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慈悲宴(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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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霧杳焦心灼肺之際,夜半,溫無緒忽然說第二天有個宮宴需要霧杳出席。

這下可真是瞌睡來了枕頭,霧杳連扶光的行蹤都沒來得及打聽,就什麼都沒收拾地火燒屁股逃離了瘖穀。

來迎霧杳入宮的是個老麵孔,白檀。

經上次眾貴女遭擄劫一難後,處處物是人非,霧杳和白檀的關係也尷尬了起來。一個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一個是明知身邊人有問題卻隱而不發地旁觀了許久。

馬車中,唇無血色的白檀虛弱地衝霧杳笑了笑,“姑娘今天真好看。”

霧杳一身從頭到腳的梳妝打扮向來都由白檀負責。

吃了溫無緒的藥壓製住榮枯症後,霧杳皮膚上黑痂剝離,被須彌用眉刀劃破的傷也好了,愈發鮮嫩得不像話,如曙光中的洞明雪色,白耀之餘,又洇著一層朝霞日采般獨有的茜粉色,光是隨意撩一撩車簾時晃過的指尖,就足夠迷得人七葷八素。

今日赴的是宮宴,馬虎不得,白檀更是下了十二分的力氣打扮霧杳。那頭發,梳得雲鬟霧鬢,綴以隻有花簇沒有枝葉的秋海棠玉簪,每一枚花片薄如紙,其間還串了無數露珠兒般璀璨的小水晶,哪怕咫尺之距,也容易錯認成剛從枝頭剪下的鮮花,既合時節,又符合霧杳的年紀。秋海棠的穠媚的橘粉色與霧杳皮膚的淡粉色交相輝映,襯得她如司春的小花神般,微微一流盼,就能使人間春融日熙、遍地鶯聲花氣,盈盈一展袖,就要淩波踏月、隱入飄渺山海間。

“都是多虧了白檀姐姐手巧。”霧杳鑒美能力低下,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好看,客套地回了幾句。

不過,雖然肌膚更勝從前,落下的毛病也不少。比如,那一把泠泠嗓音就麵目全非地變成了沙瓤瓤的,雖還如桂花栗子、熟燙了的西瓜般綿甜,但對於十四歲的少女而言,終究是過於低啞。

霧杳倒是沒什麼不習慣的。

五歲前,她的五識當真堪稱“千裡眼順風耳”;五歲那年,她從鴇母手中出逃,撞見扶光的母親被響馬所辱橫屍野外,她奪刀助扶光殺人,榮枯症發作,此後,又遭遇了幾次凶險,不得不動武,身體每況愈下,最終被溫無象判定活不過二十五歲。

聲貌改變之類的,都是家常便飯了。

霧杳想問問這次的宮宴是什麼情況、自己何時能回霧家,但看著白檀的麵色,默了一默,到嘴邊的話頭打了個彎兒,“你又被阿忱罰了?”

馬車的轆轆聲在寂靜的山林間響起,如厚棉被般,大大小小圓圓尖尖的枯葉一層層蓋下來,嘩嚓、嘩嚓地刮著車廂。

白檀低眉順眼道:“奴婢辦事不力,沒有保護好主子,該罰。世子能饒奴婢一命,已是格外開恩了。”

霧杳又是一默。

她不知白檀是機籌處的玄使,還是扶光自己籠絡的心腹,關於他們二人的事,她沒資格置喙。但她前世與白檀朝夕相處五年,也算情份不淺,沒必要看著白檀總因自己受刑,於是道:“要不要我向阿忱開口,將你調離霧家?”調離她身邊。

白檀萬沒料到霧杳會有此提議,先是一訝,繼而認真思考了會兒,道:“多謝姑娘好意。但世子願意將姑娘的安危交托給白檀,是白檀此生之幸。”

她不想辜負扶光的信任。

就像無法理解沈淵肯為一隻麻雀而死一般,霧杳同樣無法理解白檀的忠心,隻得乾巴巴來上一句道:“嗯,好。”

霧杳剛想問問許明姌的近況,卻聽白檀主動為她講述起這些天上京城裡的新鮮事。

第一樁,便是此次宮宴“慈悲宴”的顛末原委——沈淵恢複身份,被封為景王!

而且,細詰之下,霧杳知道了沈淵仍處於失憶狀態,並沒有與當初照覷他的太傅、乳母等人核對生活細節,被李合真的師弟施玄德拿走的九天垂拱也未被尋回。