是白蘭聲先開了口,急急忙忙的就怕白父又改了注意,“哎呀大姐,你這不是糊塗了嗎?爸爸現在在做的事就是壯士斷腕,及時止損啊。”頓了頓後見白父也因為自己的話默默點頭,便更為得意的開口,“難道要到後麵出現更影響白家聲譽的時候再出手嗎?”

“蘭聲說得對。”白父沉聲,“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件事我回來的路上已經思考再三,覺得這是當下最好的決定了。”

頓了頓後又補充,“我聽朱庭說,她好像最近在肯尼大班的賬,……哼。這種一點後路都不留的做法遲早會得罪更多的人。到時候彆說是白家,說不定天闕和朱家也要跟著賠上。”

“就是。”三姨太急忙開口,“那小蹄子現在充其量也不過是宋家的經理而已,就算人肯尼大班的買辦行虧點怎麼啦?那宋家家大業大,又不是虧不起這點兒小錢。哎喲……現在搞得好像那是她自己的產業一樣,弄得我那女婿也跟著受罪。”

朱庭和肯尼大班私底下挖宋氏買辦行牆角的事,身為朱太太的白蘭聲怎麼可能一點不知情?

她知情自然三姨太也就知情。

至於白父嘛,雖說所知不多,卻也確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執行得很徹底。

三姨太說到這兒頓了頓,又重新看向白賀蘭開口,“我說賀蘭啊……現在我女婿可是間接的被那小蹄子弄得焦頭爛額的,你……總不會想讓你家天闕,也跟著……”說到這兒時候三姨太話裡的味道就變了,故意頓了頓又歎氣開口,“哎,姨娘正擔心過段時間你也焦頭爛額哦~”

“王天闕和蘇雁回兩人身上肯定有事”這件事,早在王天闕上金玫瑰堵人的時候,在上海世家之間,便不是什麼秘密了。

大家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順便看熱鬨而已。

所以三姨太話音剛落,白賀蘭臉上的表情便很是不好看。但哪怕臉上表情再僵硬,也努力扯了笑後毫不客氣的懟回去,“不勞您超心,還是將精力放在蘭聲身上吧。我看她才非常需要聽一聽您的這些話。”

這話白蘭聲聽了,臉上原本因為看好戲露出的戲謔表情,立刻挎了下來,沒好氣的看向白賀蘭說,“大姐,您往我身上引什麼啊?我家朱庭可沒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你!”白賀蘭怒。

眼看著說不到兩句又要掐起來,惹得白父在一旁不耐煩的一拍桌子,嗬斥了一句“夠了!”

才讓白賀蘭和白蘭聲互瞪一眼,各自扭開頭去自己生悶氣。

白父見了心中更是薄怒,嗬斥兩人,“看看你們現在像什麼樣子。都不需要外人來挑撥自己就先打起來了。”頓了頓後又看了看兩人,微緩和了語氣又開口,“從現在開始,白家就隻有你們兩了。以後,一定要相互扶持,不許再像今天這樣了!知道嗎?!”

白賀蘭和白蘭聲聽了,又彼此看了一眼後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齊齊應聲,“知道了爸爸。”

“還有你。”白父見兩個小的消停後,便又扭頭看向三姨太,指著她提醒,“最近你給我把嘴閉得嚴實點,聽見了嗎?”但頓了頓覺得這樣也不行,便乾脆又補充,“這個月你彆打牌了。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裡。”

“啊?”三姨娘頓時苦了臉,“老爺,我打不打牌和這事有什麼關係啊。”

“因為你會在牌桌上亂說!”白父一點不客氣的瞪眼三姨娘,“在說話就兩月彆想打牌!”

這話出口立刻讓三姨娘閉上嘴,並將這筆賬算到白蘭舟這個小蹄子身上。

兩天後,上海四大亨之一的白家,登報宣布和白三小姐白蘭舟,也就是現在的蘇雁回斷絕父女關係。這一新聞一出立刻引起轟動,所有人都好奇的想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白家做出這樣的決定。

甚至分彆去白府和蘇公館分彆堵人。

白府這邊是謝絕會客和各種采訪,隻好攔截從白府出來買菜的白府下人,從他們口中隱晦知道是因為白三小姐太過傷白老爺的心,才讓老爺痛定思痛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但等記者詳細追問到底是什麼事時,下人卻支支吾吾表示並不知道其他的。

而和白府的避而不見不同,蘇雁回第一時間便出現在蘇公館門口,對於記者的提問近乎是有問必答,並表示其實她和大家一樣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甚至立刻前往白府,想問個究竟。

可惜人被攔在白府外,連門都沒讓蘇雁回進。

蘇雁回在門口站了許久,見白府沒絲毫轉圜的餘地,這才一步一回頭的暫時離開。

記者趁機拍照,讓許多人見了都不禁對報紙上那個表現得彷徨無依,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顯得無助又楚楚的蘇雁回表示同情。

甚至覺得白家是不是有些太狠心了。

在確定沒法兒見麵後,蘇雁回不得不也通過登報的方式向白府喊話,先表示自己並不知道為什麼白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其次更是希望白父能收回這個決定。

她已失去母親,實在不願再失去父親了。

但這樣的隔空喊話並沒任何作用,第二天白家再次用更為正式的格式,再法申明,表示自己和蘇雁回斷絕父女關係的決心。

蘇雁回繼續報紙喊話、挽留。

最後實在沒辦法,隻好應允,並由法庭出麵確定兩人父女關係終止,從此以後再無瓜葛不說,同時蘇雁回身為白三小姐原應享受的繼承權,現在也跟著沒有。

總之是乾乾淨淨的橋歸橋路歸路。

事情已成定局,報紙連續三天分彆報道了白府的“一切如常”,和蘇雁回的“失魂落魄”,弄得整個上海沸沸揚揚,均在討論這件事。

有人說蘇雁回鬨成這樣,一定是因為她忤逆了父母才會有這樣的下場,一個女人都已二十七歲了還未嫁,指不定是不是品行有失。不然白老爺怎麼可能氣到和她斷絕父女關係呢?說起來……當年蘇姨娘的墳被遷走,好像背後也許真沒那麼簡單。

不會蘇雁回真不是白家的人吧?哎喲……要真是那樣白老爺這頭上可是……嘖嘖嘖。

但還有不少人對蘇雁回表示同情,均覺得白府做得太過分了。

總之各自眾說紛紜,也不知哪一種才是眾人口中的真相。大概也隻有白家人自己心裡才清楚了吧。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蘇雁回應該在失魂落魄,彷徨無依的時候,她正從約翰那裡拿到肯尼的把柄。

肯尼一直不知道約翰和蘇雁回的關係,所以前段時間和素日頗有些交情的某買辦經理喝酒時,對方卻在微醺時頗有得色,不小心便說漏嘴表示約翰大班正在和他談一樁大生意。

從肯尼敢挖宋家的牆角這點便可知道他對金錢表現得異常貪婪,所以現在聽見有這樣的大買賣自然產生了興趣,可等他再想追問時,那買辦經理卻驚覺自己的失言,打著哈哈將這件事給岔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